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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懊悔着,突然听见院子里一人大笑,“难得你竟会记挂着我,还以为哪天我被你拖累死了你连眼泪都不会流的。”

文晟一边从水盆里绞了帕子丢给那人,一边高声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你一身武艺,虽然比不上我,难道还能连几个看家护院的也打不过吗?没的堕了你父亲的名头。“

陆焕推门进来,笑吟吟地道:“谁像你那样三句还没说完就喊打喊杀的呢?”眼光一转,嗯了一声,“这个人是谁?难道你就是为了他把张府弄得天翻地覆的了?”

那人眉头一皱,“他们发现了?那这里是不能待了,虽然是驿站,但他们什么时候怕过官家了?”

陆焕多看了他两眼,摇摇头道:“我好端端的在那里坐着吃茶说话,忽然见护卫多了起来,又不见了那个整天生事的小子,便猜想是出了什么事。”眯眼一笑,“想不到果然被我料中了。”

文晟沉声道:“我料着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搜,人道是偷来的东西喊不得,明火执仗的一弄,还不正说明他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么?”

说话间那人已用巾帕把脸上擦拭净了,虽然脸色惨白,但面目清秀,想了想道:“你既然把我救了出来,我先前应承了你,也不能食言。只是怕你们没有胆子跟他们作对。”

陆焕看了文晟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又不知道文晟先前跟那人说了什么,吐露了身份没有。想了想便道:“你说他没有胆子,现今还不能跟你说,但天底下除了皇上,他是不会怕什么人的。”

那人早就看出文晟气势不凡,心中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但现今听陆焕这么一说,更笃定了心中的想法,便抿了唇笑道:“既是如此,那再好也没有了。我将那个本子放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除了我是没有人会知道的。要是有了它,只要你们不怕他背后的主子,就定得了他的罪。”

文晟凤目一睨,“你总说主子主子的,到底他是个什么来头?”

那人轻轻一笑,撩了下摆在椅子上坐定,气度闲适,与在那黑暗的牢_F_中判若两人,“我姓李,名晨,字偌擎。你就叫我的字便是了。整天你呀我的,我听着也不惯。”看了陆焕一眼,“那个本子天底下就唯独一本,兹事体大,我只信你一个。”

陆焕也爽快,笑了一声便出去了。

文晟皱皱眉头道:“他是我心腹,你信不过他就是信不过我。”

偌擎眼光诡异,“心腹,你果然历世不shen,现今都是为了私利,哪还有人真心相信别人的?那些真心啦实意啦,都是为了取得更大的利益才编出来的漂亮话儿。”见文晟脸色不豫,便不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轻轻一笑,“好吧,你既不愿听,我就不说。你靠过来一些儿。”

偌擎虽然样貌清俊,说话有礼,但不知道为什么,文晟就觉得心中有一gu说不出来的厌恶。靠过去时,他的气息软软的吐在耳边,声音和靡,“那个本子,我藏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你只有天黑了跟我同去,才能取得出来。”

文晟抽身退后,冷冷瞪他,“你面上说得好听,其实心里还是不信我的。”

若擎也不反驳,懒懒向后一依,外边的阳光透过纱窗,朦胧的照在他脸上,浮光迷离,就连他的方才清澈幽黑的眼里也拢上了一层炫光,妖异得紧。

文晟说了这句话,与他那诡邪的目光一对,反倒笑了,“你既然处事这么小心,

难道就不怕我把本子拿到手了就杀了你?”

若擎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连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未变,“偌擎虽然愚钝,但朝廷的制度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要定罪,除了物证,还要有人证吧?你是朝廷的人,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文晟心道,“你这样聪明外露,处处显露出一副将人心看穿的姿态,换作我是那姓张的,也会杀了你了。”转念一想,“阿紫也是绝顶聪明的人,怎么自己就不厌恶呢?”想到赵紫,心中一阵甜蜜,“不知道此时阿紫在做什么?”

赵紫刚刚沐浴完毕,随手裹了件_yi裳出来,习惯地向左边一看。只见红纱轻动,一个小丫头正执着银匙往薰炉里拨着熏香。

怔了怔,轻轻的笑了,暗道自己真是傻瓜,怎么竟忘了那个人早已到了千里之外的梁平。

那小丫头听到笑声,以为赵紫有事吩咐,忙忙叩拜在地。赵紫见不到文晟,心头落空空的,也没心思做别的事情,便随手让她去了。

白日忙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此时夜shen人静,_F_中只剩下自己,那份孤独空虚便像毒蛇一样啮咬着他的心。

叹息一声,虽然让文晟去梁平是他shen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对文晟,对自己都没有坏处。但此时却shenshen的怨恨起自己的冷静来,这样可恨的Xi_ng情,连寻找一丝让自己后悔的理由也不能。

桌上的青花瓷碗里冒出微微热气,一gu香甜的气息混在空气中,让人馋涎Y_u滴。端了起来,触手微温,熬得绵软的粥清香淡淡。

“这个小丫头倒也伶俐。”

一笑,却不吃它,只是捧在手心,_gan受着温暖的热度。

眸光转到窗外那一轮冷月。

那些奴才A,只知道他晚上一定要备下一碗燕窝羹的,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备下。那个人既然不在了,他还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放下了碗,皎洁的月光亮得晃眼,索Xi_ng双眸He上,向后靠上垫子。

垫子很绵很软,却少了那人搂住自己软中带硬的触_gan。

揉揉额角,似乎这样就能把满腔的思念从脑中清除出去。

失笑,原来心心念念牵挂一个人是这种滋味。以前见柳无絮为了蝶_yi牵肠挂肚,还暗暗笑他,但此时体会到了这份揪心,才明了自己过去都是白活了的。这种滋味,虽然难受,却是夹着说不出来的甜蜜,甘之如饴。

不由想到文晟回来时的模样,是威风凛凛还是垂头丧气?

定是威风凛凛的,那么骄傲的人儿,怎么会让自己打了败仗。

对于文晟,他倒是半点也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八王!

想到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赵紫不由敛了唇边笑容。他这招棋,下得极险。万一有一丝不周,便同时得罪了两方不能得罪的人。但又不得不这么做,若不如此,他如何能接近得了八王。

突然觉得有点冷,已经开春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冷意**阿晟,你要平安回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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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到了天黑,文晟与偌擎出了门。转过七八道弯,到了一堵高高的围墙边。文晟眼光犀利,认得白天来过这里,便沉声道:“你带我到这里来,难道就不怕遇上那人的护卫把你打死了?”

偌擎低低一笑,“你干脆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你一直疑心,我兜了这么大圈子,就是把你引来好让人把你抓住。”

文晟虽然心里确是这么想,但听他说了出来,又不愿认承。甩开他手,“谁知道你捣什么古怪,你敢说话不尽不实,我就一掌打死你。”

偌擎撇撇zhui,“你若是怕了,就回去好了。”顿了顿又道,“但今日你若是回去了,再想我把东西拿出来就不能够了。”

文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Xi_ng子,倒不为受他激。闪电般反手扣住他手腕,“你跟我一起Jin_qu,可别弄鬼。”

提气纵上围墙,所见影影绰绰,花枝蔓蔓,似乎是一座花园。

文晟一边堤防着脚下踩着枯枝,一边竖起耳朵静听周围的动静。只有虫鸣蛙叫,间或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酒令声,知道那些人还在喝酒,便放下心来。

扣在指间的手rou_ruan滑neng,暗道果然是读书人,他没有武艺,也使不出什么花招。

低声道:“你把本子藏到哪里去了?”

“你这么心急做什么?真怕我骗了你。”隐隐低笑,让文晟气得咬牙,偏生又奈何他不得。突然听到脚步声,一把捂住他zhui,闪进花丛。

难为偌擎是读书人,竟然一点也不惊慌。被文晟搂住,黑暗中闻到阵阵花香,他在这里是熟惯的,但此时除了花香,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清清淡淡。猜想应当是这少年发出来的吧!若擎也是沉稳的人,但此时在这么危险地的境地居然想要动手去翻翻文晟的身上,看是不是藏着什么香包儿之类的物事。

文晟见他挣动,更加重了力道,低低地道:“你动什么。没见着有人过来了?是不是要咱们死在这里才甘心?”

偌擎不再动了,伏在文晟X_io_ng口,心想这少年虽然口气凶恶,但举止却温柔得紧。

那些巡逻的护院走了,他还呆呆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文晟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来,月光下只见文晟似笑非笑,“读书读坏脑子了,这么凶险的时候居然还发呆。你说,咱们该往哪里走?”

偌擎伸手一指,“往那边。”顿了一顿,眼中掠过一抹坏笑,“我是读书人,tui脚不利索,你背着我还走得快些儿。”

文晟嗤笑一声,果然一把背了他。低低地咕哝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只专心看前面,没有见到偌擎脸上那抹高shen莫测的笑意。

以为偌擎一定把本子藏在假山背后或是树丛下面,没想到由着他指点落脚的地方竟然是一间华丽的_F_子。一踏Jin_qu便闻见一gu浓郁的甜香,文晟平常接触的都是须眉男子,一时之间愣了一下,以袖掩鼻,皱眉道:“好浓的香气。虽说是豪富,也不至於往薰炉里放这么多香料。”

偌擎吃吃笑道,“装什么糊涂呢,难道你家里就没有人使胭脂水粉?”

“这是nv孩子的闺_F_?”文晟恍然,怕他捣鬼,几步追了上去,却见偌擎轻车熟路的在进了nei室,将一座落地铜镜一转,后面又现出一间_F_子来。原来这座铜镜竟然是一个暗门。后面的_F_子才是真正的nei室,文晟虽然出身帝王家,但见到这间_F_子的摆设,也不禁摇头叹息。

偌擎头也不会,“怎么,这就看傻了眼?若是你见到张穹椋的居室,只怕还有你呆的呢!”一边将那对鸳鸯靠枕一掀,双手探到床板上,不知按了什么地方,忽的掀起一块板子来。里面竟然是空的,浅浅的搁着一本册子。

文晟看得分明,一步抢上去想将那册子夺过来。偌擎却比他快了一招,一手执了册子的一边,“你敢动一动手,我就把它撕了。”

文晟暗恨自己,似乎从他见到偌擎,便处处让他抢先一步。如果换了赵紫,哪里能容得他如此。但现在两人在这样的境地,也只能由着他猖狂,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把他收好了。咱们出去再说。”

偌擎小心翼翼的将那本册子收到怀里,见文晟不走,反而蹲下身子。愣

了一下才明白,他是等着背他。忽然有些愧疚,但又想自己没有错,若是给了他,谁知道这少年还会不会管自己?

虽然反复这么对自己说,可是伏在文晟背上,那炙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能如同往常一样定下神来,反而越来越心虚。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若是方才我把册子给你,你是不是就再也不理我了?”

文晟想也不想,“我既然答应要护你周全,那自然是带你走的。你把册子给我也好,不给也罢,那又有什么关系?”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偌擎声音很低,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信了这个少年。

文晟原本想顺着原路返回,但刚刚出了_F_间,便看到花园里多出许多人影。咬咬牙,知道自己被人发觉了。转身向右边奔去。

偌擎也觉得不对,双臂搂紧文晟脖颈,耳边风声呼呼,“再过去就是大厅。我知道那边有个偏门,平常很少有人去。”

文晟顺着他指的方向,奔到小溪边。白日见那小溪清澈见底,可是到了晚上,黑沉沉的一片。文晟提气飞掠,忽然一枚利剑直Sh_e面门,连忙低头避开,头上一凉,原来束发的缎带被利剑Sh_e断了,一头乌发登时披散下来。轻功最全凭一口气续着,內息一浊,身子便急坠下来。

也亏得他机智,抽出缠在yao间的软剑卷向岸边大树,硬生生将身子拔高一丈。可是也将两人的行踪暴露了,几支羽箭带着森森寒气直Sh_e过来,若是平常文晟是不把它们放在眼里的,可是现在多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偌擎,便处处受制。

只能脚尖一点,退回岸上。

这边一番争斗早已惊动了各处护卫。打灯笼的打灯笼,点火把的点火把,吆喝着相互助威,一群群围了上来。

文晟一边隔开飞来的羽箭,一边闪目四望。不知不觉已被围在了中央,周围兵器雪亮,就连头顶的大树也是银光闪闪,原来竟架上了铁网,真正是天罗地网了。

冷笑一声,一剑震开齐齐向他招呼的刀枪棍Bang。灼灼火光中,蓝衫银带,飒然而立,“你们主子在哪里,我要跟他说话!”

众人见文晟如此气势,一时不敢往前。

僵持之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划开了微妙的局势,“我最重英雄。你是我的客人,上来同我饮酒。”

文晟抬头去看,只是隔得远了,看不清那人长着什么模样,那身白_yi却在一片黑暗中扎眼得紧。

那人必是清高孤傲的。

文晟看了一眼那团团环绕着自己的众多家丁,也不怕,抬脚便走。

入了大厅,那人将手一摆,止了众位武丁,“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那些人也不多加纠缠,应一声“诺”便退下了,只是也不退远,分散着站在楼阁下边,虽然站得散乱,却是依照诸葛亮遗法布置的方位站立的,攻守最是厉害。

这人若不是大愚之人,便是大智之人了。正这么想着,忽然发觉手里握的手掌竟冷得像冰一样。心中怜惜,怎么忘记了眼前站立的人是偌擎昔日的主子,他必定是怕极了的。不由用力反握了他一下,低声道:“莫怕,他伤不了你。”又转头对那人道:“你就是张穹椋?那好得很,我正要见你。”

张穹椋似乎没有发觉偌擎就站在文晟身边,看也不看他,一双眼睛只是盯着文晟。听见文晟说话无理,也不生气,微微笑道:“我就是张穹椋。你这般少年英雄,我喜欢都来

不及,你既要见我,哪里有不答应的?只要好好儿的递上拜帖便是了,也用不着半夜爬墙钻窗户的。”

文晟俊脸倏地一红,幸好他原不*,又隐在黑暗中,倒看不真切。他也不理会张穹椋,拉了偌擎大大方方在当中一张桌子坐下了。

众人正吃得热闹,不防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虽然都是名流豪商,到底没有经历过这些刀头Tian血的事,有些胆小儿的早就趁乱跑了。这些强撑着留下来的都是与张穹椋交往密切的,张穹椋既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先走了。只是现在看这莫名少年大喇喇的居中坐了,张穹椋也若无其事的与他面对面坐着,众人惊惶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却无论如何已没了当初热闹喜庆的气氛。

文晟眼光在众人身上一转,大小道:“扰了你的寿筵,可过意不去了。”懒懒侧一侧身子,脸上笑容未变,眼光却像刀子一般Sh_e向张穹椋,“我要带走这个人。”

张穹椋是见过胆大之人的,他手下也多有不怕死的搏命之士,只是再胆大的人眼中也难免流出惊惧。这少年却不一样,他在楼上看得分明,从被围住开始,那少年的举止神态便没有一丝慌乱。便是进了这被密密包围住的大厅,跟自己说话时,也是这么自然,似乎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微微一笑,看向脸色惨白的李偌擎,“你要带走他么?他既然是你的朋友,他要走要留与我有何干系,你又何必来问我?”

文晟掩在袖下的手牢牢握紧偌擎,冷笑道:“我不耐烦同人啰嗦,你既容纳不想明说,索Xi_ng我便替你说了。偌擎原本是你府中的师爷,你现今不想认承他的身份,是不是想着只要我们一踏出这里,你便下令将我们乱箭Sh_e死了?你也不要驳,方才你虽说得大方,说是请我喝酒,但我这双眼睛可没有瞎,若真是一心与我接纳,那楼阁外的这些奴才列这阵势是做什么的,yinJ在树上的铁网为什么没有撤掉?”顿了顿,伸指在白瓷酒杯上轻轻一弹,丁的一声脆响,在鸦雀不闻的大厅nei格外清晰,“你是生意人,做事自然只想到自己的利益。一杯酒,既能除掉两个眼中钉,又能博到好名声,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了。”冷冷的眼光在周遭听得呆若木_chicken_的人脸上一转,慢慢地道:“我差点儿忘了,身为主人除掉两个进府偷东西的小贼,这再平常不过,外人也都不会起疑。至于小贼身上短了什么东西,比如一本小册子,外人更不会关心了。张大人,你说是么?”

张穹椋心中恼怒,但他是个shen沉人,脸上也不带出来,微微笑道:“真是孩子,说话连珠炮儿似的,也不怕吓坏了人。”手一指偌擎,“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他身上确实藏了我府中的东西。我看公子也是心Xi_ng高洁的人,总不愿和手脚不干净的人结交吧 !你劝他把东西交还给我,今日之事我再不追究,吃了这杯酒,你们便是我的朋友。日后若是碰到什么难事,能使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不是我说zhui,在这北四省里,还没有难得倒我的事儿。”

这番话说得巧妙,既抬举了文晟,又饱含威胁,软中带硬,刚中带柔。换了别人只怕一口就答应了。偌擎心中惴惴,张穹椋如此小心谨慎的人,又喜欢接纳人才,像文晟这样儿的正对了他的脾胃,且不说他杀不杀文晟,只要自己一将册子交了出来,立时就要死的。

想到这里,不由Mo了MoX_io_ng口那处鼓凸。他才一动,文晟的手便将他握得更紧了,干燥的肌肤像火一般热。不知为什么,只要被他那样握着,即使被张穹椋狠狠盯着也一点儿也不怕了。

张穹椋看得分明,见偌擎脸上一忽儿惊惧,一忽儿微笑,到后来竟是无所畏惧了,心中怒火更甚,杀心顿起。

文晟唇角一勾,“你当我是傻子么?把这么要紧的东西交了出来,我们哪里还有命在。”顿了顿

,“你方才用富贵劝我,现今我也要劝你。你聚敛的银子虽多,却都是百姓的膏血,是毁了朝廷的基石换来的。梁平之所以会盗贼四起,全然都是你B迫的。扰乱四方安宁,已是重罪。若是俯首认了,我便只杀你一人。”

这话与张穹椋说的锦绣之词岂止天渊之别?莫说没有许诺富贵,便是连Xi_ng命也不能抱。偌擎越听越是心惊,天底下再没有这么劝诱别人的话了,只怕今日自己与这莽撞少年真要将Xi_ng命送在这里。心中一阵凄凉,但抬头见到文晟笑得从容镇定,又升起一gu豪气。死便死吧,不过痛上一痛,也没有怎的。文晟既不怕死,他为什么要怕。

张穹椋心中一凛,初时以为这少年不过是武艺高强,此时才明白原来他是朝廷的人,他说只杀自己一个,旁人听这话不He情理之极,但他是熟知朝廷律法的,当今朝廷对掀祸起事之人最不容情,那是连九族妇孺都要诛杀的。这少年说只杀他一个,实在是大大恩典了。但这想法只一闪而过。张穹椋南北生意往来,见多了言而无信之人,其中又以官员最贪得无厌,要他将全族人的Xi_ng命交付这个刚刚相见的少年,是万万不能的。更何况凭他的财力人力,又在布置得如此森严的地方,只要杀了这个少年,他便有法子将这场天大的祸事遮掩过去。

他杀心浓重,脸上纵使掩饰得好,眼中难免还是带了出来。

文晟看得明白,微微一笑,右手一按桌面,居然将整张桌子掀了起来,耳边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是一条rou_ruan的物事击上了桌子。

文晟用力一拉呆愣的偌擎,同时右脚一踢那桌子,他那一踢用了暗劲,那桌子旋转着飞了起来,撞上了红_yi丽人。文晟看也不看她,松开偌擎,使出小巧擒拿,一手扣住张穹椋yao间*道,一手捏住他喉咙。

那张穹椋虽然手下死士众多,他却是没有学过武功的,其余人离得又远,他更没有料到文晟顷刻之间发难。

几下起落电光火石,张穹椋已被文晟制住。

那些宾客都呆住了,初时看着两人唇枪*剑,虽然言辞锋利,却都好端端坐着说话儿,以为事情便这么了结了,谁也没有想到两人说动手便动手,反目竟在顷刻之间。哥哥木雕泥塑般看着他们争斗,不知谁发了一声喊,静悄悄的大厅登时像被沸水泼了一般,人人争相往外走。

文晟也没想到这么轻易便得手了,但他也见机得快,见众人乱了。提气喝道:“谁敢动一动,我便杀了他。”

众人都认定了他是强人,怕他杀了自己,倒真的不敢动了。

张穹椋被文晟拿住*道,只觉浑身酥软,使不上力道。但他也不惊惶,微微笑道:“你虽然拿住了我,他们也不会忌惮什么。玲珑儿,还不替我诛了他们?”

那红_yi丽人长鞭一振,登时从地上纵了起来,兜头向文晟砸去。文晟虽然不擅使长鞭,但平日与赵紫相处,见他使得多了,又得他细细讲解。赵紫鞭法岂止强过这nv子数倍?因此那nv子长鞭使起来虽然风声虎虎,气势非常,但在文晟看来也稀松平常得紧。身子微微一侧,反将不能动弹的张穹椋送到了鞭底。

玲珑儿那一鞭使足了力道,非要致文晟于死地。不知怎么眼前一花,待得看清递招的竟是自家主子,要变招已然来不及,硬生生将长鞭抽了回来,回转之间正正打在X_io_ng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儿呕出一口黑血。

文晟眯了眼笑:“你说那些人动起手来不会忌惮你,兴许不错,但你却想

不到nv人的心肠最是rou_ruan,也最是难测。”

张穹椋shenshen看了眼委顿于地的nv子。他的后院收了许多美貌nv子,玲珑儿的容貌并不是最美的,只因习过武艺,Xi_ng子也不像其余nv子那般痴缠才留在了身边。但只有此时,张穹椋才认认真真的看清了她,一身红_yi鲜Yan耀眼,但那双眸子却比红_yi还要夺目。她似乎看不到周遭的人,也似乎看不到挟持着张穹椋的文晟,她的眼里只看得到张穹椋。那么专注,那么纯粹,似乎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只是这一眼,却够让张穹椋记住一辈子了。

叹息一声,柔声道:“玲珑儿,你自己去吧,把情形全都告诉主子。”

玲珑儿shenshen看张穹椋一眼,也不留恋,飞鹰一般破了窗户,没入浓浓黑夜中。

他若是死了,她也不会活着吧!那一眼情意缠绵,张穹椋痴痴品着那份rou_ruan,既苦涩又甜蜜。痴儿,又何苦如此。

柔情只在一瞬,张穹椋收拾心情,正想命周遭的武丁动手,却听文晟朗声道:“你有帮手,难道我就没有了?”

一句话不但将张穹椋镇住,也让偌擎听得呆了。只见下头那些宾客一阵*动,十余人纷纷撕了外_yi,露出里头的淡蓝短褂,yaoca双刃,居然是衙役假扮的。其中一人见了文晟眼色,一手圈在zhui边作个半圆,打一个呼啸。啸声未落,外头砰的一声巨响,好大一朵火花在空中炸了开来,银色的火焰映得漆黑的夜空雪亮雪亮。

偌擎又惊又喜,听到外头金铁交鸣,呼喝砍杀之声不断,似乎又有一拨人马杀了出来,看看文晟,仍是一脸淡然,只是唇角微勾,黑幽幽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心中了然,又不得不佩_fu文晟,居然不知不觉便将人马安ca了进来,不但瞒过了张穹椋,连自己也瞒过了。想到文晟还是不信自己,喜悦之中不禁也添了一抹黯然。

这时陆焕领着侍卫冲了进来,他穿着官_fu,右手执着长剑,殷红的血ye顺着雪白的剑身滴到地上。见了文晟便咧开一口白牙,“你还抓着那人做什么,趁早儿拿_geng绳子缚了。外头那些奴才虽多,却是不经打的,也亏得你特特儿从附近军营里借了兵来,依我看竟是全用不着的。”

“只当给他们练练把式罢了。”文晟笑得嗜血,话却是对张穹椋说的,“你得意得太早,须知不到最后一刻,是分不出胜负的。到了这步田地,你还不愿说么?你家主子是什么人,竟这么大胆放肆的。”

张穹椋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想了什么,一反方才矜持,高声道:“你敢杀我?我M_亲是太子RuM_,你有几个胆子敢拂了太子的面子杀我**”

文晟又惊又怒,怎容得他把话说完?手上用力,只听卡啦一声脆响,张穹椋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脖子奇异的扭曲着,zhui角却勾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分外诡异。

偌擎见文晟弄死了他,急得连连跺脚,“唉,这要我怎么说,他好不容易才说了出来,你却**”

文晟神色凝重,偌擎的一句话再说不下去。这一日与文晟相处,或嬉闹或温柔,竟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神情的。身上一寒,只见文晟剑眉一挑,zhui角蔑笑,“他这样儿,也配作太子的*兄?这年头尽是想生事的奴才,打着天家的旗号在外边招摇撞骗。现今我料理了他,也是替太子出气。”

偌擎尽自伶俐,却从未介入皇家争斗,自然听不明白,只以为文晟怕事。

陆焕却听明白了,暗道文晟好手段。这张穹椋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又攀咬出太子来。这样的情形,若不是一口咬定张穹椋是假冒的,快刀斩乱麻处置了他,不定后头还生出多少事端来。因此,张穹椋必须死!只是回宫之后他们几个兄弟之间怎么料理,却不是他这样身份的人能够猜测的了。

文晟舒展一下筋骨,随脚踢了踢动也不动的张穹椋,傲然笑道:“处置了

恶贼,好痛快。你到外头看看,那些奴才可都料理停当没有。嗯,抓到了人要盘问清楚,对那些平日协同张穹椋犯事的人不要心软,刑捕_F_的刑具齐全着呢,不要怕把他们打疼了。”

陆焕听着文晟的话里的意思,竟是要把那些知道nei情的人一体除了。心中一凛,平常只知道文晟吃酒胡闹,整一个荒唐王爷,没想到他狠起心肠来也能这么狠的。此时哪里敢说破,应声去了。

偌擎却不知道这些,看看地上动也不动的张穹椋,再看看桌上那堆得高高的白花花的寿桃,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诡异至极的梦。

文晟毫不在意,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饮了。当的一声砸得粉碎,对脸色惨白的众人笑道:“污了你们的宝地,对不住得紧。吃酒吃酒,不要辜负了良辰美景么!”

一把携了偌擎的手,出了大厅。

厅外却又是另外一副光景。原本满园鲜花,芳芳青草,此时俱都染上森森贵戚,或_geng下侧伏死尸,或*上蜿蜒滴血,皎皎银月投下一片灼华,更将这份景状衬出十分凄迷。

偌擎一介书生,几时见过这等修罗炼狱?忙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不敢再看。文晟见他如此,便放开了他,大步向陆焕走去。

陆焕早看见了文晟,杀人这差使是不用他亲自动手的,但_yi上也溅了点点血ye,抹了把脸笑道:“我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这里的人一个也走不了。”

“倒不是为了这个。”文晟目光在满地死尸上扫了一下,似乎在找寻什么,抿了抿唇道:“待会你把张家的粮仓都开了,将粮食派发出去。张家的土地都充作官地,着莫寒林统一T派,这地儿不像京师那么繁华,这么青黄不接的世界,百姓们也没有多少银子,你跟莫寒林说说,让他把官地酌情卖给农民。买不起的也可暂且租着,每年将收成的三分上交官府抵租就可以了。还有很多细务,我一时也想不周全。莫寒林既是当地知县,便让他自个儿办去,只要循着与民休息的思路就好,其余的也不必请示我了。”顿了一顿,“今晚你便把张穹椋的人头悬在城门。明日天明咱们便点齐人马出城。”

陆焕正听着他一条条的说如何善后,忽然听他扯到这里,一时也愣住了,呆呆地问:“怎么?”

文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成了傻子?难道竟忘了皇上让咱们来做什么的了?”

陆焕眼珠子转了转,拍手笑道:“这招厉害,那些人最恨这姓张的,此时心结一解,哪里还有不降的?”

彻夜未眠的却不止文晟陆焕。

永和宫nei烧着地龙,暖风不知道从哪里送了出来,鹅黄色的帷帐低低垂着,几个小宫nv因皇帝习惯了休息时不让人伺候,便立在门外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儿。

文烨却不睡在_On the bed_,这几日他j神困顿,但每每想睡时却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在脑中兜兜转转,越是想睡越是神智清明,索Xi_ng披_yi下床,在聚耀灯旁看了yi_ye折子。突然听到一声翠鸟啼鸣,猛然抬头,才发现天已大亮了。动动酸疼的脖子,想站起来,tui上却是麻痛麻痛的。

李福海早已听到响动,一躬身进来了。跪在地上替文烨揉着麻木的脚。他这tao伺候人的功夫是家传的,手上着实了得。手指按着*道慢慢推挤。文烨初时还不觉怎样,到后来竟_gan觉有一gu火热沿着小tui慢慢向上攀升,僵硬的肌r就像冰雪消融般化了开去。

轻叹一声,笑道:“想不到你这奴才还有这般好手段。朕今日头痛,你过来替朕揉揉。”

李福海满脸堆欢,五指在文烨头上推摩一遍,让头上的血脉活络起来,再在太阳*上轻轻揉搓。见文烨慢慢He了双眼,一脸舒爽,便凑兴儿道:“奴才这等手段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伺候皇上高兴罢了。皇上这样勤政,是万民之福,但也要当心自个儿身子骨不是?这般熬着,别说主子娘娘心痛,便是奴才们看着也不忍心。”

“哦,又有哪个娘娘赏了你吃酒银子了,难道朕平日赏你的还不够么?”

文烨说话虽然仍是淡淡的,但李福海却惊出一身冷汗,只是文烨不叫停他也不敢停下手来谢罪。因赔笑道:“奴才长了几个胆子敢贪主子娘娘的银子呢?只是昨儿凝贵妃着人来问皇上什么时候过去。”

文烨沉默了一下,睁开双眸,“是朕糊涂了,竟忘了昨晚翻过她的牌子。这样,你着人跟她说,朕今晚到她那儿去。小李子,各部官员可曾到齐了?”

一时早有宫nv捧了盥洗的用具进来。李福海一边伺候着文烨梳洗,一边笑道:“今儿皇上起得早了,虽然大人们已陆陆续续到了敬言居,但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呢,奴才看皇上也累坏了,何不多休息一会儿,等时辰到了再去也不迟。”

文烨由着他_fu侍着更_yi,刚说了句,“你这奴才好会说话,”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少卿也来了么?”

李福海眼珠子转了一下,他跟了文烨这么久,最清楚文烨的心思,暗暗吞了个笑,恭恭敬敬地道:“大将军那么心系政务的人,想是早就到了吧!奴才tui脚利索,皇上容奴才去看看。”

文烨微微一笑,见李福海飞也似的去了。便整整_yi衫,踱到书桌,提起笔来却不知要写些什么。便命人支起窗子,满园_spring_登时入眼,只见桃花或粉或白,灿若霞彩,一片绿油油的neng叶将粉红的桃花裹在其中,越发显得红的越红,白的越白。当真春意盎然。

文烨刚刚在纸上画了几朵桃花,忽然见桃花丛中远远走来一人。外边yinJ了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淡蓝袍子,神态从容,薄薄的唇边若有似无的泛着几许笑意,因走得急,探头而出的桃花枝儿与他挨挨擦擦,粉红的桃花瓣儿落了满身。

不由忡怔,那年与他初初相遇,不正是这么一副情景么。心念一动,须臾间一幅水墨山水跃然纸上。

少卿进来时,正见文烨将笔搁在砚上。伏地叩拜,早被文烨一把扶起,笑道:“少卿过来,瞧瞧朕这幅画儿画得好是不好。”

少卿一路进来就听李福海絮絮叨叨的说皇上这些日子如何烦心,如何憔悴,正想着怎么让他宽心。现今见了他,虽然印堂多了些晦暗,但眉开眼笑,竟是不相干的。一边道:“皇上以前做了一幅画儿赐给微臣,画的桃花跟真的似的。这么些年不见皇上动笔了,定是另有一番韵味了吧!”一边随他看那画儿,画的是一株桃树,想来是瞧着窗外的桃树画的,但细细看去却有又不像,在那层层叠叠的桃花间竟恍惚现出一个人来。定了定神,明明画的是桃花,哪里有什么人了?少卿也是聪慧,想了想已明白了。人道琴由心生,却不知画也有心生。

暗叹一声,心中又是缠绵又是无奈。此时也只能挑最不相干的话说,“皇上召见微臣,必定是有十分要紧的话说了。”

文烨似笑非笑,将那幅画儿递给李福海,“将它好生裱起来,送到大将军府去。嗯,让几个奴才把早膳送进来,朕要和少卿一同用膳。”又温和的对少卿道:“你也不要辞,以前朕赐你金银财宝,要么被你恭恭敬敬的送了回来,要么便被你分赐给了有战功的下属,总之便是不肯受朕的赏赐。少卿,难道朕想赐你一样东西竟这么难么?以前你从不会这样的。”

以前如何能与现在比?那时文烨也不是皇上,自己也不是大将军**

少卿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文烨看他脸上神色,早猜到八分。

“记得那幅桃

花图是五年前赐给你的,那时朕便说了,每隔五年便画一幅画儿给你,少卿回去后细细比较,瞧瞧朕的书画是长进了还是荒废了。唉,朕又能画多少幅画儿给你呢?”

自那日须明山上,少卿拜年将自己的心思想得清清楚楚。他们之间,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知己。但听文烨这么说,心中仍禁不住一软,“皇上春秋鼎盛,说这样的话,不是要折死微臣么?”

文烨听少卿语气骤然凝重,知道他面上冷淡,心里还是在乎自己的,便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喏,你瞧瞧这个!”

少卿见是一个黄皮面儿的本子,像是折子却又比寻常折子厚重许多。打开看时,只见里边密密麻麻的记着好多人名,官职,出入的银两**

文烨一笑,“库_F_失窃,其笙的死,都与这本册子有关,也亏得赵紫手段高明,竟给他找了出来。”

少卿一页页细细地看,虽然里边记录详备,但总觉得有些不对,迟疑道:“这册子的墨迹很新,像是刚刚誊抄上去的。”

文烨赞一声,“不愧是少卿,眼力不坏。依你看,还有可疑的地方没有?”

少卿生就过目不忘的本事,第一遍看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第二遍却只看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He了本子闭了眼让那一个个端端正正的楷书自眼前一一闪过。猛然抓住了什么,身子竟像被雷电击中般打一个寒颤。“皇上,银两的数目不对。失窃的银两有二百万两,而册子上的这些官员私吞的数目统共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万两。更何况,这些都是从四品一下的官儿”,看了文烨一眼,见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便沉声道:“微臣愚昧,兴许有料想得不周全的地方儿,但臣思来想去,这么滔天巨案,其笙是前任户部尚书,那便已经是二品大员了,银子是从他手上失窃的,他又管着库_F_,难道他就没有贪墨枉法?其笙自尽,显然是不愿将他的主子供认出来。能支使得动其笙这样身份地位儿的人物,想来总不至是从四品以下的。再说,能让他们起了贼心拉拢的,必定是身居要职的紧要人物了。断然不会如这本账册记载的这般无关紧要,只是**”

“只是以赵紫如此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会留下这么显眼的错处让朕抓住?他若是存心作假,该当会做得更好的。少卿,你是这么想的,是么?”

少卿没有想到文烨竟将他看得这么透,连他心里想些什么也知道了。当下也不知怎么回他的话,忽然手上一紧,原来被他握住。只见文烨眼光温柔,“以前朕还没有登上龙位,你被朕捉弄时总爱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却又不像要打人的模样,脸上Zhang得通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心慌时仍是这般,难道指甲咯着r不痛的?”一边说一边轻柔地扳开少卿捏得紧紧的拳头,见柔neng的掌心早已印一道道弯弯的红痕,就像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一枚枚的桃花瓣儿。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疼爱,拉了他到桌边坐下。

早膳很清淡,一盅熬得化开的香梗米粥,桌子当中醒目的摆着一大叠或金黄或雪白的象眼小馒首,旁边众星捧月似的摆着一碟子红油伴_chicken_丝,一碟子碎炒芙蓉,一碟子黄金软糕,一碟子桃花糕儿。

“上次姐姐进宫,同凝儿说了许多体己话。姐姐说少卿每日天未亮便起床练剑,练完了剑又赶着上早朝,竟是连早膳也来不及吃的。“一边说话一边亲自舀了一碗粥递到少卿手里,”就是姐姐不埋怨,朕也见不得你这样不爱惜身子。”

少卿确是没有吃早膳,只是他没有想到文烨贵为皇帝,竟连

这点子消失也记在心里,一时百_gan交集,不知说什么话才好,垂眸只看那粥。

文烨看他眼角浮起一层红晕,温润如玉的脸庞竟显出几分不自知的妩媚来。心中一*,恨不得立时便吻上去。咳嗽一声又忍住了,低声道:“赵紫这人你是见过的。少卿,你跟朕说,你对他是如何想的?”

少卿匆匆扒了个半饱,听见文烨如此问,便沉吟着道:“他心思灵动,才气极高,是个难得的人才。”

文烨以指扣桌,笑吟吟地道:“少卿果然是厚道人,纵使心中有什么想法,不到最后一步,也不肯轻易编排人是非。其实你的话只说出了一半。赵紫才气过人,天分极高那是不消说的,但他功利心太重。虽说人人都有功利心,但太重名利便会使人不安于现状。朕要的臣子,不仅能帮着朕处置国家大事,更要紧的是能恭顺听朕摆布。朕若是不能摆布他,养的狗反而咬伤了主人,那就容不得他了。”

这番话虽然刻薄了些,却推心置腹。少卿天Xi_ngnei敛,但与文烨有了不一样的情分,说话也不像别的臣子那般唯唯诺诺。便笑道:“但少卿看皇上对赵紫却看重的紧。这本册子半真半假,且不说他这番举动存了什么心思,欺君这条罪名却是逃不了的了。”

文烨起身踱了两步,看着窗外开得灿烂的桃花,眼光闪动以下,“朕取的是他这份心。赵紫这人聪明至极,手腕又高,满朝文武各自禀Xi_ng不一,他居然能周转得开,这就很不容易了。你说他欺君,其实他早就虑到这点了,因此才将这一眼就能看破的假账呈给朕看,实则也不能算欺了。”顿了顿,声音一沉,“若没有极大的苦衷,以他的处事手腕又怎么会做出这么不He常理的事情?赵紫胆大,一心要为朕揪出那幕后主使之人,他纵使有过错,也只是小结,朕为什么不能包容他些儿。像那个颜锐,当朝批朕的逆鳞,半分情面也没有留给朕,朕也没有将他怎么样嘛!”

皇上此时处处包容赵紫,那是现今还有使得上他的地方,可是心中存了芥d,介时对景儿时发作出来,那便不单单只是欺君这么简单了。少卿是最了解皇帝的,知道他聪明绝顶,认准了的事不轻易为他人所动。想了想便款款道:“前头先帝爷乘龙西去时,皇上只有十六岁,先帝爷不放心,拉着皇上的手说当皇帝着实不容易,既要龙威凛凛让人不敢冒犯,又要亲近和蔼有人情味儿。能让臣子又敬又怕又离不开,这才能驾驭得了臣下。”抿唇儿一笑,“先帝爷若是听了皇上方才那一番话,也能含笑九泉了。”

文烨shenshen看少卿一眼,少卿果然看透了他,他这番话是在为赵紫讨情儿了。当下似笑非笑,“先帝既这么训示,朕不敢不遵。你放心,朕也不是好杀之人,能包容的朕自然会包容。赵紫既有这份心,朕也不辜负他。待会早朝,咱们君臣便唱一出戏给那些隐在暗处的牛鬼蛇神瞧瞧。”

听文烨说到这里,似乎事情告一段落了。少卿吁一口气,正想辞出去,却听文烨道:“时辰也快到了。李福海,你让御驾在九曲回廊那里等着,朕也不用人伺候,别总是一大群人跟着。”眼眸一转,却是对少卿说的,“趁今天这般好春景,咱们步行过去。”

一路无话,只有那修剪得齐整的青草发出微微的沙沙声,更显幽静。许久没有这样两人并行着漫步了。要么是身边跟着一大群人,要么就是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少卿心里有许多话要对文烨说,可是两人现今这样的身份,说得多了反而落下恃宠而骄的名声。

看一眼身旁的文烨,依旧容貌英俊,只是被岁月添上几许沧桑,显得沉稳许多。

暗笑,似乎与文烨单独一处,自己总像nv子似的多了许多愁思,一点也不像大将军了。唉,其实又何必想这么多,文烨是皇上,他心里既挂念着这片江山,自己便为他守好这片江山。

“以前没做皇帝时想做皇帝,做

了皇帝后又觉得累得紧。”一朵桃花在眼前开得异常Yan丽。文烨真想跳起来把它摘下,像以前初初与少卿相见时那般戏弄他。但文烨毕竟当久了皇帝,矜持自制惯了,纵使只有两人,但让他做出不He身份的举动,也不能够了。到底没有去摘,只是用眼光留恋的在上边转了几转,又慢慢转到少卿脸上。

林中的阳光并不强烈,又被浓密枝叶挡了大半,金色的阳光轻巧的滑过绿油油的树叶,落在地上造出一个个金色的铜钱子儿。

文烨shenshenxi一口气带着淡淡桃花香儿的空气,“这些天朕总是睡不好,一闭眼就看到那些折子在眼前飘飘忽忽的晃*,有时又看到那座桃林,那苍虬的枝干,那开得鲜Yan的花儿,那清脆的鸟鸣,那淡淡的香味,都那么清晰。二十多年了,竟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

其实少卿如何不想,以为文烨早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晰。听他说得动情,心口如烈火熏灼。抬头,一束束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中Sh_e下来,就像是连接着天地的缎带一般。那些蝴蝶啦,蜜蜂啦,绕着那束束金光盘旋飞舞,此处没有人声,只有花香鸟鸣,纷繁的俗务远去了,好一片清净。

“不知道那里的桃花开得怎么样了。”少卿的声音很低,像一道清泉慢慢淌过文烨心里,“听说那儿发过旱灾,桃花娇neng,也不知受得了受不了。”

光影交错着掠过少卿脸庞。文烨站在少卿身边,看得分明,见那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Yin影,极为可爱。

“桃花虽然看似娇neng,_geng儿却是扎得shen的。虽被一番风雨打了下来,到明年又会开出新的花朵。”

少卿淡淡一笑,“虽然开了,却已不是当年的桃花了。”

文烨只觉少卿话中蕴藏shen意,但又想不出来。只得道:“一棵树上开的花儿,怎么会不一样?少卿既然挂心,朕明日便让人去看看。嗯,听说晟儿老是往你府上跑,那孩子顽劣不羁,几个儿子里最让朕头疼的就是他了,若是吵闹了你,少卿也不必容让着他。”

少卿一笑,其实说到顽劣,谁又比得上少年时的文烨了?

文烨见少卿笑得温馨,也回以一笑,终于还是忍不住拉了少卿的手。十指交缠,养尊处优的手与磨起了剑茧的手密He得不留空隙。一路看那桃花妖娆,听那清风拂叶,慢慢迤逦去了**

早朝毕了,八王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不若往常一般清明,便命人驶了画舫,看一湖碧波,自斟自饮。身旁伺候的刘圭自小便跟着八王了,见他脸色不豫,便偷偷叫过一个口风紧实的小厮儿,让他到城郊去请柯昊来。

八王正饮得烦闷,忽然听见身后一人脆生生的道:“王爷即便遇到了烦心事,也不该拿自个儿的身子骨开玩笑。酒是穿肠毒药,最是伤身的。”

知道是柯昊来了,八王头也不回,笑道:“这些奴才也太过小心,见我脸色不好了,便巴巴儿去请了你来。”

柯昊自到了船上,眼光一刻也没离开八王。见他虽然唇畔含笑,但眉间笼着散不去的愁思,猜到除了赵紫,没有人能让文烁如此心烦,心中又是自责又是心疼。但八王是他主子,柯昊从小就跟着他了。在他心里,八王简直就是天神,莫说将这番情意透露给他,便是想上一想,对他也是亵渎。但看他这么强颜欢笑,实在心疼不过。等到发觉时,已经走到了八王面前。

咬了白玉贝齿轻轻的道:“纵使他们不说,我也是要来的。”顿了一顿,眼中柔情万千,“许久不见王爷了,想

不到竟清减了这么多。朝中的事虽然烦心,还是要注意身子才好。若是竟病倒了,不是让小人们得意么。”

八王将手一摆,“昊儿坐下,陪本王饮酒。”八王背地里被文晟称作笑面虎,只因他和人相交既不开罪别人又让别人惧他怕他。但今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gushenshen的疲倦从心底涌了出来,只想找个人好好说话儿。见柯昊坐得局促,笑了,“怎么昊儿也这么拘谨了,以前在府上时可从没这样的。那些奴才怕我,你也怕我了?”

“不,不是,昊儿从没有怕过王爷,不,昊儿是说**”柯昊连忙反驳,但到说出口来又觉得毫无章法,凝了细细的柳眉,讷讷地道:“昊儿是什么身份,若不是王爷,哪里还能站在这里。王爷是主子**”顿了一顿,“昊儿对不起王爷,王爷待昊儿恩重如山,昊儿竟连这么一件这么简单的小事也做不了。”

八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道想些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小看赵紫了。嗯,赵紫去找过你了,他说了什么?”

柯昊咬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Yin狠,“他说的不过是写平常话,但那些平常话与那夜发生的事tao连起来就不平常了。王爷,昊儿猜那赵紫已经知道那夜与他对打的人是谁了,但又不懂他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顿了一顿,拜倒在地,“这都是柯昊的过错,若是那夜便将他杀死了,哪里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来。求王爷恩准赵紫武功虽然高强,真要杀他也不是没有法子。”

八王唇边勾起一抹笑,指节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你起来,也不用你去杀他。”见柯昊变了脸色,徐徐道:“这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野兽虽然凶猛,但若是懂得驯化之道,野兽也能帮着主人打猎么。赵紫是个人才,我最是惜才。”轻轻一笑,“人么,纵使再如何清高,心中都有执着之处。今儿他把账册交给了皇上,最奇的是账册上要紧的名单都被他掐掉了。虽然还Mo不透他这般举动有什么用意,但对我是没有坏处的。他既主动示好,我怎么能把他拒之门外?”两手虚抬,扶起柯昊,看进那双秋水澄波里,“我这人最易相处,别人待我好,我便待他好。倘若藏了什么祸心**人都有生老病死,若是得了急病死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柯昊展颜笑道:“是。原来王爷心中已有了主意,是柯昊多心了。前些日子王爷为柯昊做了一首诗,柯昊把它谱成了曲子,王爷听听,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儿?”

八王轻轻笑道:“昊儿才艺双绝,用心谱出的曲子哪有不好的?只是今儿实在偷不得闲。”用手一指,“你瞧那里,真是说曹*曹*就到。你先到屏风后边避一避,听听赵紫都说些什么。”

柯昊顺着八王的手指看去,只见远远一艘小船分柳逐波徐徐驶来,那小船自然比不得八王的画舫大气华丽。船上只用青竹支起架子,也不像别的船那般遮得严严实实,几层轻纱从青竹上垂了下来,被湖风吹得飘飘**,迷蒙白纱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紫色的人影据案侧坐,当真潇洒出尘如凌波仙子。

柯昊抿抿_Cun_B_。那赵紫来得真是时候,也不知当真是巧遇的还是刻意安排的。Mo了Mo藏在袖下的匕首,轻步往屏风后面去了。

赵紫似乎也没料到在此处撞见八王,眼中掠过一抹讶色,但赵紫到底是赵紫,长睫一颤,便将那抹讶色掩了去。轻移云鞋,紫袍临水拂动,如一抹云彩轻飘飘掠过那不住晃动的船板。一片湖光山色间,紫影如幻,当真媚绝三生。

“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赵大人。”八王笑吟吟负手立在船头,“赵大人平日要么在户部忙得昏天黑地,要么就是回府上闭门读书,当真是谦谦君子,与人相交淡如水。今儿怎么有兴致来游湖?”

赵紫与八王寒暄着让坐了,侍nv捧了茶来。赵紫见是一杯碧幽幽的碧螺春,果然和文晟是兄弟,

都爱喝这个茶的。抿唇儿一笑,“王爷说笑话儿了,要说谦谦君子,王爷便是出了名的君子,贪墨弄人情的事儿点滴不沾,也从不像那些势利小人般见人落难了便抽手不理的,朝廷里受过王爷恩惠的人还少了?锦上添花谁不会做,雪中送炭才着实不易。”看了八王一眼,“赵紫也不拐弯抹角的,其实今天赵紫是有事求王爷。”

“嗯?”八王眼光闪动一下,“有什么事难道不会到府上去说么?巴巴儿到这儿来。”微微一笑,“以赵大人现在的身份地步儿,又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会有什么事料理不开,还要用上‘求’字?”

赵紫叹一口气,“王爷方才说的这些话虽然是夸赞赵紫,但却也道出了不能为人言道的苦楚。越是与皇上亲近,越是能觉出天威不测这四字的含义。若是做个媚臣,只知哄皇上高兴也就罢了,偏偏赵紫一心要做能臣干吏。有些事儿就像这水,用力太过便溅了自己一身*,若不用力又掀不起*来。皇上不止要咱们把事情办好,还要办得He他心意,这份进退不能的难处,若不是历过事的人,是体味不出来的。”

八王听着赵紫的话,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执掌吏部。虽说只是帮衬着吏部尚书管事儿,但那吏部尚书见上头有个黄带子天家骨血坐镇,竟凡事不敢做主,当了甩手掌柜,将那些琐碎繁杂的官员晋升、民生户籍、土地丈量,一应都扔给了他。最恼的却是那些撞木钟的送人情的,既要回绝又不能伤及颜面。人人都说他是贤王,但又怎知这贤王的名号是熬了多少心血才换来的?赵紫这番话实在触了他心中隐痛,但八王自幼长于shen宫,未及弱冠便出宫上朝理政,历事见人多了,那份酸楚只在心头一闪而过,脸上笑容丝毫未变,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浮在上边的茶沫子,笑吟吟的也不接赵紫的话。

赵紫细眉皱了一下,呷了口茶,那清淡的茶水似乎没有将心底的愁绪冲去,眉宇间的忧愁反而越发重了,“我向来是不跟人述苦的,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对王爷说了这番话。若是有心人拿今日这番话参我一本,也只得认了。”

八王淡淡一笑,“这里都是本王使老了的人,虽然别人称我为贤王,但我也不是笑面弥勒。若是有人将话透露了出去,他也就不是我府上的人了。”

八王虽然说得平淡,但周围侍立的人无不机灵灵打一个寒颤。

赵紫却勾唇一笑,“有王爷这句话,赵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今儿我来实在是有事要求王爷。”顿了一顿,“张维这人王爷也是知道的,陕甘总督,皇上亲口说他是清官。上次他进京,陕甘数万民众还打了万民伞送他,地方治理得好,又如此得人心,就很不容易了。只是赵紫初理户部,便碰上许多事,其实库_F_里也没剩余多少银子了。皇上居在shen宫,不知道实情,轻易便允了张维派发赈粮并修堤的请议。赈粮事关国家安定,派发出去也没有什么,但是修堤,一下子便要四百万两银子,这数目委实太大了。倘若这项银子支使了出去,再遇到边疆战事,国库还怎么有余力支撑?因此赵紫一边让人到陕甘去打探清楚,一边与那张维周旋。只是昨儿他又上折子给皇上,看来事情难了了。因此赵紫想请王爷与皇上讨个情儿,瞧瞧能不能延些日子?”

八王看一眼赵紫,似笑非笑,“你是为国家着想,本王怎么会不体谅你这份心?只是那张维是从太子府里出去的,本王驳了张维不打紧,却与太子生分了。”

赵紫眸光一转,“王爷难道怕了太子?”顿了一顿,格格一笑,“赵紫虽然愚钝,但还知道现今局势如何,

王爷如此聪慧的一个人,如何就看不清?”

八王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自来天家没有骨r亲情,皇上龙子凤孙众多,而龙椅便只有这么一把,要想坐上高位,一靠天命,二靠人力。天子Xi_ng情恬淡,不恋富贵,若是学了那五柳先生,做个隐世高人,逍遥快活,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惜太子心肠rou_ruan,放不下周遭的人,硬生生被拖进这大位之争里。一时进退不得,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看了八王一眼,见他放下手中茶杯,,虽然还是唇含浅笑,看似漫不经心,但眼光shen沉,知道自己一番话已将他说动了几分,便更加重几分语气,“方才赵紫说到要想居得高位,一靠天命,二靠人力。王爷与太子都是天家血脉,太子不过比王爷多了一个当正宫娘娘的M_亲,皇上碍于太后临终遗言,又念着与皇后的情意,才将二王爷立为太子罢了。在赵紫看来,太子这个位置如雨中浮萍,不稳之至。要论才能,太子素来仁懦,周围的人又只会奉承,临到要办大事时,竟是一个使得上的人也没有。王爷却不同,自小便帮着皇上处置朝政,经世手腕不知比太子强了多少,手下使的人更是人中之杰。要说王爷还怕太子,赵紫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八王脸上一肃,他平时行事就带了几分霸气,此时剑眉一皱,虽然还没有发作出来,但周围的人早就唬得宛若风中寒蝉,一丝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惹恼了八王,发作在自己身上。一片宁静中,只听八王指节轻扣桌面,声音清脆,“原来赵大人今日不是来求本王,而是向本王挑拨是非的。虽然天家不同外头小家子,但到底是兄弟,纵使一时闹了别扭,也容不得你们这些外臣评说。”

赵紫一点儿也不惊慌,定定看了八王半晌,忽然大笑,“挑拨,是无中生有。赵紫说的是实情,怎么能说是挑拨?王爷心高气傲,身具治世之才,若是做那困于潭中的蛟龙,也着实可惜的了。赵紫为王爷不值,也为自己不值。本想择_geng良木,没想到竟是朽木。既然如此,王爷便当赵紫孟*了。”

这番话真真说得巧妙,既点到关键处却又不说透。两人都是聪明人,八王本来便想着赵紫不会无缘无故的示好于他,果然周旋张维是假,为自身谋得一席高位才是真。暗道赵紫野心好大,像一头喂不饱的猛兽,但这Xi_ng子倒He了他的脾胃。懂得掠杀的野兽才是称职的爪牙。又想到今日早朝赵紫递的那份折子,里边要紧的人物都被他掐掉了。他做了这样欺君的事,便是将来叛了自己,只要捏住这个话柄,也不怕他翻出自己的手掌心去。

见赵紫甩袖要走,一摆手拦住了,使个眼风让周遭的人都退下,微笑道:“你这番话实在太骇人听闻,本王也不能不虑得详尽一些儿。”

赵紫脸上仍然气恼,抿抿唇道:“王爷也不能怪赵紫气Xi_ng大,只因这番话是想了许久才敢说出来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皇上虽是明君,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皇上再圣明,终究也是凡人,也总有乘龙西去的一日。若是日后由太子继承了大统,太子Xi_ng子仁懦,是个不理俗务的清高人儿,朝政大权免不了落入外戚之手,王爷是熟读史书的,应当记得吕后之乱吧?”

赵紫一针见血。八王对皇位如此虎视眈眈,一半儿是为了富贵权势,一半儿是为了保住Xi_ng命。他锋芒太露,纵使不去争强,太子一旦继承了大统,太子身旁的人怎么会容得下他?但若让他不显山露水,学了那些贪生怕死的庸人自污自弃来换得Xi_ng命,以他的Xi_ng子,倒不如轰轰烈烈死了来得痛快。

心中虽然同意赵紫所言,却不肯当面承认 ,只是笑道:“你的这些话,只要传出一个字,脑袋立时就落了地。本王也只当听了一场笑话儿。”话锋突然一转,“明日本王便去和皇上说说,兴许趁着皇上高兴,能下令让那大堤缓几年再建。这

事便这样吧!今儿本王也累了。刘圭,打道回府。”

最后一句话是扬了脸对外头说的,赵紫聪明绝顶,知道八王面上是应承下张维的事,实则是默许了自己方才说的一番话。两人都是城府极shen的人,彼此心照不宣便罢了,也不用点得太透。

暗暗松一口气,生怕事情有变,也不再多留,告辞出去,仍乘小船原路返回。

窗前薄纱轻动,此时已是正午,阳光异常炙烈,添上水里一片金色,湖水清澈,不用细看便见着一尾尾金色的鲤鱼在水中逐草嬉戏。

八王饮一口残茶,入了口才发觉是凉的,若是平时他早就发作了出来,但此时他心情极好,只是皱一皱眉,便随手放下了。眼光很随意的扫向窗外,也不知是在看那片美丽的春景,还是看那渐去渐远的小船。

柯昊出来时正看到这副景象,眼中冷光一闪,“王爷,赵紫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不可信。”

“嗯?”

“若是那赵紫一心为王爷,当初又怎么会和王爷作对?”

“真是孩子话,因他与本王作对过,你便记恨他了?”八王似笑非笑,高shen莫测,“这般容不得人,以前本王是怎么教导你的?”见柯昊因他一句话脸色惨白,便放软了语气,“在这朝堂之上,什么知己朋友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那赵紫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管着户部,为人j明,朝野上下都周转得开。冲这点,纵然那赵紫是十恶不赦的混账王八,本王也得包容他,懂么?”

柯昊身子一震,再不敢多说什么,但要他信赵紫是真心实意辅佐八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的。

贝齿咬得_Cun_B_殷红殷红的,不管那赵紫心中打了什么主意,只要危及王爷,哪怕拼了Xi_ng命不要,也要除了他。

赵紫回到府里,见到来来往往的奴仆和熟悉的屋舍,绷得紧紧的body才放松下来,只觉身心都乏透了,花厅里摆了一桌子的菜肴他也没心思吃。一旁的孔堰见赵紫满脸疲惫,忙忙伺候着他入池沐浴,又使出百般手段讨好于他,赵紫经他这么一侍弄,但觉全身上下像被暖水融化一半,懒懒的甚是舒_fu、

着了一件月白长衫,半依半靠在榻上。恰孔堰又呈来一盅血丝燕窝羹,清清淡淡入口即化。

赵紫说了声好,星眸含笑,“你这奴才也伶俐,若是到禁苑去,只怕已经是总管了。在我这里,真是屈了你的才了。”

孔堰虽然一脸老实相,其实心细如发。见赵紫有了说笑的兴致,他也乐得奉承,“主子是抬举奴才还是挖苦奴才呢?在哪里都是做人奴才,怎么就见得禁苑里的公公们比别处的好?虽然领的银子比别处多,但都是不男不nv的畸零人,连出去吃茶喝酒也不敢放声儿说话,生怕被别人听出那尖尖的公鸭嗓子来,做人做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趣味?”一边接过赵紫推开的空碗,一边道:“在奴才看来,主子这儿比宫里不知好了多少倍,便是打折奴才的tui,也是赶不走的。”

赵紫听他满口奉承话,又闻着甜甜的息香,这样的般舒爽惬意与方才跟八王斗智斗勇一比,岂止一个天一个地?眼眸似He非He,因见孔堰端着碗站在一旁兀自不走,便懒懒地道:“还有事么?”

孔堰就等赵紫发话,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呈给赵紫,:今儿早上刘大人遣人送了书信过来,奴才见上头封了火漆,也不敢交由别人看管,便自作主张的收了,想着等主子回来再亲手交给主子。”

赵紫见上头署了刘赫的名,鲜红的火漆像血

一样刺痛人眼。接了过来也不拆开,笑盈盈地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往后刘大人有书信过来,你便先收着,不要让别人看了,只要有一人知道信里讲些什么,我头一个便挖了你的眼睛,记着了?”

孔堰又怕又喜,喏喏的去了。

赵紫拆了信,见里面一笔怀素狂草,墨迹淋漓,极有j神。短短地记着几行字,仔细看完,将信放在烛火上燃了。铺纸着墨,也用火漆封了,让孔堰送给刘赫。

眼眸一转,见窗外阳光灿烂,从窗台铺洒进来,一片金色,宛若华丽的新娘嫁_yi。殷红的_Cun_B_微微一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啄蝉,弹丸将至。这局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往后几日,朝廷上下无论大小官员都忙得脚不沾地。赵紫是户部尚书,皇上大寿又最是花钱,更忙得连喝口热茶的空儿也没有了。春天气候最是多变,赵紫那次受伤之后又没有好好T养,平时那么j明强干的人,竟不言声的病倒了。

但他又最是要强,虽然病了仍强撑着处理政务,而每日到府上的人又络绎不绝,实在也容不得他歇息。病中劳累,小小一个风寒竟来势汹汹,越发不可收拾。

“主子,该喝药了。”怜红从小银吊子里斟出药汤,又用棉纱滤了,小心翼翼的端到赵紫跟前。

赵紫头昏沉沉,太阳*两边突突的直跳,像有两个小人儿在里边打架。全身像火烧一样,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想睡偏生又睡不着,恍恍惚惚闻到一gu浓烈的药味,看也不看那碗药汤,便哑了声道:“拿走拿走,又是哪个江湖郎中开的药?吃了这么久一点效用也没有。孔堰呢?他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赶紧把那郎中拖出去乱棍打死。”

孔堰早候在门外,见怜红一脸不知所措,便进来接了药碗,赔笑道:“主子消消气,前儿主子不是亲眼见着那个郎中被打出府去了么?怎么这会子竟忘了?这是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开的方子,奴才瞧他用药开方,与前头几个大夫分外不同呢!主子先喝这一碗,兴许明儿就好了。”

赵紫这几日是拿药当饭吃,闻见那强烈刺鼻的药味,zhui里便泛起苦味,真恨不得一把将药碗摔了。但使尽浑身力气也不过动动手指头,眼角泛红,不知是气是恼,黑白分明的眼里竟蒙上一层水汽,声音软软,“果然是奴大欺主,你这奴才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刚想叫他掌zhui,忽然一个小厮儿飞快的跑了进来,匆忙间被门槛绊了一跤,连滚带爬的跌到赵紫床边。

赵紫见他这般没有章法,气得手脚都是冰冷的,zhui唇抖动,就是说不出话来。狠狠盯住他,只见那小厮满脸通红,喘喘地道:“主子,王爷进府了。”

“什么?”赵紫惊慌中竟然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王爷?”

“奴才说,郑亲王小王爷进府了!”那小厮的声音又清又脆,“小王爷凯旋而归,这会子已经过了西华厅了!”

空中打过一个焦雷也不过如此,赵紫手脚冰冷,心口却是一片滚烫,呆了半晌才想起不能这么呆呆坐在_F_里,“你们这些奴才还呆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迎王爷进来。”

门外一个声音朗朗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来,还这么惊慌失措的?”话音未落,文晟早就一步kua了进来。

赵紫痴痴地看他,眼光再也移不开,只见文晟就这么站在门口,仍然是一身淡蓝色的_yi裳,只在yao间扎着一个极为出眼的杏黄带子,薄薄的_Cun_B_极随意的一勾,不像自己那样总是想着对什么人该做什么表情,文晟笑得极为灿烂,虽然修长的身子挡住了屋外阳光,但赵紫知道,便是阳光再明媚也比不过文晟浅浅的一个微笑。

一路回来,文晟便想着赵紫与自己相见时该是怎样一副情景,却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竟是如此这般惨淡。

一进来便闻见一gu浓浓的药味,素日如此j明干练的一个人竟连坐着也

显得那么吃力。

心中一痛,几步上来,坐在床沿细细看他,“我离开的时候阿紫还反复叮嘱我要如何如何,怎么才一月不到阿紫便先病倒了?”转头去看孔堰,“是什么病,症候凶险么,怎么竟不请大夫?”

赵紫轻轻一笑,“你也不用发作他们,他们倒是_fu侍得尽心,只是我喝不下药。”

文晟扑的一笑,“不喝药怎么能好?你以前老说我像个孩子,现在我瞧你比我更像孩子。”一抬手接了那药碗,用汤匙搅了搅,尝了一口,笑道:“这药里放了甘草,甜丝丝的,一点儿也不苦。你把药喝了,我再慢慢跟你讲灵县的事,包管比古记儿还好听。”

赵紫见文晟费尽心机来哄自己,心中着实_gan动,便是文晟端来的是毒药也一口饮了,更何况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药zhi?含笑饮下,随手推开空碗,柳眉轻轻一蹙,“阿晟才出去一趟就学会说假话骗人了,那碗药里哪有放什么甘草,苦得很。”

赵紫自病倒后,饮食不继,清减了许多。细长的柳眉间淡淡地聚这一层似愁非愁,似嗔非嗔的慵懒之色。本就*的脸庞更添上一抹玉白,刚刚又喝了药,雪白的两颊涌起一层胭脂红。文晟见他虽是埋怨,但眼中流光霞彩,似嗔非嗔,比平常多了一份荏弱,更撩人情怀。文晟本就最见不得美人,见赵紫这般模样,一颗心早就痴了,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忽然什么物事在自己唇上轻轻一Tian。文晟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俊脸绯红,低低地道:阿紫病了还这般胡闹,屋里这么多奴才**”

赵紫将文晟更拉低几分,唇抵着唇低低地道:“什么奴才,这屋里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什么人?又不是不想要自个儿的眼珠子了,睡还有这个胆子在屋里呆站着?”

文晟偷眼去看,果然屋里空**的,一个奴才也没有了,甚至连卷起的门帘也不知被谁放了下来,外边的景物被细细的竹帘子切成一条条的光线**

便这么一分神,脖子被那rou_ruan的臂膀揽得更近了,鼻中闻到一gu淡淡的甜香。他原本担心赵紫身子虚弱,但此时赵紫一味进B,文晟到底血气方刚,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_Cun_B_一张,想含住那rou_ruan滑腻的*慢慢戏弄,没想到只是这么一张zhui,赵紫的*拜年溜进了他的zhui里,极灵巧的在侧边轻轻一点,文晟身子登时像被一道闪电劈过,全身一阵酥麻。想要挣扎,本来此时两人力道悬殊,便是十个赵紫也不是文晟对手,但赵紫拦住文晟后颈的手指只轻轻一舒,宛若弹琴一般在那炙热的肌肤上拂动几下,那gu微微的酥麻登时传到下腹,像洒了一个火种,掩在亵ku下的Y_u望竟微微抬起头来。

文晟又气又恼,他在灵县时那是何等威风,怎么到了赵紫面前总是毫无还手之力。气恼之下,蜜色的脸庞涌起一层红晕。

赵紫并未闭眼,他与文晟亲热时是从来不闭眼的,为的是将文晟意乱情迷时不自觉展露出来的媚态看个清楚。现在恰是正午,借着日光,清清楚楚地看见文晟眼中笼上一层迷蒙水汽,脸颊上一片红晕,知道此时文晟必定是又气又恼的。暗暗偷笑,文晟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这副气恼的神情在他眼里可比什么风华绝代的nv子都诱人,真恨不得立时将他压到身下恣意疼爱。

赵紫也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见文晟身子颤动,知道他犹自不私心,却如何肯遂他的意?探入他口nei的*只轻轻一卷,诱得它探出口来,雪白的贝齿照准那毫不设防的柔neng*尖轻轻一咬,这一下咬得恰到好处,不轻不重恰恰留下一

道细细的红痕。也不待文晟呼痛,红YanYan的*立时轻柔的抚We_i过去。

疼痛过后的温存是什么滋味?文晟连一声惊叫也喊不出来,强健的身子软软的伏在赵紫身上,无力地由着赵紫极Yin靡地Tian弄着自己的唇,濡*的痕迹从zhui角蜿蜒到脖颈。

文晟眼中水汽凝成泪珠,滚来滚去就是强硬支撑着不落下来,他也不敢乱动。就怕一旦动了,赵紫抚在自己X_io_ng膛的手便会碰到那处Zhang得发痛的火热,到时还不由得他一世说zhui去?

赵紫是风月老手,见文晟这般模样,心中已猜到八九分。若是此时抱住的是别人,赵紫哪里还顾及得了这么多?但怀中之人是文晟,是那个极易害羞脸红的人。眸光如水,附在文晟耳边低低地道:“连孔圣人都说食色Xi_ng也,阿晟还这般害羞做什么?”

文晟耳朵最是敏_gan,赵紫这般跟他说话,本来全身已经酥软一片,现在更是像烧了一团火一般,恨恨闭上眼睛不看赵紫。长长的睫毛沾了点点水汽,颤巍巍的,极是可怜可爱。

忽然右手被一双rou_ruan的手掌握住,牵引着碰到一个坚硬火热的地方。惊得连忙睁开双眸,正正撞进赵紫如水波光里。见赵紫桃腮Y_u晕,一对柳眉似蹙非蹙,那双黑嗔嗔的眼眸似He非He。也不知是阳光还是火光,红红的在那墨黑的眸中极快的流过。文晟以前听过山野志闻,说狐狸j眼波一转就能将人的魂魄勾去,当时一笑置之,现今却信了,赵紫只是扬眉转眸,便能让人甘心臣_fu。

忡怔间手重物事越发火热,低头去看,原来自己竟握着赵紫那无数次进出自己body的Y_u望。全身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以前都是赵紫于床第之间讨好他,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文晟红红的zhui唇微微颤抖,泪眼迷蒙等着赵紫。又羞,又急,又愤,满心的无所适从。想一把甩开手,逃离赵紫远远的。但赵紫狡诈如狐,便是城府极shen的八王也只与他斗个旗鼓相当,文晟这么心思单纯的少年又如何是他的对手?红YanYan的*TianTian唇角,眼中j光一闪,修长的手指钻入问Sh_e功能亵ku,一把攥住那鼓*的Y_u望。

文晟此时哪里还走得成?外_yi不知何时已被赵紫neng掉,松松地搭在手肘上,一身蜜色的肌肤被赵紫尽收眼底,淡淡的光线抚过不住起伏的身子,晶莹的汗水顺着那优美的线条蜿蜒而下,将那殷红的肌肤更衬出几分Yin靡。一片光与影中,右臂上包扎的白色布条分外扎眼,赵紫眼中j光一跳,隐含怒气,更幽暗几分。

凑身过去,在那白色布条上轻轻一吻。本来文晟早已忘记自己受了伤,但赵紫这么小心翼翼的吻了上来,那种专注的神情,就像吻一件易碎的宝物一般,心口咚咚直跳,那处伤口无比火热起来。

赵紫眸光一瞬,唇畔若有似无的含了抹邪魅的笑意,文晟顺了他的目光一看,顿时恨不得打个地洞钻Jin_qu。只见亵ku已被他拉下一半,露出那处淡淡的丛林,赵紫*的手探在其间,暧昧的蠕动着,因被薄薄的布料挡住了,见不到里边的情景。但文晟又何必去看,那处坚硬冒出的水珠已将雪白的亵ku濡*一片。文晟想躲想逃,偏生情Y_u的滋味着实美妙,让他Y_u罢不能。

赵紫紧紧盯住文晟逐渐笼上Y_u望的脸庞,手指动得愈发激烈。使出百般手段讨好他,勾、缠、碾、呀,文晟只觉一gugu热流在下腹会Yin处来回涌动,一时宛若登上云端,一时宛若跌下地府,当真Y_u仙Y_u死。

口唇半开,低哑的shen_y再也忍耐不主,断断续续的从zhui里溢了出来。情Y_u迷离,身子似乎也不是自己的了,只知随着赵紫给予的huan_yu恣意舞动。手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模仿着赵紫的动作,在那处同样火热的地方慢慢tao弄。

文晟除了和赵紫,从来没有和别人做过这样的事,他的手段自然比不得赵紫。但那青涩的tao弄却让赵紫生出一gu从来没有尝过的huan_yu。

一贯不疾不徐的呼xi粗重起来,眼角染上红晕,朱唇半张,灵*若隐若现,不时Tian一Tian滴到唇边的汗珠,妖异的瞳眸一勾,激得文晟越发不能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两gu白浊的zhiye同时喷了出来,染得蓝色的被褥星星点点**

文晟旅途劳累,未曾好好休息,再经了这样的事,顿时倒在赵紫身上,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赵紫更不用说了,他本就大病,只因乍然见到文晟心中喜乐无限才不自觉做了这样的事,情热酣畅之后,哪里还动得了?只是却也不愿睡去,一手揽了文晟,眼眸半He,嗅着洋溢在_F_中的檀香气息,看着洒在窗台撒花得那个点点金光,不时低头吻一吻文晟额前卷翘的发,眼光温柔,但愿一辈子都这样才好**

文晟休息了一阵,到底是习武之人,慢慢恢复了力气。撑起身子,想到方才两人如此忘情,脸上红晕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浓烈了。

讷讷地道:“早就跟你说不要这般胡闹,你偏偏不听。”心中还是担心赵紫,见他脸上一层红晕红得妖异,不由探上他的额,“你怎样了?身子还发热么?要不要叫大夫来?”

赵紫一边笑吟吟的看他,一边拉下他的手,在那敏_gan的掌心轻轻一Tian,柔声道:“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畅快得紧,还用请什么大夫?”

文晟呸了一声,扬声命守在门外的奴才到浴池去放了温水,整了整_yi裳将赵紫抱了出去。短短几步路赵紫仍不改戏谑本Xi_ng,口中说着T情的言语,将文晟逗得俊脸绯红,恼又恼不得,恨又恨不得。

好容易到了浴池,碧水如玉,赵紫半身泡在水里,背上靠着温温的池壁,只是温柔的看文晟拿着澡巾擦拭body。一颗颗水珠闪耀着光芒的从乌黑的发上滚了下来,再顺着优美的曲线没入水里。想到方才文晟眼眸含泪的模样,body不禁一热,忙忙用话岔开心思。

“阿晟一出城,就像张开了翅膀的鹰,连一丝音讯也不肯稍回来,你在外边痛快了,就不怕我担心?”

文晟掬了一掌水浇在头上,甩了甩*淋淋头发,眯了眼笑,“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嘻嘻,其实灵县的祸乱说到底也没有什么,主要就是Ji_an商为富不仁,激起了民愤,其实那干强人不经打得紧,我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将他们都拾掇干净了。”见赵紫不在意的扯了扯唇角,似乎不信他的话,心中恼起来,他最受不了被赵紫看不起,便把在灵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赵紫说了。

赵紫听得极为认真,一时点头微笑,一时皱眉不语,直到文晟说完,才微笑道:“平日见你在京城只会耍闹,想不到出了京城却这般能耐的。嗯,虽然这仗赢得漂亮,到底还是受伤了,怎么弄的?”

文晟漫不经心的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里边还有几个武艺不错的汉子,一不留神便被划拉了一道口子,也没有什么,血早就止住了。”

赵紫嗯了一声,板过文晟的肩,“出去弄了一身泥回来,你的手受伤了,够不到后面,把身子转过去,我替你把后背刷洗干净。”

文晟笑眯了眼,乐呵呵的转过身去让美人_fu侍。只觉背后力道不轻不重,如果不是泡在水里,真要舒_fu得睡去了。

赵紫手上动作不停,心里想的却是

那已经死去的张穹椋。暗暗冷笑,其实那张穹椋大可以不用死的,只是他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出太子来,不论他是否与太子有关系,都只有把他当作是冒充的就地格杀了,后头的事才能放得开手。

又忽然想到文晟提过的那本账册。虽然张穹椋死了,也并不是死无对证,还有那个书生呢!若是将那些实实在在的证物呈给皇上,再穿针引线的说解一番,不怕皇上不疑心到太子身上去。人呐,最怕起疑心,只要这颗种子扎_geng下去,不愁长不出大树来。

这样一来,既能轻轻巧巧的动摇了太子的位置,又取得了八王的信任,最要紧的是能在不引起各方疑心的情况下帮助文晟稳固了位置,为今后夺取兵权铺下台阶。如此一击数得,便连赵紫自己也不禁得意。

柔声对文晟道:“阿晟,那本账册你好好看过没有,兴许那张穹椋当真和太子有牵连的。”

“我看过!”文晟想也不想,“里边和太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赵紫怔了一下,以为文晟没有看清楚,也不生气,轻轻地道:“阿晟是说真的还是在说笑话儿?怎么一点关系也没有?若当真没有关系,那张穹椋怎么不攀咬别人,单单攀咬太子?”

文晟转过身子,眼光清澈,“我是知道我那二哥的,只会读书作诗,对那些贪墨专营的事极其不屑。纵然有什么,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手下的奴才借了他的名头出去做了坏事,与他没有半点相干。”轻轻吁一气,“阿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也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面团,我想要什么,我会自己去拿!”

赵紫这时才明白,原来文晟杀了那张穹椋,不是为了别的,全是为了保住太子。想到自己方才如此为他小心打算,他却全不领情。气得一口气堵在X_io_ng口,狠狠摔了澡巾,溅了文晟一头一脸的水,咬着牙道:“好,好,你是好人,我是坏人。以后王爷也别总是往赵紫府上跑,省得带累了你。”说罢挣扎着就要上岸。

文晟从来没见过赵紫发这么大的火,见他脸色惨白,显然是动了真怒了,却也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惹恼了他,但总归是自己说错话了。见他要走,忙忙一把抱住,柔声道:“是我说错话了,你的身子还没好,动这么大的气,当心又引出更凶险的症候来。”

赵紫见文晟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满口认错,眼中一片焦急,知道他将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一腔怒火早就化作满腔柔情。暗叹一声,早知道他心X_io_ng坦*,自己却硬要他去做那Yin谋使诈的事,本就不对,偏偏还无端端的生起气来,当真好没来由。反正自己的手已沾染了鲜血,又何必染得更黑一些?

如此想着,脸上已露出笑容,眼眸弯弯,笑道:“呆子,你本就没有说错什么,又来认什么错?明儿我偷个空闲,咱们一起到西山去看桃花去。”

赵紫身子虚弱,文晟本来不愿他去,但又禁不住赵紫央求,便虎起脸叮嘱赵紫只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赵紫答应得顺从,但狡黠的目光在文晟故做威严的脸庞上转来转去,偶尔红殷殷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翌日两人乘上四匹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往桃花林去了。

王府马车的标记格外醒目,是一朵四重复瓣的梅花,用金丝勾描了边缘,暗刻在车窗旁边。

车窗上原本糊了浅青色的软烟罗,因怕赵紫身子虚弱,容易受风,便将轻巧的薄纱撤了,换作j巧的湘妃竹帘。那竹帘制得极其j致,一条条细细的竹条既将外边的风挡了,又从缝隙中透进光亮来,使得车中既暖和又不显得气闷。

赵紫靠在软软的坐垫上,因刚刚吃了药,淡色的唇上被热气带出殷红的血色,真像一朵娇nengY_u滴的桃花儿。文晟知道赵紫怕苦,见那细长的柳眉一皱,便拈了片甜丝丝的桃脯送到赵紫口里。也不知赵紫是

有意还是无意,文晟手指*回来时恰恰被那rou_ruan的*尖刷了一下。

文晟瞪了赵紫一眼,“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胡闹。”

赵紫一点儿也不怕他,见他瞪了过来,红YanYan的*尖反而缓缓在唇上暧昧的滑过,将那一滴留在唇上的蜜zhi勾进zhui里。眼光一转,笑意盈盈中添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正像窗外的桃花,被一层浓浓的白雾笼着,虽然尽知浓雾中必定是桃花,但因着这层浓雾,朵朵桃花在雾中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似乎一伸手便能抓住,又似乎一闪眼便见不着了,格外神秘妖娆。

文晟被赵紫如此一睨,明明没有想到邪魅的地方,脸却腾的红了。

装作去看窗外的景致,越过赵紫,伸手撩了竹帘子,“咱们来得不巧,雾越来越浓了。”

赵紫随了文晟的目光去看,果然窗外一片大雾。方才还是绿色粉红相杂的山岭,现今已一片白茫茫。即便极目去看,也只能见到朦朦胧胧的形状。但却也因这片大雾,让人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仿若在云海中淌洋的错觉。

赵紫见文晟剑眉紧拢,心中暗笑。文晟只知道他要来看桃花,却怎知他的用意_geng本不在桃花。要赏花踏青什么时候不行?但与文晟这样卸去一身俗务,轻松自在的两人独处却十分难得。

便笑吟吟地道:“起雾了打什么紧?待会太阳出来了浓雾自然会散去。即便散不去,咱们也没有见过雾中桃花,趁这时机长一番见识岂不是好?”

忽然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清脆的响儿,惊得停歇在枝头上的翠鸟纷纷张开翅膀,扑楞楞的飞上了天空。

原来说话间桃花林已经到了。

文晟低声道:“我先下去,风若是不大我再叫你下来。若是没有听到叫唤,阿紫可不许下来。”平时无论什么事都是赵紫挡在他面前,文晟少有显露威风的时候,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让他关切照顾赵紫,因此说这句话时,心中的美妙滋味实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他也不等赵紫答应,抢先一步下了马车。

下车时才发现风并不大,可能是正停在山凹里的缘故,周围都是桃树,但因雾很浓,只看得到附近的几株。刚刚舒展一下身子,却听见后面有沙沙的脚步声,剑眉一皱,转过头道:“我不是说过没有叫唤不许下来么,平时阿紫都是让我听你的话,我难得说一句,你就不听**”

话没有说完便住了zhui,只见赵紫外边yinJ了件雪缎面银狐毛里子的披风,被微风一吹,隐隐约约露出里边穿着的暗嵌梅纹的淡紫色袍子,一双手掌*在大毛tao子里边,也亏了赵紫,穿了这么多_yi_fu还显出雍容华贵的气质来。

赵紫见文晟楞楞地看他,笑盈盈地道:“怎么成了哑子?刚才不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么?”

文晟上前替他带上雪帽,“你平时是多么小心的一个人,怎么连帽子也不带便出来了,头发都*了。”

“阿晟让我抱着手炉不许放下的,我还有多少只手?”赵紫手一动,从大毛tao子里便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小手炉来,看了看四周,

“这里风不大,咱们也不用乘马车了,便这么走过去,兴许到了那边雾也散了。”

文晟上前一步,拉了赵紫的手。

赵紫武功练得的是Yin寒一路,与人对战时威力大是大了,但自己也不得不受些苦楚。尤其是自须明山一役后,nei伤外伤一道夹击,风邪入体,居然如洪水猛兽一般不可阻挡。每到夜shen人静时,伤处更像被人用针扎一般

,虽然细微,那种疼痛却是最难忍受的。非得抱住文晟,那gu冰寒的疼痛才能消散开去。其中的玄机,聪明如赵紫也想不出来。

便像现在,右手被文晟自然而然的握住,捂了很久也暖和不起来的手登时暖了。赵紫随手丢开手炉,五指与文晟紧紧相缠,笑吟吟地道:“阿晟手上到底有什么古怪,这么暖和的。以后赵紫也不用将那些手炉啦毛tao子带在身边了,只带阿晟一个人就成了。”

文晟佯怒,眼中却透出暖暖的笑意,“好A,你居然把本王爷和那些物事想比,好大的胆子。”抬手拨去挡在眼前的枝条,让赵紫过去了。

其实赵紫虽然病了,却没有弱不禁风到那步田地。见文晟处处体贴,连这样的小节都放在心上,非但不_gan到烦琐,反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来。

这场大雾来得快消散得也快,只几句话的功夫,浓得看不见三尺开外的大雾现在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淡烟似的笼在这片桃花林里。宝蓝色的天空也显露出本来面目,一朵朵白云棉花团似的浮在上面,许是天渐渐大亮的缘故,雪白雪白的边缘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像被谁围上了一条美丽的金项圈。那些金光又是不甘寂寞的,它们穿过云朵,恍若一支支锐利的金箭,刺穿了那层薄雾。

这是何等神奇**

紫巍巍的晨光与金色的阳光交融,花*下,树丛里是一片迷蒙的紫色,那树梢上,花瓣间却是一片金光灿灿。

听着脚下落叶发出的沙沙声,闻着醉人的花香,看着眼前或粉或白或红,锦绣一片。拉着心爱之人的手,在光影之间漫步,世上若真有极乐圣地,也就是这里了吧!

“阿紫果然聪明,刚刚说这雾会散去,果然就散了。”文晟双眸比天上的霞光还要绚灿,赵紫微笑着看他。自灵县归来之后,情热难禁,倒也只有此时才认认真真地看清了他。只见文晟依旧硬气B人,只有那薄薄的唇,苦恼时微微一抿,才显出一些孩子起来。

赵紫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发觉他的目光一直胶在文晟脸上,不曾离开。就像一个孟*的登徒子一般。直到文晟推了推他才猛然清醒过来。赵紫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笑吟吟地看他。倒是文晟,被赵紫这样看着,脸上显出一层淡淡的红晕来。

“平常阿紫总说我是个傻子,想不到现今你也做了一回傻子。愣愣地跟块木头似的,方才我说的话难道竟没有听清?”

“是A,见到这样的美景,便是做一回傻子又何妨?”赵紫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口中说着话,眸光却缓缓在文晟唇上、颈上轻轻滑过,七分妩媚三分T笑,饶是文晟周身包得密不透风,在那一瞬间,也有一种被赵紫缓缓拨开_yi裳的错觉。

暗恼这人总是撩拨得自己不能平静片刻。倒不敢继续顺着赵紫的话往下说了,zhui一撇别过头去。

忽然一阵风起,文晟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抬脚,站到了风口处。直到那些带着寒气的春风夹着粉neng的桃花瓣儿扑了一头一脸,才猛然想到,“哎哟,方才怎么不和赵紫一起躲到树后头去,这样风就吹不着。唉,原来赵紫平常总说自己是傻子,果然没有说错。”文晟却不知道,他对赵紫的爱恋早就融到骨血里去了,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是先想到赵紫,自己会如何反倒是无关紧要的了,如果方才来的不是桃花瓣儿,而是一支利箭,他也会如此做的。

文晟这番心思,他自己想不明白,赵紫却知道得清楚。心中又是甜蜜又是_gan动,当真不知道该怎么爱惜他才好了。固有千言万语,口中却说不出来,只是眼中柔情似水,温温地看着文晟。

那风一阵便吹过了,桃花儿却不是一阵便落得下。有些在枝头上摇摇晃晃,到得风过之后才颤巍巍的离开桃枝儿。先落下来的与后落下来的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真像下了一场大雨。那雨却比平常见惯的雨水美了许多,五彩纷呈,白的

似雪,粉的似霞,红似胭脂,又夹着醉人的香气。

文晟只一怔愣的功夫,头上身上已落满了花瓣儿,枉费他贵为王爷,此刻竟像个刚刚从花堆里钻出来的顽童。偏巧他眼光迷茫,唇角又沾上了一瓣粉色的桃花,赵紫心头一跳,真恨不得立时便将他压倒在这桃花林里。越是想到文晟在桃花飞舞中情迷的动人模样,越是恼恨自己病弱的body,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哪怕大夫开的是黄连,他也闭着眼睛吞了。

以前在太子府,见到太子妃在花中跳舞的模样,文晟便猜想着赵紫在那一片花雨中该是什么模样。现今真见到了,反而形容不出来。

但见万红之中一抹紫色,薄唇一点璎红,一双妙目流眄四顾。小小的花瓣落在了他乌黑的发上,落在了他雪白的鞋上,浅浅的覆了一层**

心中忽然掠过一个荒唐的想法,若是赵紫穿上nv装,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呢!微微一笑,这句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能让赵紫知道了。

赵紫目光一转,笑吟吟地倒:“果然没有来错,西山不单有桃花,还有湖泊。听,那边有水声,若是有人摇了小船来,临波赏花,岂不是一件乐事?”

文晟侧耳一听,果然有泊泊的水声传来,间或夹着几声水禽的啼叫。“这么荒僻的地方,哪里有人摇了小船过来。可惜我的笛子也没有带。”顿了一顿,zhui角露出微笑,“我和昊弟第一次相见也是在湖上,那时我吹笛子他唱歌,那种乐音才是天籁。”

赵紫眼中闪过一丝j光,又极快的隐没了。微笑道:“柯公子受了伤,再要他过来也真难为他了。阿晟想与人He奏,这有什么难的?虽然赵紫多年不碰乐器了,但勉强听听却还是过得去的。”

文晟从来没有听过赵紫弹琴唱歌,只是想着他长于经营谋略之道,该当是对这些舒怀解怅的小玩意儿极其不屑才对。难得听他主动提起,喜得抚掌大笑,“想不到阿紫居然琴棋书画样样j通。上次你也说棋艺不好,我就傻傻的信了,结果被你杀得片甲不留。阿紫现在又说琴艺不好,若是阿紫真的不济,那天下的抚琴人索Xi_ng把琴都烧了吧!”忽然想到什么,剑眉微微一皱,“哎哟,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那些奴才自己散去,现今却又到哪里寻得琴来?”

赵紫抿唇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哨子,含在口里吹了。片刻便有几个奴才快步跑了过来。原来赵紫虽叫他们散去,却并没有走得很远,只要竹哨子一响,便能随时过来伺候。

赵紫低声吩咐了几句,因他心中极不愿让文晟再想起柯昊,柯昊是在船上弹琴唱歌,他就偏偏不在船上弹琴唱歌。

纤手拢了拢_yi裳,眼如新月,“咱们慢慢过去,前边已让人备下茶点了。”

文晟见赵紫拢_yi裳,暗恼自己只图快活,怎么竟忘了赵紫此时的body吹不得风的?抿抿唇握了赵紫的手,用自身的体温去温暖他,“湖上风大,况且除了水也没有什么好瞧的。咱们便在花树下饮酒赏花,也是一样快活。”

赵紫低低一笑,也不说话,只在心里暗暗思量待会奏什么曲子才能将那柯昊比下去。

西山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亏了两人选的地方好,周围被花树密密地围了起来,便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偶尔走过的人自然不会不顾礼数的往里张望,旁边湖风虽然凶猛,但被花树挡了一挡,吹到身上时已没有多少凉意了。

春天的草刚刚长出neng叶,极是rou_ruan,两人也不用毛毡,只取自然之态,相互盘膝坐了。

赵紫膝头放了一把琴,通体焦黑,像被雷电击中,外相着实不如何出色。

文晟知道赵紫眼光能实在比旁人高出不知多少,他既肯将这琴示人,那必定不是凡品。手中执壶,一缕碧水倾入小巧圆润的紫砂杯里,登时一gu茶香在甜甜的桃花香中弥漫开来。

赵紫手指一勾,一缕清音从指间流泻而出。只听叮叮咚咚,寒意沁人。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却乍然间犹如置身西湖中央,冷月当空,银光素辉洒遍全身。正要叹息那萧索寒意,那纤细的指尖轻勾慢捻,音中寒意登时缓了,犹如薄冰乍破,暖意渐浓。

赵紫唇含浅笑,目光自颤动的琴弦缓缓转到文晟脸上,人道音由心生,琴音柔和华丽,眼波也是这般柔和绵软,勾转间流出丝丝媚意。单单与这眼光相接,已是醉了,痴了。文晟怔怔的,连手中的杯子也忘了放下,万千桃花中,也不知是看人还是看花了。

赵紫檀口一张,慢声唱道:“睡起流莺语,掩苍苔、_F_栊向晚,乱红无数**”赵紫声音清越,只这一声,便如十丈软红飞舞,令人骨酥筋软。

文晟手一颤,茶杯落到草地上,他也不去管他,竟似浑然无觉。只听那歌声一时清越高亢,一时低柔婉转,与琴声应和得天_yi无缝。如梦如幻,当真是花影重重,红萼微吐,枝上黄鹂轻梳羽,江中碧水渡流红。

一曲终了,文晟如饮醇酿,全身上下无一不舒畅,侧耳去听,似乎在那花蕊中,在那枝桠间,还能听得到隐隐琴声。见赵紫将琴从膝头移开,心中万般舍不得,央求道:“阿紫再弹一曲好么?”

赵紫微微一笑,“我弹得一点儿也不好,怎么比得上你那位结义兄弟的天籁之声?”

文晟想也不想便neng口而出,“阿紫若是及不上,天下还有谁及得上?”

赵紫听他语气真诚,没有半丝作伪,显见心中是极其喜欢的。便柔柔地道:“你既然这么喜欢,那我以后便天天弹给你听。阿晟也要答应我,以后可不许去听别人弹琴唱曲儿,否则再想让我为你抚琴清唱,却不能够了。”

文晟听他说得古怪,但脸色却无比郑重,一点儿也不像在说笑话儿,便**头道:“难道父皇宫宴上的歌舞也不能看的?”

赵紫黑嗔嗔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阿晟又来挑我的话柄了,官场难免应酬,谁叫你做到那份儿呢,又不是让你把眼珠子挖出来。”微微一笑,“只是那些来路不明的伶人啦,小官啦,少去亲近一些,阿晟真心对待别人,别人未必真心待你。”

文晟虽然觉得赵紫未免小心太过,但想来总是为自己好的。便轻轻地道:“既然阿紫不喜欢,那我就不去胡混了。”顿了一顿,“其实阿紫最后那句说得不对,我真心待你,你难道不是真心待我?你受了这么多苦难,若不是一心为我,又怎么能做到那步田地?”

赵紫怔了一怔,见文晟眼中柔情无限。以前自己受过的委屈苦楚,在文晟这一句话里,都算不得什么了。心中热Ch_ao澎湃,真想跳起来大呼大喊一番。手指扣住那小小的茶杯,轻轻一弹,铮的一声,茶杯撞上树干,枝干抖动,竟将一树桃花都震了下来。

赵紫长身立起,就这么站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中,不知是桃花色彩映入眼中还是自来如此,凤目之nei波光流动,隐隐yinJ上一层莹润。

拊掌大笑,笑声中透出无尽的喜悦。眉眼弯弯,对文晟道:“阿晟,我好快活。这一日,这片桃花林,我是再也不能忘记的了。”_yi袖一摆,望着这满地落红,一江春水,也不弹琴,便这么放声高歌。

文晟听他唱的是一曲《洞仙歌》,“雪云散尽,放晓晴庭院,杨柳于人便青眠。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一年春好,不在流芳,小Yan疏香最娇软。到清明时候,百紫千红正乱,已失春风一半。早占取,

韶光共追游,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

虽然不用抚琴,但那声音清脆,声声如珠玉落盘,唱尽了春浓好景,又见赵紫神采飞扬,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胭脂粉红,暗赞一声,人面桃花,不过如此吧。

虽然不懂赵紫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高兴,但赵紫高兴,自己也不自禁的欢喜起来。当下一边笑吟吟地看着赵紫,一边击节轻叩**

粉红的桃花林中,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一直到天幕挂上星子,两人才乘了马车返回。

赵紫有了酒意,正在车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和文晟说着话儿。忽然一阵哭声传了进来,赵紫细眉一皱,“怎么会有哭声?”一边撩了帘子,见是一个全身缟素的小姑娘跪在路旁,旁边一具死尸用草席裹了。本来卖身葬M_之类的事屡见不鲜,若是平常赵紫看也不会看上一眼。但今日他心情极好,恨不得天下人也如他一半快活。看了文晟一眼,笑吟吟地对车夫道:“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帮她把家人葬了,再给她一些银子好好度日。”

那车夫去了一阵又回来了,恭恭敬敬地道:“主子,那小姑娘心中_gan激,非要当面和主子道谢。”

“这又算得了什么?”懒懒向后一靠, “嗯,也亏她有这个心。这样,你带她回府梳洗干净了再来见我。”见文晟脸上诧异,“我府上新建了一个园子,恰巧缺几个洒扫的奴才。她这么丁点大的小姑娘,在外边也难以度日,若是人品当真不错,便让她留下来。”

文晟看了赵紫一会儿,轻轻地道:“若是以前,我是决计不信你会说这样的话的。你对别人一点儿也不留情,宁愿自己负天下人也不愿让天下人负你。我时常担心,刀刃磨得太快太锋利,使起来固然顺手,但也容易折断。”展颜一笑,“现今见你懂得宽待别人,我便放心了。”

赵紫心想,自己若是不狠辣一点,怎么能活得成。但既然连文晟这么不懂心计的人也能看出他的为人处世,那别人怎么能看不出来?义父常常教导,权谋之术最忌讳被人看出自己在想些什么,哪怕只是惧怕也不能够。因为一旦别人有了防备,施展起手段来就不如从前方便了。果然自己还是锋芒太露,要无声无息的杀人于无形才好。

赵紫却不知道,文晟是因为与他相处得久了,两人情意正浓,赵紫在文晟面前又不多加掩饰,文晟才看了出来,要换了别人却未必如此。

赵紫心中波澜起伏,脸上却不露异色。只是眼光跳动几下,又极快地隐没了。他知道文晟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因此心中虽然另有一番计较,却不说出来。轻轻笑道:“其实赵紫又何尝愿意让别人视为洪水猛兽?能够助人解除危难,我心中也是很欢喜的。”

赵紫回到府里,想着文晟的音容笑貌,一忽儿微笑,一忽儿发呆,竟不能入睡,索Xi_ng披_yi起来。瞥眼见月光在门边拉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才猛然想起自己竟把这个小姑娘忘了。因命她进来,烛光下,见她换了一身装束,果然比起初见面时那副邋遢坑脏的模样不知道清爽多少。但身子娇小,脸色蜡黄,想来颠沛流离,一顿饱饭也没有吃过。

便动了恻隐之心,将手边一碟点心朝她推了过去,柔声道:“这是赏你的,你过来把它吃了吧!”

那小姑娘在门外跪了一个时辰,动也不敢动。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害怕。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得到这么大的_F_子来。现今见到了赵紫,一时傻了呆了,真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么好看的人。眼珠子动也不动的看他

,愣愣地道:“大人生得真好看,一定是神仙。”

赵紫最恨别人说他美貌,但听到这个小姑娘发自真心的赞美,心中一点儿也不着恼,微笑道:“以后你做了我的奴才,可不能这么说话了。嗯,我倒忘了问你原不愿意。”

那小姑娘也乖巧,恭恭敬敬地朝赵紫磕了八个响头,“绿儿本是污泥里的人,得主子赏恩,突然到了这龙宫一般的地方来。那是祖上不知积了多少福泽才修来的造化,哪有不愿意的?”

虽然这些讨好的话赵紫每日里听得多了,但绿儿语意真诚,赵紫听着心里也受用。便笑道:“你叫绿儿?我这里有了一个怜红,现在又多了一个绿儿,倒有意思。你既然做的我的奴才,我就不能不盘问清楚。听孔堰说你家乡在陕甘,怎么不好生在那里谋生,流落到京城来?陕甘那边纵是旱灾没有缓解,赈粮也已经派发出去了,难道官府竟敢扣住不给的?”

绿儿瞪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主子在说什么?陕甘并没有旱灾,奴才走时老天爷还下了一场好雨。唉,老天爷待咱们好是好了,可惜人心比天恶,要不是祖上产业被周进霸占了,也不至于**”看了赵紫一眼,被他凝重的脸色吓得将说了半截儿的话吞了Jin_qu。

赵紫虽然一直都知道张维心里有鬼,但决计没有想到他竟然胆大妄为到这步田地。陕甘既然没有旱灾,那么这几年朝廷陆陆续续派发出去的赈银又到哪里去了。百余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赵紫越想越是心惊,再也坐不住,困兽一般在室nei急促的踱步,袖子带出的劲风将烛火扑得忽忽暗。一抬头看到自己书在墙上的“耐烦”二字,脸上慢慢回过颜色。见绿儿吓得面无血色,唇角扯出一丝微笑,“你不用怕,我不惯坐着想事情。嗯,听说你家乡修了一道十里长的大堤,现今可修成了?”

绿儿格格一笑,“主子真是说笑话儿了,什么十里长的大堤,那都是没有见过黄河的人才敢说的话。黄河水流滔滔,一年四汛,”一边说一边扳着手指,“桃汛、伏汛、秋汛、凌汛,修堤要耗费这么多时日,刚修成一半儿,黄河汛期就到了。黄水里全是沙子,水势威猛,那些堤坝在它面前跟面皮捏成似的,哪里能挡得住?”

赵紫眼中j光骤现,多日来想不通的疑惑被这清清脆脆的几句话给解了。冷笑道:“修了被冲,冲了再修。无论修得了修不了,横竖花的都是朝廷的银子,与他张维是半点干系也没有的。难怪别人说治河造坝是肥得流油的差事。这个无底洞是怎么填也填不满的,果然一笔糊涂烂账**”

“孔堰,你给绿儿在园子里安排一个差事,她还小着,不要拘了她。”

听到门板发出格的一声,赵紫才坐了下来,指头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向来只有他赵紫能耍弄别人,没有想到现今反被那张维摆了一道。唇角微微勾起,笑得嗜血。可惜那张维也只是个二流货色,做得太过了。既然知道了玄机,要T治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他既然这么大胆,全省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举报,一省官员竟然都朽烂得这么彻底了。若是要定那张维的死罪,那陕甘大地只怕要被鲜血染红了。

迟疑了一下,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心中又涌起一gu俾倪天下的豪气来,纵然将一省官员都杀尽了,那又有什么干系,正更能显出自己的威势与手段!

第二日上朝,那张维又向皇上递了折子,满口忠义,似乎只有他是天下最清廉的为民的好官。赵紫若不是知道其中nei情,也险些被他骗过了。在旁边看着他作戏一般的zhui脸,眸含冷光,恨不得一脚把他踢死。面对皇上诏令,他不敢不从,现今又不好当堂指谪,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暗自咬牙,他日将张维定罪时,定要让他受尽折磨。

一腔杀气,连下头孝敬的最锋利的宝剑也没有心思观赏,随手推开。一边neng官_fu一边问孔堰,“小明子怎么去了几个月还没有回来

的?莫不是把差事办砸了不敢来见我吧?”

孔堰见赵紫脸色不善,忙忙打叠起十二分j神伺候,赔笑道:“回主子的话,小明子今儿清晨刚刚回来,碰巧主子要出去,奴才怕耽误了主子的正事,便让他先等着**”

话没说完,便被赵紫一记耳光扇到了地上,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他也不敢护疼,只是咬着牙不住磕头。

赵紫一脚将他踢了一个筋斗,冷笑道:“你才是误了我的正事的奴才,小明子是我派出去的人,你有几个胆子敢拦下他。你去,把他带到我跟前来,要再出什么岔子,这里也容不下你了。”

孔堰自伺候赵紫以来,从来没有被赵紫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开销,一张黝黑的面孔登时Zhang得血红。哪敢再惹怒赵紫,连滚带爬的去了,唯恐慢上一步。

赵紫看着他飞也似的身影,却是心中忐忑,万一小明子什么都查不到**

抿抿红红的_Cun_B_,一脸傲然,纵然查不出什么,难道他就没有法子了?他便是不信,凭张维这样的人,也能做得天_yi无缝来。

远远的见孔堰领着小明子来了,孔堰的神情焦急,似乎在不住的催着小明子快些儿。偏偏小明子故意与他为难,走得不急不徐,孔堰一张厚实的面孔扭得跟包子似的,又不敢发作出来。赵紫在门口看到两人这副模样,险些儿笑出声来。

但他是个极重仪容的人,纵然是对府里的家生奴才也不敢有丝毫不整,扯扯_yi摆,在椅上坐了。

小明子显然刚刚从外边回来,一身青灰色的_yi衫被黄土染得黄了,圆圆的脸儿瘦了一圈儿,露出了尖尖的下巴。他恭恭敬敬朝赵紫磕了头,眼光不经意转到小几上的几碟子点心上,眼中露出垂涎之色。

赵紫轻轻一笑,把碟子往前推了推,“你也饿得紧了,站过来些,不用顾及什么,放开胆子吃吧!”

小明子纵然大胆,也不敢当着赵紫的面如此放肆,但也站了过来,却不吃,而从怀中抽出一张洁净的帕子,将那些点心一块块包了,像包着什么珍奇宝物一般放到了怀里。

赵紫见他这般动作,疑道:“你不是肚子饿了么,为什么还不吃?”

小明子眼圈儿一红,“这些东西,主子经常赏给奴才,奴才天天吃得到,但奴才的M_亲,却从来也没有吃过。”

赵紫微笑道:“瞧不出你还是孝子。这些东西有什么稀罕的,只要你一心一意为我办事,荣华富贵还是尽有的,到时候接了你M_亲去享福,岂不是更好?”顿了一顿,“你去了几个月,打听到什么事没有?”

小明子虽然外表老成,但心里还是个孩子,被赵紫轻轻易易一句话说得心里极是烫贴舒_fu。小小的脸上露出笑容,“小明子听了主子的吩咐,半分不敢耽搁,到了陕甘,岂知那里的雨水比京城的还多,莫说没有旱灾了,连道路都被山洪冲垮了。因而绕道,又多费了些时日。主子要奴才打听的堤坝,奴才去看了,哪里有什么堤坝,只有半人高的小土墙颤巍巍的立在河边。那些河官是张维的亲戚,只知道吃酒聊天,也不如何监管河工,一任自由。依奴才看,那道小土墙莫说能挡得住河水,便是用力一推也就倒了。奴才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若是单单凭奴才一张zhui很难教人信_fu,因此特地代了几个老成点的河工回来,就住在通_F_里,主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他们。”

小李子回来得正是时候,赵紫本来还担心怎么应付张维,现今只要思量着怎么T治他便是了。眼眸弯弯,温言道:“你办事认真,我也不

是不懂得体恤奴才的主子,你到账_F_去支一百两银子,这一个月你也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去见见你M_亲吧!”因见小明子一脸依恋,心中一软,安抚道:“你不用疑心,只是让你去歇息一段时日,等j神养足了依旧回来伺候。”

小明子重重磕了个头,揣着满满的点心,欢天喜地的去了。

赵紫想了一会,铺纸着墨,立时便要上书弹劾。但他天Xi_ngshen沉,事情没有思量周全是不肯多踏一步的。虽然方才满心欢喜,但现时见到雪白的纸张反而冷静下来。

想到前些日子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张维的索求,别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虽然自己心怀坦*,但难免没有小人在背后诋毁,那些风言风语自己也听到了一些,极为难听。若是这份折子莽莽撞撞便呈了上去,虽然以落定张维的罪名,却也坐实了谣言,介时真是跳到黄河水里也洗不清了。

狼毫笔上一滴浓墨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落了下来,污了上好的白纸。

赵紫随手弃之不用,负手立在门口,看绿叶飞花,看群鸟嬉戏。

忽而眼眸一亮,“备车,到岐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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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紫心机shen沉,他到岐山寺去,只因史修儒此时住在岐山寺里。若论官职位品那史修儒是比不了赵紫的。但他在治水修堤上颇有建树,shen得皇上倚重。虽然年老体衰早已不理会什么俗事了。余威仍是在的,他说一句话自然比赵紫强上百倍。

况且赵紫口*伶俐,言辞恳切,也不怕那史修儒不信他的话。果然那史修儒*子热忱,一口就应承了。与皇上一说,皇上又惊又怒。

但皇上到底是一国之君,他也不能凭史修儒片言只语便定了张维的罪。面上不动声色,暗中让十三衙门秘密打探。皇上耳目遍及天下,那张维本来做事就不够周密,又有赵紫暗中大做手脚,怎么耐得住那群惯于打探消息的好手倾巢而出?

没有几日,罪证确凿,张维当庭被剥了官_fu,打入死牢问罪待斩。大燕律法最是严苛,奴才犯了大罪,主子也不能不承受责罚。太子是天家骨血,那些皮r之刑自然不能用在他身上,但也不能姑息了。于是罚俸一年,奉旨闭门在府读书。如此一来,无异于在本就波澜起伏的水里投下一块巨石,两派争斗更日趋激烈了。

赵紫暗暗冷笑,他们斗得愈狠,于自己愈是有利,真恨不得他们都死全了才好。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甚妥当。他们若是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又两不相帮,以义父绝顶聪明,见到自己那样不He情理的举动又怎么会猜不出自己的心意?介时又不知道他会用什么狠毒的法子来伤害文晟了。唉**若是义父要伤害文晟,自己自然不能袖手的,可是那却棘手得多**

赵紫思来想去,虽然知道那一日早晚要来,但以他这般聪慧机敏,竟想不出那日到来时他该怎么做,只得期盼那日永远都不要来。咬牙道:“只盼他们斗得虽狠,但仍留有余地。就像用钝刀子割r,慢慢的割,慢慢的磨**”

忽然听到车外吵闹,赵紫掀起一边帘子,原来前边就是八王府了。二三十个奴才正在门前搬箱子tao马车。

赵紫看了一会子,将帘子放下,淡淡地道:“绕道,不要让他们瞧见了。”

他们在做什么赵紫自然明白,虽然张维被定了死罪,那污烂一省的官员却不能放着不管,迫切需要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人好好去整治一番。赵紫满心以为皇上定会让他去,能处得大事又不与党派之争牵扯上的人,满朝文武之中也就只有他了。苦熬了一个晚上没有睡,细细写好条陈,第二日呈给皇上御览。没有想到皇上只淡淡看了一眼,便随口命八王去了。

赵紫满心不甘,他Xi_ng子强硬,越是棘手难以料理的事越是兴致勃勃,越是容易解决的事他反倒没有了兴致。见八王一言不发,却占尽了好

处,如何不恼?但他也是shen沉人,不但没有将那份恼意显露出来,反倒与八王细细商讨如何动作。

坐上马车,看着窗外的景致,那gu怒意渐渐散了。细想起来,其实皇上让八王在这时分去,也未必存了什么好意。换了别人或许是好的,但张维是太子荐的人,他现在被判了死罪,旁人都猜是八王做的手脚。皇上让八王为这件事收拾残局,不正说连皇上也疑心起来?

微微一笑,这次圣命可当真难办,办得重了便落实了结党相争的罪名,办得轻了又显得敷衍了事,对皇上不恭。

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真是想得简单了,皇上如此shen不可测,就连对他的儿子们也没有什么仁爱之心。若皇上当真允了他递上的条陈,让他去了,这般两头不讨好的事情,他要办得周全也难得紧**

一声呼啸,马车停了下来,赵紫踏着脚踏下了马车,抬头望见大大的招牌上用金漆书着“临江楼“三个大字。想到文晟经常称赞这里的鸭子好吃,不由轻轻笑了起来,任由那跑堂的引了他上了二楼厢_F_。

一边拾级而上,一边道:“早听说你们这儿的菜肴是京城一绝,你也不用跟我啰嗦,只管让厨子们尽心尽力的伺候!伺候得好了我自然有打赏,伺候得不好,我可不愿再见到门上那副牌匾了。”

那跑堂的见多了达官贵人,这样的话每天听得不少于十次。但由赵紫口中说出来却不像旁人那般只是口口上呼呼赫赫而已。他声音轻柔,极为悦耳,脸上神色始终淡淡的,眉目如画更是让人一见忘俗。但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妙人儿,偏偏比那些说话间拔刀威胁人的莽汉子更让人惧怕几分。那跑堂的被他眼风轻轻一扫,自然不敢像从前那般多zhui多*,只是喏喏地应着。

赵紫的眼光却只是从那跑堂的脸上扫过,在楼下一人身上停留了些许,又轻轻转开了。脚上不停,入了厢_F_,在檀香木椅上坐了下来。微微笑道:“我也不说要什么菜色,你们选着出色的端几样儿上来。嗯,先上四干果,四鲜果,四咸酸,四蜜饯。”

那跑堂的赔笑道:“不知大人要什么干果蜜饯?”

赵紫眼角瞥见一人进来,他也不去睬他,只和那跑堂的说话,笑吟吟地道:“唉,看来不说清楚是不行的了。鲜果只拣时鲜的上,要从枝上刚刚摘下来的。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咸酸要砌香樱桃、姜丝梅儿、霜挂杏脯、粉星桃片。蜜饯嘛,就是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渍青梅、梨r好郎君。”

赵紫眼也不眨,如数家珍般将它们一一说了出来,那跑堂的知道遇着了真正富贵的人,哪里敢再问下去,喏喏应着去了。

旁边的小丫头沏上香茗,赵紫端了一来,抿了一口,细眉一皱,又缓缓放下了。挥手屏退了周遭侍立的人,眼眸一转,唇含浅笑,看向那垂手恭立良久的人。“这里没有多出椅子,只好让你站着说话了,你怪我不怪?”

那人叫朱全儿,是养荣原道的牢头。那个地方可比别的地方儿不同,关的都是三品一上的大官儿。那些官员平时在别人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一旦被剥了官_fu也只能听由牢头们百般作践。因此这些关押犯人的牢头们Xi_ng子都被养得极为娇纵,普通的人物它们还不放在眼里。那日赵紫一身便_yi来见他,说是要见见张维。他见赵紫_yi着普通,身边没有人跟随,手上又不拿出银子,便以为是张维的家人来央告的。当下一声冷哼,随口几句话便让他走了。赵紫那时什么话也不说,一笑飘然而去。

朱全儿后来才知道那

是熏灼可热的赵紫,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得罪他。自己却不知死活的得罪了他,当时几乎没有吓死。正不知如何是好,赵紫忽然派了小童过来,说是赵紫要见他。朱全儿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赵紫会怎么整治他。

现今听赵紫笑吟吟地问他,朱全儿眼也不敢抬,只是盯着地面,似乎这平常无奇的地上忽然长出了什么奇花异草,讷讷地道:“奴才怎么敢怪大人。莫说zhui上不敢说,便是心里也不敢想上一想。反正奴才站惯了的,若是大人赏了座儿反倒不舒坦。”

赵紫轻轻一笑,指尖弹了弹杯子,发出丁地一声脆响,“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胃口都被养刁了,不是一百两以上的银票还真瞧不上眼。那日我去得匆忙,没有带银子,你不让见,原也在情理之中。你不用怕成这样,我是半点也不会怪你的。”

朱全儿越是听他说得轻柔,心中越是害怕,双tui抖得险些站立不住。要待跪下,又不知道赵紫让不让跪,若是赵紫不喜欢,而自己却莽撞地跪了,那岂不是更要惹恼他?

赵紫看了他一眼,脸上笑意更浓,“听说你们伺候人的手段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有时候打得人筋断骨折,面上却一点儿也瞧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朱全儿恭恭敬敬地道:“回大人的话,杖责鞭打这tao功夫都是自小儿时练起的。在石头上铺上宣纸,石头打得粉碎而宣纸却丝毫不破,才算出师。”他已隐隐猜到赵紫用意,只赵紫不说,他也不敢说破。

果然只听赵紫温温地道:“果然有意思,我有一个对头,就在你手下。横竖那些被关在养荣原道的都不能算是人了,是猪狗畜生,就是弄死了他,只要报个急病上去,也没有人会理会的。就怕你心肠太软,舍不得了。”

朱全儿知道此时自己若说出一个不字,就真真正正的得罪了赵紫。何况他素来也不把那些人的Xi_ng命放在心上,又怎么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惹来无穷祸端?忙忙赔笑道:“奴才又有什么不忍心的?大人说得极对,那些人是猪狗畜生,奴才若是对他们发了善心,岂不是将自己也瞧得和他们一样了?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居然敢得罪大人。只要知道他的名字,即便大人不说,奴才也不能轻饶了他。”

赵紫微微一笑,这奴才也真懂得讨人欢心。眼望窗外红花绿柳,似乎在自言自语,“唉,我就是心里挂念着他,才会想要见他。我也不要他死,只要见着他受些责罚,也就够了。”

朱全儿心领神会,见那淡淡的金光映在赵紫脸上,越发显得肤白如雪,容色绝丽。心中更寒,如此绝美的人儿,心肠却这么狠毒。不敢再看他一眼,一口应承下来,飞快的去了。

赵紫知道他这一去,便是张维苦难的开始。想着张维血r模糊的模样,心中才好受了些,信步踱到窗前,看那杨柳依依,碧水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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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几个兄弟里头,八王和太子最是要好。明明知道此时见面极不妥当,还是不由自主的到了太子府前。

门前的守卫见了八王,一脸惊讶,但又不敢不放他进来,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八王冷冷一笑,也不理会他们,信步到了书斋跟前,果见一人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案上写些什么。

白_yi如雪,更显得那人清瘦。

八王也不惊扰他,刻意放轻步子到了他身后。见他正往一张画上题词。那张画画的是江水远山,墨色还很新的。太子素手执笔,笔尖却悬在空中半晌也不落下来。一张清秀的脸庞微微侧着看向窗外,双眉若颦非颦,淡淡的忧色总是缭绕不去。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八王一笑,抢了他的笔来,长臂一伸,便这么越过他的肩头在画上龙飞凤舞的题了几行字。

太子原本静心思考

,没想到居然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_F_来,更何况八王自幼习武,当真出手如电。等他回过神来,画上早就墨迹淋漓了。

轻声读了那词,摇头苦笑,“八弟也真是胡闹,你题的词虽然极好,但这画风绵软柔和,那张扬的词和这画儿凑在一起,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八王弃笔大笑,“难道你画了哀愁的画儿我就要题上哀愁的词儿?这样不也挺好的么?两相一映,更显得柔的越柔,刚的越刚。”顿了一顿,“父皇虽然让你读书,却也没有叫你伤春悲秋。再说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被这些无谓的愁思伤了心肺,岂不是**岂不是让父皇心疼?”

“我哪有这么不中用?”温和语气中忽然带了些恼意,“八弟说话越来越没有规矩,老是你呀我呀的。虽然是兄弟,礼数也是不能废的。”

八王眼里眉梢满是笑意,温柔看他,“这话可真冤枉,从前我叫你流,你说没有D_D叫哥哥的字的道理,当时就偏过了头不肯睬我,我没有办法,只好不叫了。若是叫你太子,我又周身不舒_fu,还是你呀我呀方便一些儿。”

太子看了八王一眼,轻轻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舒_fu。“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只是见他zhui唇微微动了一动。忽然太子又提高了声音,“你既然不愿意叫我一声哥哥,那叫太子也好,叫流也好,都由了你。”

其实连八王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单不愿意叫太子哥哥,小时候他就叫过文瑾哥哥,也没有什么。不管怎样,现在听太子终于允了自己的请求,心中着实欢喜非常,立即轻轻叫了一声“流”。

太子以为他要问什么事,便随口嗯了一声,但等了半日却只等到另一声流,当下又好气又好笑,柳眉一蹙,“你是怎么了,叫别人的名字好玩么?”

八王漫不经心,“我怕只唤一声流听不见。嗯,这名儿这么好听,便是再多叫几声也没有什么。”

太子只要和八王在一起,便被他占尽上风,明明自己才是哥哥,但就是摆不出哥哥的威风。哼了一声,“八弟口齿伶俐,我就是争不过你。方才你进来时有没有瞧见我舅舅?”

八王怔了一下,“没有,怎么?”

太子脸一偏,吁了口气,“没有最好,嗯,你是今天就要启程么?太匆忙些了吧?”

八王眼眸一转,早猜到太子心中想些什么。太子的舅舅自来对自己成见很shen,这次又被他得了这么大的彩头,心里怎么会不怨恨?太子是怕自己撞上了他,起了争执。他也不去说破,顺了太子的话道:“早晚都是要去的,早一刻去便能早一刻回来。希望能赶上父皇大寿。”shenshen看太子一眼,声音轻柔,“流虽然比我大了三岁,但小时候我不喜欢和文瑾一起玩耍反倒喜欢和流处在一起。那时你身子最弱,Xi_ng情又文静,有时候就连那小小的晟儿也欺侮你。因此我手上有了好的蝈蝈儿,父皇赏了什么好玩意儿,都替你留着。”

太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提起那些小时候的事情,但想到以前那段快乐的儿时光景,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是A,那时候可真快活。记得那时你为了替我把掉在草地上的小鸟送回树上去,还摔断了tui,一个月下不了床。也亏了你这么好动,竟然能忍得了一个月。小时候你就跟我说,无论我喜欢什么,只要是你有的,你都能把它让给我。但我却知道,有些东西是让不了的。”

八王点头,温柔看着太子清秀的脸庞,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隐在温水下的宝石,虽然柔和却不可动摇。“是A

,有些东西我让不了,你也让不了。”

两人虽然分属两派,但这番温柔的言语说来却是这么自然,没有掺杂半分假意。两人都shenshen认定,他对自己是温柔相待也好,是毫不留情也罢,都是再应该不过的事,绝不会有一点儿怨恨。

八王从_yi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笑道:“这是我从前答应了要给你的,却一直忘了给。”

太子好奇,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盒子,“这是什么东西,我这府里虽然比不上八弟那儿的,可还不曾少些什么。”

手掌却被八王覆住,八王唇畔含笑,“现在可看不得,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吧!”

两人出了书_F_,八王与他并肩而行。一路指着沿途景致,评点指摘。他也博学,随口就能说出典故来,又说得生动,引得太子不住发笑,如饮醇酿。真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一些才好。

府门终于还是到了。

八王笑意渐敛,但双眸shen沉,偶尔一瞥竟流出无限shen意。抬头见天上红霞满布,远处却涌起黑云。想也不想便解了身上披风,给太子细细系上。看了看太子,zhui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保重身子,莫听别人编排是非,父皇便高兴了。”

果然立时变天,大风卷着泥沙扑了过来,迷得人睁不开眼睛,一片苍茫中,只见八王袍角被风撩得老高,他却不曾停步,径自去了。

太子怔怔立在哪里,他不知道满心满眼酸酸涩涩的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愿去想。。抿了抿唇,猛然惊觉手中一直握着那个盒子。再也忍耐不住,把它打开了。却见里边并不是什么珍奇的物事,却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竹蜻蜓。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本来翠绿的竹片已发了黄,但竹蜻蜓却一点儿也没有损坏,还是那么栩栩如生,薄薄的双翼在风中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能振翅飞去。

叹了口气,将它托在手里,那竹蜻蜓被风一卷,登时飞了上去,顷刻间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笑得恬淡,“你早晚都要飞上高空的,我又何必平白将你圈在盒子里**”

拢了拢身上披风,风虽然吹得狂猛,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

文晟在府中等了半日也不见赵紫,心想他不定被什么事耽搁了,便起身要走。没想到刚刚出门,冷不防就撞上一人,抬眼一看,不正是赵紫么?只见他一身紫衫被雨水淋得透*,早瞧不出什么颜色,下摆还在滴滴嗒嗒的往下滴着水珠子。

文晟少有见到赵紫这么狼狈的模样,乐得抿唇儿直笑:“阿紫从哪里回来的?弄了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嘿嘿,方才总管还在跟我询问今晚吃些什么菜,现今看来一切菜色均可免了。我只吃一道水煮紫鱼。”

赵紫双指一扣,在文晟光洁的额头上清脆的敲了一个响儿,一把拉了他手入nei,口中笑道:“笑话我么,什么水煮紫鱼,也亏了你想得出来。我什么也不吃,单单吃你这只鲜nengneng的文火炖鸭!”一边往里走,一边还不忘记吩咐下人熬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上来。“唉唉,想不到现在的天变得这么快,方才还是Yan阳高照的,一会儿就下起雨来。阿晟待会也热热的喝上一碗姜汤,小心总没有过失的!”

文晟手掌与他一握,只觉一片冰凉,便不动声色的将一gu温暖的內息送了过去。口中笑道:“以前阿紫不是最怕吃药的么,怎么现在反倒抢着去吃了?”

赵紫心中的打算自然不能对文晟说!他平时对任何人说谎话眼都不眨一下的,但现在在文晟清澈的目光下脸颊上竟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现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我若是被这点子风寒击倒了,留下的那么多事谁又能好心来帮我呢?到时候还不是累了自己**”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一gu暖意如滔滔江水般绵绵不绝地涌入体nei,看了文晟一眼,心中_gan激,目光更是柔如春水。口中却道:“阿晟这tao功夫,可比我学的

什么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管用得多了,不知道阿晟肯不肯教我?”

赵紫说的是玩笑话,也没想过文晟怎么回答。但在文晟心中,赵紫是第一重要的,无论他说什么话,他都认认真真地考虑了。听见赵紫这么说,便认真想了一想,沉吟道:“难得阿紫想学**本来我教给你也没有什么。但我这taonei功走的是纯阳的路子,和你的恰恰相反,我怕学了不但没有好处,反而累了你一身武功。”

赵紫听他语意诚恳,反倒愣住了。久久才叹息道:“呆子,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就这么认真。”忽然笑了,当真灿若桃花,明Yan无比,“阿晟会的功夫跟我会的还不是一样?我又何必苦巴巴的去学?”

这时恰恰侍nv送了两碗黄澄澄的姜汤过来。赵紫随手将她们屏退了,_F_nei再不留一人。

文晟见赵紫手上拿了一碗姜汤,便以为案上的那一碗必定是他的,伸手去拿。手腕却被赵紫轻轻易易的扣住了,赵紫也没有用力,甚至是很轻柔的,修长的手指暧昧的划过手腕nei侧敏_gan的皮肤,优雅而缓慢,让文晟想起了桃花林中抚琴的赵紫,但那时候的赵紫轻灵飘渺,可没有现在这般邪魅的眼神。

赵紫眸光一转,被雨水打*的发上慢慢滴下一滴水珠,恰恰落在了殷红的唇上。文晟突然口干*燥,真想将那滴水珠Tian了去。

文晟生Xi_ng单纯,心中想些什么都摆在脸上,赵紫何等聪明,自然都瞧了出来。他也不去说破,笑吟吟的将文晟的手腕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比起床第之欢,那吻实在算不上什么,最恼人的是从rou_ruan_Cun_B_里突出的温暖气息,一下一下的从火热的肌肤上拂了过去,闹得文晟心里像突然住进了一只小猫儿,neng呼呼的小爪子不住撩拨着他的心。

赵紫一笑,低头含了一口姜汤,他也不饮,慢慢地靠近了文晟。

文晟脑子一团浆糊,还没有想明白赵紫要干些什么,那两瓣rou_ruan的唇已经贴了上来。刚从雨水里出来的_Cun_B_,一点儿也不冰冷,反而是火热的,还带了一gu甘甜的药香。

反手环抱住他,柔顺的张开了口。忽然一gu炙热的ye体涌了进来,火辣辣的,还带着一丝丝甜味儿。

甘甜的ye体滑进喉咙,一些来不及咽下去的,顺着zhui角滴落下来,映着蜜色的肌肤,让人目眩神迷。

赵紫恋恋不舍的Tian一下文晟薄薄的zhui唇,终于还是退了出去。文晟本来抱住赵紫,一吻毕了,环在赵紫背上的双手已经软软的垂了下来,若不是赵紫搂着他yao,他真要滑到地上去了。

文晟羞得满脸通红,挣开了赵紫的手。一时之间*头像被猫儿咬掉了,什么也说不出来,狠狠瞪了赵紫一眼,偏过了头道:“连吃药也耍花样,你再不乖乖的吃药,待会又染上风寒了!”

文晟真是被赵紫吻得昏了头,连“乖乖的”三个字都出来了,这可是床第之间赵紫哄他时最经常说的话。赵紫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他。

文晟见他眼神诡异,终于想起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脸一下子Zhang得通红,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偏偏又一闪眼看到赵紫唇边那几滴蜜色的ye体,想到自己方才忘情的模样,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赵紫随手将瓷碗放到桌上,便动手去解自己_yi衫。

文晟咬紧下唇,听着那悉悉的声音,真是要走也不行,要留也不行。

赵紫本来只是要换掉*_yi,没有别的用意。但见了文晟这副模样,知道他想歪了。他也

不说,解_yi的动作倒越发撩人起来,长睫半掩,凤眸生媚,举手侧身间让人遐想无限**

文晟的脸简直要滴出血来,他也不敢看赵紫,只是紧紧闭着眼睛。

忽然一个rou_ruan的物体落到唇上,身子被一个人抱住了,一闻到那gu香气就知道是赵紫。也除了他,再没有人敢对自己这般放肆了。

“阿晟总闭着眼做什么?”赵紫声音温柔非常,哄得文晟睁开了眼。只见赵紫一身清爽,原来他把*_yineng了,换了一件水色的棉袍,那棉袍干爽rou_ruan,温顺地贴在他身上,将那修长的身躯完全展露了出来。

“原来你骗我!”文晟本来想对赵紫这么说,但说到底赵紫也没有骗他,真说了出来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文晟瞪了赵紫一眼,气哼哼的别过头去,只等赵紫来哄他。

忽然听见赵紫“A”的一声,惊慌异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文晟还以为赵紫在外边又受了什么Yin毒的伤,直到现在才发作出来。第一想到的就是去叫太医。没想到袖子被赵紫拉住了。

“怎么?”

文晟低头去看,赵紫却脸红红,白玉般的手指紧紧扣住一个小小的盒子,死活不让文晟看。文晟好奇心起,轻轻扳开赵紫手指,原来那盒子里面也没有放什么稀罕的物事,只有一些已经看不出模样的点心,都被雨水泡得化开了。

“这是什么呀?府里什么东西没有,还要巴巴的从外边买来!”文晟刚刚说完就想起来了,“A,这是临江楼的点心。上次我才说过那里的点心蜜饯好吃,阿紫就记住了!”文晟说话时特别温柔,就像对一个脆弱的婴儿说话一般,唯恐呼气大了一些就惊吓了他。

赵紫neng白的脸上越发红Yan了,扁扁zhui道:“哼,都怪这贼老天平白无故下了这么场大雨!”

文晟一笑,将那盒子小心的收进了怀里,“打雷下雨,本来就是它的司职。阿紫,老天可不是随便咒骂的**”

赵紫素来不信鬼神,哪怕是如来佛祖他也照样骂了,但见文晟皱眉抿唇的模样,登时把话吞了Jin_qu,笑吟吟地道:“好吧!阿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嘻嘻,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想起到我这里来,白天还不够你忙的么?我可是一沾床就见周公去了!”

文晟双掌一拍,“哎哟,阿紫不说我还差点儿把正事忘记了。这是明哥儿拟的清单,你瞧瞧库_F_里的银子够不够支使?或是有什么要添上要删减的,明天我去跟明哥儿说!”

赵紫接过来看,轻轻咦了一声,“怎么是在颐春园,往年不是都在紫苑的么?”

“明哥儿说,皇上因见往年都在紫苑,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景致,翻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儿来,便说到颐春园去,那里取自然之色,地方也比紫苑宽敞得多,nei外大臣也不用分两次晋见了。”

赵紫扑哧一笑,“皇上倒懂得体恤我们这些办事的人。嗯,那么一来,就要特意加上一些野景儿了**”

这yi_ye,两人都没有入睡。外边风雨大作,二人却在屋nei围炉煮酒,对饮畅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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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寿的日子越来越近,京城各处妆点一新。屋舍都换上了红瓦白墙,一路看去极是醒目。因皇上要从紫苑到颐春园取,故将街道上青幽幽的青石板都换成了雪白的云纹大理石,就连道路两旁的没有长成的树木也尽皆铲了,特特儿从郊外专司种植花卉的群芳居里搬来了优雅婀娜的江南垂柳。柳枝飘飘,每当有风吹来,整条街道拜年掀起一震如烟似雾的绿纱来,让人朦朦胧胧宛若身处梦境。

这还只是京城御道,皇上要移驾的颐春园里如何妆点布置,更是不消说的了。颐春园nei,极目所见,皆是奇花异草,争奇斗Yan,虽然色彩纷呈,却也乱得恰到好处,红的、紫的、

绿的、白的,一丝丝,一条条,绕石沿路,浑然一条天然花毯,绵延而去。

因皇上爱赏玩石头,下头的奴才们更刻意巴结,从极西的天山是行开凿出一块重逾万斤的玉石,又耗费无数人力运到京城,集结无数能工巧匠在玉石上雕刻出大禹治水的宏大场面。人物不须细数就有一千多个,眼耳口鼻无一不惟妙惟肖,最妙的却是人物尽自j巧,那神态那动作却无一重复,当真刻意算得上旷古难寻的艺术珍品了。

那块玉石巨雕便端端正正的摆放在皇上起居的天宝阁nei,被阳光一映,雪白透亮,莹然生光,端的华美无比。

除了玩石花草,连太ye池也于几年前专为这一天拓宽了许多,本来就一碧万倾,现今更是水波渺渺,与大海一般无二了。太ye池上又不单单是水,居中有蓬莱仙山,周围有“如意洲”、“月色江声”、“环碧”三大洲岛环绕,各岛格局不同,或j致小巧,或凛然大气,但无不是别具匠心,容纳高人乐而忘返。

赵紫知道在现今这么要紧的时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病倒了,便加意小心,再加上文晟诸般照顾,因此虽然忙得脚不沾地的,倒也没有再累倒。

好容易到了这一日,只见御道两旁垂柳款摆,柔neng的柳枝间却是羽林禁卫,戒备森严。满城百姓人头拥挤,却都让铁甲铮铮的羽林军拦在了外边,个个虽然都伏低了脑袋,但都止不住抬头去望,却哪里看得到?耳中只听见黄金打造的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鼻中只闻得一gu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曼妙香气。

果然是天家富贵!

赵紫叹息一声,眸光灿亮,微笑不语。

那些龙旗、静鞭、银枪、、黄伞过尽之后,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致,只见两行妙龄少nv手执宫灯,姗姗而行,一片紫雾弥漫,暗香引路,少nv行尽之后是各宫嫔妃依惯例乘坐华轿紧随御轿,虽然比不得御轿华丽,却也是气势非凡的了。

皇上坐在五丈高的金銮御轿上,看着两旁百姓如痴如狂的模样,心中得意非常,目光不自觉的向前方飘去,只见一行羽林之中,唯独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眉毛微微一皱,又舒展开来,他当真是糊涂了,少卿是大将军,怎么还会在羽林军中**唉**

突然礼炮咚咚咚响了三声,震得群雀惊起,远处山谷隐隐应和,紧接着nei务府将八百只瑞鹤放出,腾空翩翩翱翔,一时间只见满天雪羽,空隙中Xie出点点金光。皇帝正要抬头去看那八百只瑞鹤翩翩翱翔的模样,忽然司礼太监跪前奏道:“皇上,颐春园到了,请皇上移步入nei!”

进到了这里,已没有方才在御道上那么拥挤嘈杂。但众位官员除了些个年老点儿的,还能追忆当初先帝巡游时的宏大场面外,其余的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耳边还响着方才的鼓乐鸣炮,鼻中还闻着方才的紫萸清香,一个个目眩五色,痴痴茫茫。

赵紫虽然没有那么不经事,但到底年轻,既然年轻,就最爱新鲜玩意儿,因此也是心Ch_ao澎湃,难以自己。

忽然_yi袖被人扯了扯,砖头看明哥儿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自己身边。赵紫见明哥儿一双黑嗔嗔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便知道他又生出什么古怪的主意了。便装出恭敬的样子低下了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明哥儿你是王爷,怎么和我站到了一处?”

明哥儿虽然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压不住一脸的焦急,“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来找你。实话跟你说了吧!皇上的玉牒放在了交泰殿没有带出来!”

赵紫一惊非同小可,“你**”忽然意识到声音太高,看来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才又将声音压低了。赵紫和明哥儿虽然身份职司不同,但因都识得文晟,因此私底下下是极好的朋友,说话也很随便。赵紫狠狠瞪了明哥儿一眼,“你怎么什么都不忘,偏偏忘记了这一样最要紧的物事?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待会祝祷时是一定要用到玉牒的,这会子可怎么把它拿过来?”

明哥儿想也不想就道:“我想过了,乘一匹快马,绕过御道,一个时辰便能到得了交泰殿!”

赵紫冷笑,“我如何想不到这个?只是那玉牒上记录了皇上的生辰八字,是想当要紧的物事,我只是一个户部尚书,又怎么能拿它出来?”

明哥儿咬了咬唇,忽然眼眸一亮,虽然声音还是低低的,却掩不住满心喜悦,“你手上不是有皇上的金令么?有了这个,还怕什么交泰殿?”

赵紫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想了起来。金令他是时时放在怀里的,有了这个,当真是紫苑之中任凭自己出入了。但他自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是自己职分的事,若没有想当的好处是不随意招揽的,但见到明哥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若是拒绝了他,莫说于心不忍,便是日后他在文晟面前倒一番苦水,也够自己受的了。

便抿抿唇道:“好罢!我就帮你走一遭。唉,文晟迷糊,连他的朋友也这么迷糊!”

趁没有人注意他,赵紫悄悄离了随行队伍,寻了一匹快马朝禁苑飞驰而去。因城里的百姓都到御道那儿瞻睹圣颜了,一路行来几乎没有见着什么人,倒顺畅得紧。

到了宫门,因禁苑nei不得骑马,只能快步急行。好容易到了交泰殿,亮明了身份,拿出金令,那礼官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将一个用明黄缎子包着的扁平匣子交给了他。

赵紫吁了口气,他这番是偷跑出来的,若是皇上兴致突发要召见他,那大不敬的罪名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了。因此一拿到匣子,连那礼官的几句寒暄也没有心思搭理,胡乱点一点头,便出了交泰殿。

没想到越是不想生事,事情就越是找上门来。赵紫正行到天街上,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声音模样都是很熟悉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那人一路小跑过来,没有言语先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偏偏那两撇眉毛又是丧气至极的倒八字眉,与那灿烂的笑容凑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滑稽可笑。赵紫一见到他这副模样,登时想了起来,可不是今天的新科探花,刚入了文渊阁补了缺儿的陈昊么?

“陈大人怎么不随着銮驾到颐春园去,这样的盛世,一辈子也不能见上一次的!”

陈昊搔搔头。他初入官场,一点儿也听不出赵紫只是同他敷衍,还以为赵紫是真心挂念他。便憨厚地道:“皇上要我修的书还卖友修完,怎么好意思去!”

赵紫眼中不耐,正想胡乱寻个借口抽身,没想到陈昊一把拉住了他,神色惶急,“赵大人进来时可有没有发觉禁苑里有什么不同?”

赵紫听他无端端问了这么一句,警醒起来。一路进来的那些人A景A,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闪过。他本就生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又这般上心,自然连丝丝毫毫都想得清楚了。看了看陈昊,慢慢地道:“那些侍卫,倒有很多是认不得的!”

陈昊双手一拍,“是A,我也是这么想的,若说是为了皇上去颐春园临时T度,断然没有这么多生面孔进来的道理,想想这禁苑是什么地方**唉,因此我便找了个侍卫来问,那人倒是个不哼不哈的主儿,只知道打躬作揖,实话_geng本不说一句。但我瞧得蹊跷**”

赵紫一摆手止住了他,“陈大人想得多了,兴许这些侍卫口*不便,以至于生出这么多误会来!”但到底放心不下,闪眼见一队侍卫过来,便随手拦下了,笑吟吟地道:“你们是羽林军哪个部从

的?怎么还不到颐春园去护卫圣驾?”

为首一人见赵紫气度不凡,又想到上头那人命令不准多生事端,便恭恭敬敬地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是羽林军煌麒部的,因各部都移到颐春园了,紫苑nei反见空虚,大将军便命卑职在此地留守!”

他若说其他的部从倒还好,偏偏说了煌麒部。那煌麒部因是唯一一个能使用火炮的部从,在出巡的前一天晚上皇上便秘密T派他们到了颐春园。这事做得极其机密,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两三个人。

赵紫见他人说话时眼也不眨,不知道nei情的人真要被他骗过了。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和煦,柔声道:“原来是这样,我倒一点儿也不知道!烦劳你们了,紫苑这么大,这么点子人手巡得过来么,要加意小心一点儿,越是这个时候,越容易出事!”

陈昊是个厚道人,见赵紫言语温和,便以为赵紫信了那人,而认为自己撒谎了。急得满脸通红,摇头叹息。

赵紫见那侍卫眼光不住往陈昊身上瞧,知道他起了疑心,一步过来,身子正正挡住了他的视线。五指扣住陈昊的,声音也不甚高,只恰恰让那侍卫听得清楚明白。“陈大人你叹息什么,A,我知道了,定是为不能吃上御厨做的点心叹息对不对?那也值得这样的?我早就让人帮我们留着了,现今回去,正好能热腾腾的吃上!”

陈昊听赵紫说这些全然不着边际的话,一时想不出是什么道理,稀里糊涂被他拖着走。行出几十来步,远远看见宫门了才清醒过来。恼得一张不甚俊俏的脸Zhang的通红,“你**我本来**本来以为赵大人是何等厉害的一个人物,没想到这么胆小怕事。你**你若是**若是怕了他们,我**我自个儿回去,死就死吧,又有什么好怕的?”

陈昊自小就有些结巴,一到恼怒时,口齿更不灵便。只是这个危险的时候,谁也笑不出来。

“你回去又有什么用?白白陪上一条Xi_ng命而已!”比起方才的笑意盈盈,现在的赵紫眸含冷光,一字一字像han_zhao冰珠子,这样的赵紫陈昊从来没有见过。忽然明白赵紫并没有相信那侍卫的话,心中喜悦非常,正要回头去看那些侍卫怎么样了。手上一痛,那种疼痛来得猛烈,陈昊怀疑他的骨头要被赵紫捏碎了。也亏了他硬气,没有出声叫唤。只听赵紫冷冷地道:“别回头,他们都在后边看着呢!”

红唇微勾,鲜红冰冷,“你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晓得。

这样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赵紫从头到尾一眼也没有看向陈昊,只是定定看着远处宫门影影绰绰的人,“只要活着,不愁办不成大事!”

陈昊忽然觉得自己在赵紫面前处处像个小孩子,正在懊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身子被按上一块冰冷的地方,口唇微张,那声惊呼硬生生被一个rou_ruan滑腻的物体堵在了嗓子眼里。

赵紫侧耳去听,直到那脚步声渐去渐远了,才松开捂在陈昊zhui上的手。

柳眉轻皱,沉吟不语,半晌轻轻一笑,“好A,他们倒大胆得很,竟然敢往吟龙殿去了。嗯,不知还有多少个人要过来。”转头对陈昊道:“若是你先前装个糊涂,现今还能安安分分的在文渊阁里修书,但偏偏你多生了一个心眼,与我搅出这许多事来,现今想要图个安生是万万不能的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眸弯如新月,“你生得这般好模样,若是让守在宫门那干子侍卫千刀万刀一起斩将下来,只怕到了阎罗殿,那十殿阎罗也认不出你来了。”

陈昊

睁大眼睛,他平时接触的人尽是与他一样的书呆子,少有像赵紫这么心思伶俐的。想了半天才明白赵紫话里的意思。原来那些人竟是要杀了他们灭口,可是刚刚为什么又不追上来?更何况赵紫说话时笑意盈盈,一点儿也不紧张担忧,活nengneng是在说笑话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忽然赵紫将头微微一侧,拉了陈昊转进一条岔路。

陈昊被赵紫一拉,浑身便轻飘飘的使不上力道,偏生又跑得飞快,就像有人在他yao间轻轻托了一把。四周景物快速向身后飘去,耳边风声大作,这种经历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若不是记得赵紫嘱咐,不能开口说话,早就大喊大叫起来了。

赵紫拉着他左转又弯,有时跑得飞快,有时有忽然停了下来,躲在什么石像的后面。说也奇怪,那些兵士就像跟赵紫约好似的,当他全力奔跑时,整条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但当他躲藏起来之后,便恰恰有一队士兵从他们面前经过。阳光反Sh_e着雪亮雪亮的兵刃,惊得陈昊一颗心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好容易到了一处园子,满地neng草喜人,枝上鲜花娇Yan,不时还有一两只白鹤水禽从面前经过。景着实是好景,只是陈昊此时又怎么有心思去欣赏?一路担惊受怕,两条tui绵软得跟面条似的,两手撑着膝盖直喘粗气,仰着头看着赵紫,“不**不走了**了么?”

赵紫盯着地上的花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走了,难为你一个书生还能跟着我走这么远的路。这里一时没有人来,你好好歇歇吧!”

“你怎么知道?”陈昊听赵紫这么一说,登时松了口气,早将什么礼仪体面跑到了九霄云外,一屁gu坐倒在地,方才还娇Yan喜人的牡丹花儿顿时化作了花泥。只陈昊虽然信了赵紫的话,但仍是不解,偏了头看他,“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说了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赵紫随手折了_geng花枝在松软的土上划来划去,淡淡的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对他们的布置这么熟悉,连哪里有人哪里没有人都知道得这么详细?”

听到这句话从赵紫zhui里说出来,陈昊本就不甚*的脸顿时Zhang得通红,眼珠子铜铃似的瞪着赵紫,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是鬼魅了,不然怎么连他心中想些什么都知道得那么清楚?虽然所处之地_Chun_Guang_明媚,却也禁不住生出一gu森森冷意,好像顷刻间真到了奈何桥旁。忽然想到一事,差点儿要惊呼出来,哎哟,赵紫既然能猜到他心中都在想些什么,那岂不是连他曾疑心他与那些贼人是一路的想法也知道了?

赵紫一路带着他逃命,他竟然疑心起自己的恩人来,真是连猪狗也不如了。不由心中默念,只盼赵紫不要说出来才好。

赵紫手中动作不停,柳眉轻皱,似乎在想一件极要紧的事,也亏了他还能分出心思来答陈昊的话,声音清脆,“这有什么难猜的?这里毕竟是紫苑,他们哪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既然他们打扮成侍卫的模样,那么一言一行,站岗巡视,自然要跟侍卫一般无二。我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去想他们会在哪里设置岗哨,只想着平时那些羽林军在何处设岗,自然能平平安安的出来了。”

陈昊听得矫*不下,羽林军在紫苑nei的岗哨班次,便是经常出入紫苑的老太监也未必清楚。赵紫这么个年少秀弱的少年如何能记得那么清楚?陈昊当初被皇上钦点为探花时何其得意,现今见了赵紫越发觉得气馁起来。不禁摇头叹息,“区区萤火何堪与明月争辉**唉**”

赵紫见他又犯了呆气,不觉暗笑,忽然眸中j光一闪,手中树枝快如闪电的Sh_e向陈昊。

陈昊唬了一跳,心中空茫一片,竟一时之间想不起应该如何躲避,那树枝来得好快,之间一缕劲风刮得脸颊生疼,鬓边一凉,几缕乌黑的发丝飘飘**落了下来。心惊胆战的伸手去Mo

,却不见血。

赵紫起身走了过来,红唇一弯,勾出几分讥讽,伸脚去踢那倒下的侍卫,“哼,当真一点用处也没有,这么轻易就死了。”

陈昊这才知道原来赵紫要杀的人是那侍卫。见他身材魁梧,手上一把钢刀银光雪亮。想到他方才就站在自己身后,若是一刀劈了下来,自己哪里还有命在?但见他眉心被一_geng树枝穿透,头骨碎裂,双目凸出,死相极其难看,又被赵紫如此作践,不禁又可怜起他来。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与那些贼人一路的?唉,哪怕就是这样,也不该杀了他,兴许他还知道一些儿什么呢!”

赵紫一双凤目似笑非笑,“哦,陈大人又发善心了,我可不耐烦带个累赘上路。”低头看了看地下花影,笑吟吟地道:“这个时辰,哪里的机括也该打开了。”脚上用力,抹去了方才划下的东西。

陈昊扫眼过去,见是机关地图之类的东西,正想着赵紫划下这些东西做什么,耳边听赵紫笑吟吟地道,“你会游泳不会?”

陈昊虽然生在江南,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他尽管猜到另外有出路通到宫外,但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眼前这个碧波*漾的水池子里。脸色不禁发白,但赵紫哪里容得他发呆?一把拉住他沉了下去。

陈昊身子一被冷冰冰的池水浸到,满肚子的学问登时一点用场也派不上了,手脚只知道胡乱扑腾,忽然碰到一样东西登时想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再也不肯放手,却不知道他抓到的那样东西正是赵紫的yao。赵紫被他突然这么一抓,差点儿呛进了水。要扳开他的手,偏生他又抓得死紧,不得已点了他的*道。陈昊手上一麻,酸软无力,才不得不放开了。若是依了赵紫的Xi_ng子,便是十个陈昊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但自那桃花林回来之后,他答应了文晟再不轻薄人命的。赵紫纵使对别人心狠手辣,却对文晟却是至情至Xi_ng,不肯轻易拂了文晟的心意。只要想到文晟,哪怕心中再不甘愿,也板过了那陈昊的头,将一口气渡了过去。

陈昊本来只觉X_io_ng中难受得简直要炸裂开来,忽然一口气渡了过来,当真是渴极了的人忽然饮到一滴甘露,神智清明了许多,再不胡乱挣扎了,由着赵紫牵引着他向前方游去。

身子被水波环绕,上下使不上力气,眼前一忽儿明亮,一忽儿Yin暗,不时还有一群群鱼儿从身边游过,鱼鳞闪闪发光,头顶一圈光亮始终不曾散去,似乎一轮红日就在头顶,又似乎离得很远。

忽然手上不知被谁拉了一把,呼啦啦一声,水花四溅,骤然间涌进肺里的空气让陈昊大声呛咳起来。四周花红柳绿,原来已经到了岸上,阳光刺得双眼生疼,拼命挪动沉重的四肢,连滚带爬的到了岸上,死尸般躺下不动了。

赵紫自然不像陈昊那么狼狈,呼xi丝毫不乱,随手将散乱的长发拨到脑后,凤目一转,见这里是护城河。微微一怔,“原来御花园里的水经世从这里引来的。嗯,这倒好得很,省了不少事了。”

见不远处一匹白马低头吃着青草,他也不管那是谁的马,解了缰绳便飞身而上。耳边风声呼呼,隐隐听到有人在后边破口大骂,从怀里Mo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大笑道:“赏你的银子,拿去吃酒吧!”

(46)大寿 中(2)

这时颐春园nei百官朝拜已毕,司枫苑里一场双龙会演得正欢。

文晟坐在皇亲之列,偏巧这时八王去了陕甘还没有回来,太子

又在府中养病,因此几个兄弟里也只有三哥文瑾是在自己身边的。文晟本来最爱看戏,但此时心绪不佳,那些生旦净末丑演得再讨喜也入不了他的眼,一双黑嗔嗔的眼珠子只在下边着着各色官_fu的人群里找寻那个心心挂念的人儿。偏偏怎么找也见不着他,心中正生着闷气,忽然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文晟脸上登时放出喜色来。坐在他身旁的文瑾自然见着了,见文晟要走,一把拉住了他,抿了唇儿笑:“怎么,这当口又要到哪里胡混去?仔细待会儿皇上找不着你,又要挨板子了。”

文晟此时满心只想要去见赵紫,见文瑾拉住了他不放,连连告饶,“这会子皇上看戏还来不及,哪里会想到我?只要三哥不四处嚷嚷,管保没有人知道。嗯,前些日子三哥不是看上了我那匹青骢马么?若是三哥替我遮掩了过去,我就把它送到你府上去。等我回来了再和三哥三杯黄汤,成不?”

文瑾一笑放手,“记着你说过的话,可不许赖!”

文晟随了那小太监一路向西,人越发少了,正疑惑赵紫怎么会到这地方来,忽然见一个紫影立在一棵花树下,_yi衫尤不住滴下水来。赵紫脸色苍白,一片红樱中,越发显得红唇似血。

文晟又惊又怒,几步上前,neng了自己的金丝猴披风替他系上,虽然不能为他取暖,倒也能挡住些许冷风。

赵紫缓了口气,见文晟zhui唇抖动,不着痕迹的掐了一把他的手背,笑道:“我还没有去过王爷的别院,趁今儿高兴,王爷带赵紫去瞧瞧,成不成?”

文晟心领神会,知道这里耳目太杂,说什么话都不妥当。遂笑道:“这有什么不成的,只怕未必及得上你的府邸。”

两人到了朝云轩,文晟屏退左右,从_yi架子上摘下两件_yi裳递给赵紫。赵紫见那_yi裳上没有需要避讳的明黄色,暗赞文晟真是越来越心细如发了。两人身材本就差不多,因此_yi裳倒也He身。赵紫喝了两口参汤,再被屋里的暖气一烘,满身寒气登时驱得干干净净。

一双妙目定定看着文晟,声音清脆,“王爷,紫苑被贼人侵占了!”

文晟大吃一惊,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赵紫,“你在说笑话么?”喘了几口气,再也坐不住,像困兽般在屋里踱了几步,羊皮小靴踏得地面霍霍作响。但文晟到底不再是当年那个任Xi_ng胡为的文晟了,一惊过后慢慢平静下来,缓缓地道:“阿紫是不会拿这种事说笑的。嘿,紫苑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们既然敢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便是把九族的Xi_ng命都押上了。B宫,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赵紫击掌大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是B宫,那定与朝中权贵neng不了干系**”与文晟对看一眼,见他脸色难看,便硬生生把转了话锋,“好吧!咱们先不说这个,一切平定下来后自然有皇上处置。咱们现在要做的,便是想个法子不动声色的将他们一举擒下。除了紫苑,颐春园这边也不能松懈,因皇上在这里,各国朝贺的使臣也都来了,更要加意小心,绝对不能出什么差池。”顿了一顿,“我刚从紫苑那边过来,瞧着那些贼人有规有矩,似乎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我猜着他们是想学那曹*,兵不血刃**嘿嘿,他们既然有这个想头,与我们也不是没有好处!”

文晟冷哼一声,眼露杀气,“现在不是乱世,皇上也不是汉献帝!颐春园中倒有不少羽林军,只是若把他们都T开了,恐怕不妥!二来只有这么些子兵,也少了一些儿!”

“羽林军当然不能动。我想他们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发难,恐怕要到天黑才会动手。”赵紫偏头想了想,“城外一百里不是有丰震、丰雷两处大营么?若能把他们T来,什么贼子也都不怕了。”

“没有皇上诏令,T不动他们!”

“大将军虎符可以T动天下兵马!”

文晟大喜,抬tui便走,“还是

阿紫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个?我这就去找舅舅说去!”

赵紫追到门外,笑吟吟地道:“要悄悄的去说,别张扬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少卿果然来了。对这个名满天下的大将军赵紫可不敢像对文晟那般言笑无忌。因敛了笑容,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将事情始末与少卿说了。少卿听得仔细,于不甚清楚的地方便打断赵紫的话问个明白,所问之处又正正是关键的所在。听完赵紫的话,少卿敛眉,久久不语。

赵紫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但少卿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少卿知道几个皇子间素来明争暗斗,只是没有想到竟来得这么快,心中已想了好几个法子。但他向来沉稳,又是事关皇家,反复对比之后,才缓缓地道:“赵紫说得对,羽林军护卫着皇上安全,无论如何都不能动。这是京师重地,比不得野外沙场,哪怕我执了虎符去,也只能将两营j锐三百多人T进京来**人数委实少了一些。嗯,廷尉署掌管着京畿治安,现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不能置身事外,况且这本来就是分nei之事。晟儿待会去知会他一声,领着他府衙nei的亲兵进驻紫苑!”少卿想了一想,又道:“与他说话时不需说得太透,只说紫苑nei走了水!”

赵紫眼中j光闪动,微笑不语。他想的也是这个意思。既然连廷尉署都不能透露,那更不能告知皇上了。这并不是存心欺瞒。只是使他们手上并没有那些贼子谋反的罪证,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倘若皇上问起话来他们又拿不出证物,红口白牙,谁信呢?白白担了无中生有的骂名!与他仕途并无任何好处。不如将那些贼子都擒获了,这场擎天保驾之功不下一场燕狄之战。哼,那些凭战功出身的将领们不是不满他年纪轻轻便居得高位么?这会子瞧他们到哪里说zhui去!

赵紫心中盈满杀气,恨不得立时就ca上翅膀飞到紫苑,脸上却笑吟吟地不露声色。

少卿心中想得却比赵紫单纯得多。他是抱定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宗旨。但这些臆测的事若是告诉了皇上,立时就要演变成父子之争,无论皇上处置得轻了还是重了,都给后世留下骂名。不若由自己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再听凭皇上发落的好。

文晟却一直相信这件事多半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撺掇着他的哥哥做下的,只要趁乱时将那些胆大的奴才就地格杀了,再将所有的罪名往他们身上一推**死无对证!哪怕皇上雷霆之怒,难道还能当真杀了自己的骨r?

三个人三种心思,却都一心要平下这场叛乱,文晟少卿是带过兵的,素有将才。赵紫虽然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但天资聪明,思虑缜密,因此三人商讨起来当真如鱼得水,不消一刻钟便拟出了战略布图。

少卿舒展一下筋骨,长身而起,“如此,我这就到丰震,丰雷去T兵,晟儿到廷尉署去,赵紫留在颐春园防备着有什么变故。若是皇上问了起来,以赵大人的伶俐机敏,也应付得过去。”温和的看了看文晟,拍拍他的肩膀,“他们大约会在傍晚开宴时动手,那时到处笙歌燕舞,防备最疏,咱们就要抢在他们前头。酉时,你由东华门进,我由西华门进,至多一个时辰便要将事情了解。兵贵神速,懂么?”

文晟用力点一点头,“到时我若是放走了一个贼子,便请舅舅军法从事。”

赵紫目送两人离去,看着外边那些全然不知大祸降至的人来来去去,忽然唇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容,伸手在一棵柳树上拍了拍,仿若自言自语,“你悄悄的跟着阿晟,抢在他之前问

出主谋来,不论听到看到什么,都要来回我!”

几片柳叶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吱吱两声,几只碧绿的小鸟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扑楞楞的飞上了天空。天上一碧如洗,太ye池nei万里碧波浩浩渺渺,赵紫静静立在柳树下,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映在他neng白的脸上,美Yan绝伦却如斯冰冷。

(47)大寿 中(3)

酉时,文晟到了东华门,那侍卫见文晟过来,暗暗使了个眼色让后边的人悄悄向里头报信,自己则换上了一副笑脸,朝文晟走去。文晟早看得明白,劈手一个耳括子扇得他跌倒到了地上,顺手抽出他的yao刀朝那报信之人掷去。这一掷劲力十足,带着呼呼风声,穿透了那人X_io_ng膛,其势丝毫不减,直到丁的一声撞上了石狮子才坠了下来,雪白的石狮子登时被那一串飞起的血珠染红了。

文晟看也不看那倒在地上的侍卫,只把头微微一偏,廷尉署的士兵登时把那些余下的人缚了,捆成粽子模样扔到了地上。文晟留下十余人守在门口,任谁也不许进出。带了余下的士兵分两路Jin_qu了。

至于如何行进,文晟早就和少卿赵紫商议好了,每四十人为一小队,每小队之间又相互照应。一路从东华门进来,过天街,进吟龙殿、昭和宫、上书_F_、永和宫,极有章法,虽然人数众多,但只听脚步霍霍,竟连一丝咳嗽声也没有。

因文晟进来时就吩咐过,先亮明身份,再剿了对方兵器,那些不愿交出兵器的自然就是假冒的侍卫了,如此一来,倒也不必再花心思去辨认身份。

一路行来,倒没有如料想般一来就拼命厮杀,只是见到不少太监神色慌张,跑来窜去。有的怀中还抱着不知从哪个宫里偷出来的金银器具,想是想趁乱捞上一点油水。文晟最恨这些势力小人,见到了他们,便毫不客气的让人捆缚了,留待日后交给nei务府。

刚踏入一座宫殿,忽然眼前一暗,原来乾清宫建在西面,阳光被挡住了,他们刚刚从外边进来,一时没有适应,才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一名侍卫燃了火折子点那烛台上的蜡烛,却怎么也点不起来。

文晟冷笑,“蜡芯都被人抽了去,还怎么点得起来?”口中一边说话,一边抽出yao间佩剑朝帷幕后的人影刺去。那明黄布帛咝的一声拉开一条狭长的口子,背后那人没有想到文晟竟会这么快发难,来不及抵挡,一条手臂便这么硬生生被文晟卸了下来,半边身子登时被鲜血染红。他也硬气,死死咬了下唇不出声求饶,右手抽出yao间匕首同文晟厮打。

这就好比将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中,方才还人影不见的大殿登时不知从哪里窜出许多人来,*红了眼上前拼命。

刘弓真唰的一声抽出缠在yao间的钢制软鞭,见文晟与那人斗得厉害,他是大nei高手,受了少卿命令,不容许文晟有半点闪失。便一步踏了上来要助文晟。文晟见他上来,平平一剑B退了那人,反而阻了他,笑嘻嘻地道:“这个爪子硬,留给我玩儿!”

刘弓真听他说话呼xi不乱,一招一式悠游自得,倒像是故意逗引着那人玩儿的,遂放下心来。将一条丈余长的软鞭使得虎虎生威,便像一条银龙张牙舞爪的在空中盘旋,凡十倍他打到的人非死即伤,端的厉害非常。扫眼见一名贼人将两三个侍卫打翻在地,气得大喝一声,“好大胆!”手腕一抖,那长鞭登时像长蛇般扫了过去,卷住那人脖子,只一用力,便听格喇喇一声脆响,那人头颈扭成奇异的姿势,软绵绵的倒下了。

文晟将那人作弄够了,一剑了结了他,笑吟吟地站在边上掠阵。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文晟剑眉一皱,飞身出去。原来是几十个太监从后边跑了出来,有的_yi衫破烂,有的额头带血,均是狼狈不堪。文晟见他们一派乱哄哄,一把揪了当先一个太监,骂道:“平时你们吃着朝廷俸禄,临到有事了,就这么个德行儿?谁要敢乱,我便把他当贼

子一剑诛了。”

那些太监见文晟这等气势,倒不敢再乱了。

文晟又偏头对韦玄道:“你多带些人,去照管各宫的宫nv太监,命他们不要乱跑乱走**每个宫里要储好水,备着贼人点火。”顿了一顿,目光凛然,“若让我见着了一个火头,你也不用来见我了,记着了?”

韦玄是文晟部下,他是见惯了这位王爷的。但从来都不知道这位平时像个孩子一样的王爷敛起了笑容竟是这样害人,那两颗乌沉沉的眼珠子里竟像有两粒雪亮的芒星掠过,让他打心底发起寒来,不敢再多看他一眼。闪身见那几个太监兀自呆呆楞楞地干站着,当即劈面一个老大耳括子扫了过去,Yin恻恻地笑道:“主子的话难道没有听见?用不用我再开导你们几个耳括子?还不快点到各个宫里去集结人,预备着灭火?”

那些人被韦玄一打,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去了。

这时喊杀声渐渐大了起来,不单单是文晟身后的乾清宫,似乎整个紫苑都沉浸在一种可怖的气氛中。偌大紫苑楼宇森森,那些声音像被人捂住了zhui竭力挣扎才传出来似的,一忽儿就被风吹散了,但那一丝凄厉宛如冤魂般萦绕在人人心头久久不散。朗朗乾坤,巍巍宫室,竟让人生出一种凭临忘川河畔的错觉。

忽然轰的一声,一gu热*扑了过来,紧接着几声巨响,震得脚下大地都抖动起来。文晟抬头去望,只见几处宫殿明黄色的屋顶上冒起了青烟,却又不见火光。一声紧接一声,一朵朵绚灿的礼花直直窜上了天空,黄的,绿的,红的,粉的,什么眼色都有。这时天色渐暗,太阳大半个身子都沉了下去,只留天上彤云万道,鲜红得像血一样,那些礼炮一炸了开来,登时将天空妆点得跟初春的花园子似的,五颜六色,美丽至极。

正要去问究竟怎么回事,韦玄甩着一件烧焦的袍子快步过来,哭着脸道:“那些贼子手脚太快,烧了储放花炮的库_F_,幸亏火头灭得快,没有出什么大事!”

文晟见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一脸苦相,猜到他是为了自己方才说的几句话发愁,暗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烧得好,皇上大寿正缺几枚炮儿助兴,他们这么着倒省了我们不少事了。只你要醒觉些,不要再让他们钻了空子。”

说完踏进乾清宫,这时胜败已经分明,能战着立着的都是自己的人。地上金砖溅满鲜血,黄澄澄里渗着血红,分外惨人。

文晟一脚正踏上一个软绵绵的物事,低头见是一具贼人的尸首,已经辨不清面目了。哼了一声,将他踢到一边,只问刘弓真,“贼人是否全歼?”

刘弓真方才杀得痛快,面色通红,听见文晟发问,忙跑过来,答道:“回王爷的话,贼人大半都已伏法,只少数向殿后逃散了。”

文晟冷笑,“由了他们去。你去告诉各宫侍卫,一宫一宫的搜,不要图快,只须仔细,慢慢儿将那些漏网的贼子B到凌霄台去,那里地方宽敞,不用怕他们负隅顽抗!”

沙若隐在梁上,因怕被文晟发觉,连呼xi也不敢大声,好容易见文晟去了,才从梁上溜了下来。在死尸堆里翻找一阵,终于找到了一个尚未气绝的,手掌抵在他心口,将一gu內息送了Jin_qu。见他涣散的目光有了一丝波动,急急问道:“你家主子是谁?你告诉我,我能救你。”那人定定看着沙若,唇边浮起一丝苍白的笑容,zhui唇抖动一下。沙若大喜,连忙凑进了,等了半晌却又听不见声音,恼道:“喂,你说大声点儿,我听不到!”

那人却再也说不出话

来,身子越来越冰冷了。

沙若气得连连跺脚,忽然见一个小太监躲躲闪闪的向宫门跑去,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上前一把揪住了他,将他拖到石狮子后边,笑吟吟地道:“你要到哪里去?方才是你将蜡芯都抽取的,打量我不知道?”

那小太监Zhang红了脸,“你诬赖人,那是小黄门抽去的,不干我的事。”

沙若没想到自己胡乱去撞当真让她撞对了,叉了yao指着他鼻子道:“你明明知道他在做什么事却眼睁睁的看着。你知不知道单单这一样你就要受剜眼之刑?好A,正好郑亲王就在前边,我去告诉他。”

那小太监见沙若要走,唬得连忙拉住了他,低声央求,“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回吧!我家里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_M_M,我若是死了,谁来_fu侍她呢?”

沙若侧身睨他,“要我不说也成,你将他主子的名字告诉我,我去跟万岁爷说。这么大的功劳,得了好处儿我也不会忘了你。”见那小太监脸现狡诈,冷笑一声又道:“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你和那小黄门只是泛泛之交,这些话你拿去骗骗三岁小孩子兴许还行,我还会不知道你们这些太监的把戏?倘若你跟那小黄门什么交情也没有,做什么替他瞒着?你既肯替他瞒着,定是受了他什么好处,要么就是和他交情很shen了。这两样哪怕沾上了其中一样,都会探听到一些消息儿。”

那小太监被沙若一阵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沙若见他这副模样,暗暗吞了个笑,做势抽手就走,“说不说在你,我也不会B迫你,反正有万岁爷为我做主。”

那小太监见她一脸决绝,当真急了,跺脚道:“我说,我说,其实我也听不真切,只听他说什么莫国舅的!”

沙若眼眸一转,“哪个莫国舅?国舅爷可多了去了,你说清楚一些儿。”

小太监搔搔脑袋,“我听他说是太子的舅舅。”

沙若细眉一挑,手上银镯叮当作响,“太子,你糊弄我吧?太子好端端的,做什么谋逆,红口白牙,你咒谁呢?”

那小太监见沙若不信,急得指天立誓,“我,我要是说了一句假话,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想了想,忽然眼眸一亮,“我有证物。”

(48)大寿 下(1)

赵紫得了讯息,立即悄无声息的出了颐春园。他心中已想好了,若是太子当真清白无辜,听到颐春园这边发生了变故,父子牵心,一定会赶来救驾。若是太子当真参与了叛乱,听到颐春园这里发生了变故,大事将成,如何不喜?必定会打着救驾的幌子赶了来。而那时紫苑刚刚平定了叛乱,太子又带了那么多人风风火火的闯到皇上跟前来,皇上心里会怎么想?到了那时,太子是清白也好,是逆子也罢,任他浑身长了zhui巴也没处说去。

赵紫想到这里,不由抿起zhui唇,想笑,又忍住了。忽然又想,倘若文晟见到太子落到那步田地,真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唉,阿晟心肠就是软**

叹息一声,若说这世上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就是舍不得见到文晟伤心难过的模样。本来拿定了主意的心不由得挣扎起来。

忽然*坐骑一阵悲嘶,原来赵紫心中想得出神,竟不知不觉勒紧了缰绳,见那畜生口吐白沫,不由一笑,遂松了缰绳,任由它慢慢的在大街上行走。

抬头望望天空,夜色虽然还不是十分浓重,却已现出星子来,一闪一闪的,明明方才看得真切,但一眨眼又不见它了。赵紫心中一凛,人生浮梦,不正如这星子一般么?时机稍纵即逝,若是这次放过了太子,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扳倒他了。阿晟虽然伤心难过,但他心X_io_ng开阔,过些日子便淡忘了。横竖太子也是皇上的骨血,皇上再震怒也不会杀了他,兄弟见面的机会还是尽有的。

这么一想,心中再无

挂碍,双tui一夹马肚,马蹄笃笃地便往西街去了。

赵紫心想,太子也是聪明人,要骗得他信了自己这一番说辞,定要找一个皇上身边亲近的太监去传话。八王耳目众多,皇上身边当然也伏着他的眼线。只是八王现在不在京城,那么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的,只有柯昊了。

眼眸一亮,便要去找柯昊,但见到了那间小院落,又想到他与柯昊虽然心知肚明彼此是什么身份,却都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若是现下与他说了,便明明白白再无遮掩了**这可不甚妥当**

至于为什么不妥当,连赵紫自己也说不明白。但他向来是疑心很重的人,既然有这么一层顾虑,如何还能再去找柯昊?当下拨转马头,策马到了八王府前。

门前挑起的灯笼红彤彤,那薄纱般的红光映到赵紫眼里,秀美绝伦的人儿因这两簇跳动的红光,竟然让人有一种见到地狱修罗的错觉。

八王信得过的人,也不单单只有柯昊一个!

抬脚进了府门,指了名让管家来见。那些侍卫见赵紫气度不凡,倒也不敢拦。赵紫一路进了会客厅,那刘圭听人报说赵紫来了,早恭恭敬敬的在门前等候了。赵紫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老实本分相,是那种丢到人群里再也找不出来的人,只一对眼珠子透着j气。暗暗点头,八王选的人,果然j明。

对这种奴才他也不愿多费口*,在椅子上坐定了,饮了口茶才慢慢地道:“我与八王爷见面时,你也在船上,可见王爷对你也是极为器重的。”忽然双目如电,直直Sh_e向了他,唇畔带笑,“今天我到这里来,只想与你说一句话。王爷成败与否,端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刘圭知道赵紫shen夜到此,必定不会只是寒暄喝茶,但想不到他一开口就让自己答允一件干系极为重大的事。他是王爷的奴才,王爷哪怕要了他的命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眼前这个与他说话的人不是王爷。曾隐隐约约听王爷与柯昊说过,“赵紫说的话,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心中忐忑,偷偷看了赵紫一眼,赵紫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眼眸一转,正正与他目光撞到了一处,柳眉轻舒,巧笑嫣然,“我知道你想与我说些什么,必是说主子不在,你是个奴才,奴才不能替主子做主吧?”轻轻将茶杯放到了桌上,掸了掸袖子,柔声道:“你是八王爷的奴才,我自然不能B迫你做什么事。但你要知道,一个好奴才不仅要听主子的话,还要抢先一步探知主子的心意,主子心中所想的事,你也抢先一步替他做了,这样的奴才,才不会一辈子扎在柴火堆里,懂么?”

若是赵紫千求万恳,或是许以丰厚报酬,他反倒心中生疑,再不肯答允的了。但赵紫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话,既不是威胁又不是求恳,倒像是处处为他着想,想着赵紫现今和自家主子是一条船上的人,再不会害了他的。便笑道:“大人想让奴才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了。主子早跟奴才说过,王爷不在,大人便是半个主子!”

赵紫双掌一拍,笑道:“好A,这才像个样子,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皇上身边的公公,你识得哪个,便让他去太子府传个话,说颐春园出了乱子,让太子赶紧带兵Jin_qu护驾。只这两句话,多余的话一句也别说!”

刘圭听得心头突突直跳,间赵紫笑吟吟的神色丝毫未变,暗道这少年好狠的手段,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顷刻间便有多少人头落地。但他也是人j儿,知道主子们的事,不该问的一句也别问。躬了躬身答允着去了。

赵紫出了八王府,此

刻已是满天星斗,夜风拂过脸庞,凉凉的甚是舒_fu,赵紫长舒一口气,今晚大约无人入睡了**

一阵急驰从偏门入了颐春园,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往后一跑,见颐春园內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正想着文晟怎么还没到。刚走了丈余里路,就见前边吵吵嚷嚷,不知道在闹些什么。上前看时,原来是从河中竖起的圆木桩子不知怎么断开了,文晟一行人只能绕了远路过来。

赵紫暗笑,沙若这妮子倒也聪明,懂得使出这一招。一面迎了上去,笑吟吟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让我好等!”

文晟摆手让身后的侍卫各自到岗位上站定了,才道:“我正要找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么?父皇呢?父皇在哪里?”

赵紫见他问得焦急,便柔声道:“你急什么,皇上要是出了事,我还能安安生生站在这里?羽林军早就尽数掉到畅云阁去了,这会子皇上正在那里大宴群臣。那些宫nv啦,太监啦,都是验过了身才放Jin_qu的,能出什么乱子?”

文晟点一点头,叹息一声,“阿紫,我终于明白世上最可怕的物事莫过人心了,你永远不明白别人在想些什么,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亲兄弟也一样**”

赵紫身子一震,几乎要怀疑文晟疑心到自己身上了,但看文晟却并没有看他,只是定定看着那一轮明月。水波在他脸上缠绕出雪白的银缎,眸光shenshen,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一向极有主见的赵紫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来,若是文晟知道了**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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