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紫本就不是缉凶擒盗的主儿,上次当着皇帝的面应承下来,那是万不得已,面上信誓旦旦,实则nei心一点把握也没有。忙忙碌碌一个月过去,莫说银子,便是银子的碎屑儿也没见到一丁点。
缓缓拨着茶沫子,袅袅白烟蒸腾上来,扑面一gu清香。
只是自己虽急,却有人比自己更急。
眸光一转,对面坐的廷尉刘赫不住拿袖子抹脑门子上的汗。
一个月,他往赵紫府里跑得最多,这也怪不得他。廷尉管着着天下治安,小窃小盗尚且要管,更何况丢失了这么大笔的银子,又是在天子眼皮底下,国库中丢的。这件事虽怕惊扰了人心,没有列入朝议,可是皇上三番五次斥责刘赫,怎么瞒得过宫里的太监宫nv,早有zhui碎的人传了出去。
其实在心里,赵紫也实实可怜这个刘赫,兢兢业业数十年,临了临了却出了这样的祸事。走在路上,凡是与官字扯得上边的大爷们都拿指头戳他的脊梁骨。
笑吟吟的,眼光落在刘赫黑得发红的紫膛脸上,话却是对着下人们说的,“没看到刘大人热得直淌汗么?没眼色的奴才,还不快拿冰盘子出来。”
刘赫先前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本来可以封个爵爷,只是不知犯了什么事,剥了爵当了个统管天下治安的廷尉。名声降了一级,手中的权势却多捏了一些,仍旧kua刀立马的,倒He了他的心Xi_ng。说话之间带着军人特有的粗率,一摆手便咧了一口白牙笑,“刚刚入夏,这贼老天就发起瘟来,热得人教受不了。拿几盘子冰来摆在屋里,也好驱驱暑气。”一袖甩了一头的汗珠子,惯常眯得细细的眼觑了觑赵紫,“赵大人好定Xi_ng,我往你这儿跑了三四趟。怎么着你也要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担责任的也不单单是我吧?库_F_可是你户部管着呢,钥匙也在你手里捏着,皇帝更是下了旨要你查的。可你总闷不吭声的,不说话算怎么回事?”再也耐不住,刷的一声起来,强壮得像熊一般的身子焦躁的在屋里踱着步,“我就是受不了那起子屁事也不懂的官儿拿那眼神看我。我带兵打仗几十年,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便是搭上Xi_ng命也要把这案子破了,到时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一个个当泡儿踩。”
赵紫放下手中茶杯,淡淡的道:“刘大人消消气,你在我这儿冲我发火有什么用?若是这样银子便能从天上掉下来,那我还用在这里干坐着?他们不明白咱们的苦处那是他们没见识,犯不着和他们怄气,气大伤肝,若损了身子,那还不是遂了他们的愿?”,顿了顿,“其实论心急,我并不比你少,皇上虽然没有定下期限,但咱们做臣子的更应该体察圣上一片苦心。你来的这几次,说的话我都仔仔细细的记在心里。只是我从来没有查过案子,心里虽然有些想法,但朦朦胧胧,也实在拿捏不住。”看了刘赫一眼,微微笑道:“我心里想着,这么大笔数目的银子,即使装箱运车也要好几十车,,守城的士兵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运出京城。如果我料得不错,这批银子一定还藏在城里。”
刘赫与赵紫对视一眼,“既然是藏在城里,也不能久待,必定要想尽办法把银子销出去。”
“除了钱庄,而且是豪门巨富的钱庄,否则谁也没有这份能耐
吃得下这笔银子”,赵紫一拂袍袖,唇角带笑,“库银是官银,每锭银子上都盖了朝廷的戳子,哪家钱庄敢收?”
“我没想到这一层”,刘赫抚着脑门,皱眉xi着气。这时几个小侍儿捧了几盆冰进来,凉飕飕的冷气扑面而来,满屋热烘烘的气息一扫而光。炎炎夏日,屋里竟清清凉凉。刘赫忽然觉得太冷了,许是因为几盆冰块,许是因为赵紫说的话,一时自己像掉进一个冰窟窿,干燥的皮肤上冒出一颗颗细微微的疙瘩。
“收了官银是要掉脑袋的,虽说人Xi_ng贪财,但连Xi_ng命也没有了要这些银子还有什么用”,刘赫也不糊涂,冷静下来后又是那个j明干练的廷尉,“以前我也办过几个类似的案子。几个小毛贼偷了王府的古董玉器,拿到当铺去销赃。换成轻飘飘的银票揣在怀里大摇大摆的去吃喝玩乐,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我Mo出门道来,大凡这些贼都和个钱庄当铺青楼古董店有些关联,串成一条线的,拿到东西三七分成,虽然闹开了要吃官司,可也真没有几个人是不愿的。这次的事情普通钱庄没有这个胆子,一是银子都带了朝廷的戳子,一看就知道,拿出去也不好销;二是这么大笔的银子,实在太扎眼,即便做得怎么隐秘也难保没有风声漏出来。刚才你说豪门大户的钱庄,的确,那些钱庄都是他们名下的产业,兑银子也不过是从一个门过到另一个门,从密道走也不易被人发现。可是商人大凡有个习Xi_ng,那就是有是非有官司的事能不沾就不沾,商家首重诚信,真要有什么只言片语漏出来,他们祖传的产业就毁了。既然家底殷实,又不缺银子,实实犯不着为了个‘贪’字冒这么大险。凭心而论,我猜这笔银子应当不会流到钱庄,而是埋在京城的哪个角落,趁风声过了以后再取出来。”
赵紫想了想,“不管这批银子是不是流到钱庄,总之是在城里,现在只是Mo不透是什么人拿的。抓贼刘大人是行家,这些年有没有什么成名的飞贼在城里出现?”
刘赫笑了,眯得细细的眼闪着j光,“除了前些年飘雨剑洛天大撒英雄贴,弄得满城风雨之外,再没出过什么事。”
赵紫秀眉一挑,“飘雨剑洛天?”
刘赫有些渴,也不管放在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一把抓起来倒进zhui里,一抹水渍,咂咂苦涩的zhui,“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把京城治理得没有宵小,全是早年在江湖上混出来的功绩,黑白两道多少卖我些面子。说起这个飘雨剑洛天,只要是闯*江湖的人没有一个没听过他的名号的”,目光有些迷离,“他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十五岁成名,凭一把飘雨剑打遍两江好手。那剑舞起来,真真像倾盆大雨,密不透风,人身上的血_geng本沾不上他的身。他行事也怪,别人向他讨教,他从来不应战,独来独往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像独行于草原上的苍狼。他这人**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知道他行事虽怪,却可以为了朋友的一句话独自杀上摩天崖,踏平三岗十九寨。有些好事的人为他算了算,他杀了五千七百十九人,全都是大Ji_an大恶的,没有错杀一个好人。前年他大撒英雄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却是唯一一次应别人的挑战。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两人就在京城郊外的石子岭大战了一天yi_ye,那真真是旷古难寻的大战。长剑如雪,_yi如银月**”
“最后谁赢?”赵紫见刘赫呆呆出神,忍不住问道。
“最后**谁也不知道。”刘赫长叹一声。
“不知道?”赵紫挑高秀眉,“几百双眼睛盯着,两个大活人竟这么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起了大雾,雾散了以后两个人齐齐消失了。地上一点印记也没有,自此江湖上再没有这两个人的讯息,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在这世间出现过似的。只有那场大战,现在还时时有人提起。”自失的一笑,“话扯得远了。
我和这些江湖人打过交道。他们看重的是名声,要他们冒着大不敬去取库银,我想没有一个愿意这么做。再者说,那些不是银票,都是实实在在的银子,端在手里还沉甸甸的。再有本事的飞贼也不能把它们背在身上运出去。”
赵紫唇边依然带笑,只是眼眸越来越冷,指节扣着桌子,缓缓的道:“现在我心里有个不该有的想法。刘大人,你是带过兵的,你说,这两百万两银子若是放在军队里,能做什么事?”
“能建一支军队”,刘赫想也不想,“兵器车马粮草,一应俱全。”吐了一口气,无意中眼光看向赵紫,澄金澄金的阳光投在赵紫脸上,竟看出出什么神色,只一双眸子黑得出奇。
刘赫打一个冷战,连声音也在发抖,“你**你是说**,不,这不He常理。皇上治国有方,四方盗贼不兴,谁吃饱了撑着去做这种满门抄斩的蠢事**”
赵紫打断他的话,已久笑吟吟的,好似方才惊天动地的话不是他说的,“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现今一切太平,什么也没有发生。刘大人好歹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怎么一句话便吓成这样。皇上既然把这差使交给我们,我们自然什么都要想到,不管是最坏的还是最好的。”风目一转,“这些银子不是现在才失踪,至少前几年已经不见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这些人行事之密,胆量之大,真真让人心寒。能与朝廷大员勾结,入库_F_如入无人之地,这些贼人**即使不在朝中身居要位,也必定也朝廷高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今我是往最坏的方向想,刘大人你怎么看?”
刘赫额上布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我一个粗人,脑子不如赵大人转得这么多,你说怎么就怎么,最坏也不过是起兵谋反吧!要起兵,武器装备自然不会少的,查这个我有门路,一座铁山一座铜山的查。招兵买马,声势太大,做得再隐秘也瞒不了。”
赵紫纤细的指尖沾了残茶在桌上画着,皱了眉边想边道:“刘大人便按方才说的话去做,盯紧几个黄带子宗室。四方贼寇还没有这个贼胆,师出无名,血统不正,即便坐了皇位也坐不长久。我依旧去寻那本册子。嗯,这次我要向刘大人借一个人。”
刘赫眉眼一挑,“谁?”
“范洪,”赵紫定定看着刘赫。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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