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在地上,碌碌的响。
不过短短一天的光景,竟像从极乐到地府走了一遭。
手指缓缓抚着突突直跳的太阳*,外边虽热闹得紧,来往人影却被紧密的湘妃竹帘隔着,只见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X_io_ng口像堵着一团烂絮,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双眼又干又涩,直到此时,赵紫方想起昨晚竟是一宿没睡。长长吐一口气,竟不敢闭眼,只因一闭上了眼,便会见到文晟怔怔流泪的模样。
手指紧紧抠着窗沿,晶莹圆润的指甲缝里慢慢渗出殷红的血丝,窗外的光被细小的竹条截成一丝丝,杂乱的打在赵紫脸上,影影绰绰,分外骇人。
赵紫凝目半晌,眼中波光流转,薄薄红唇微微一勾,笑得冰冷。
马鞭在空中打个脆响,车子却是停了。
赵紫五指纤纤,一挑车帘,一座高大的府邸立在眼前。
入目便是二人高的汉白玉狮子,通体雪白,面目狰狞,五爪如钩,紧扣圆珠。在其身后却是一扇乌沉沉的紫檀木大门,门上钉了碗口大的铜钉子,黄澄澄的晃眼。门上龙飞凤舞书了“赵府”二字,,笔走游龙,入木三分。
想是早有人传回了讯息,大门两侧齐整整的立了两排家丁,一叠儿叫得山响:“恭迎主子回府。”
赵紫步履习习,入了门,迎面却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假山。
赵紫晤了一声,扫眼一看柳无絮,“亏了这山,否则一入门便将府里的景致都收了去,那还有什么趣味?”
柳无絮也笑,“这是皇上的手笔,公子只管往里瞧,比这好的景儿还多这呢!”
转过小山,但见长长的甬道上全是用迎春花杜鹃花交枝儿搭成的花洞。走在其中,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了进来,暖暖洋洋,倒不觉刺眼,鼻间所闻皆是清淡花香**
花洞四周,几条碎石子铺成的小径漫延开去,隐见亭台水榭,流泉飞瀑。
赵紫此时却没这般好兴致赏景,面上虽言笑晏晏,body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疲累。
一个家丁快步跟了上来,附在柳无絮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柳无絮略一敛眉,笑道:“公子昨晚一宿没睡的,也不知这会子还撑不撑得住。”
赵紫眼角一睨,脚下却渐缓了,格格一笑,“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拐弯抹角反倒不像你了。我这会子乏得很,实在没有j神气力去应付那些个牛鬼蛇神,你自个儿掂量掂量,若不是大事,便替我回了。”
柳无絮笑道:“若不是大事还真不敢回公子了。陕甘总督在花厅侯了一整天了,若是不见着实说不过去。”
赵紫秀眉一扬,“张维?他来干什么,我与他没多大交情。”
柳无絮沉吟道:“公子怎么累糊涂了,官场上的事哪里有什么交情,只要得了势,还怕没有人吹着捧着?”
“他上头便有一个势力比我大的主子,何苦来巴结我这个穷官儿。即便他有这个胆,上头也不答应”,顿了顿,微微笑道:“张维,这人很有点意思,我倒要瞧瞧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袍袖一拂,竟自去了。
柳无絮却不跟,眼见赵紫红_yi飘飘,百花虽开得Yan丽,却及不上他半分。勾唇一笑,“来人,备下热汤,等公子回来好生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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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维本是堂堂陕甘总督,在地头上呼风唤雨惯了的人物,偏偏被小小一个家丁晾在这里许久,虽说端茶递水伺候得殷勤备至,可孰知不是借着周到的礼数来为难冷淡自己的?
张维手扣茶碗,碧油油的茶水已灌
了一肚子,若不是有求於人,早就一拂袍袖摔门而去了,哪里用得着瞧别人的脸色。
心头邪火越烧越旺,脸上却不露半分,只是咬着细白的牙笑,“好,好,若是老天开眼,叫你落在我手上,看我怎么作践你。”
正思量间,忽见一抹缥缈红影闪了进来。
抬头看去,登时呆住,来人一袭红_yi,眉目如画,眉宇间虽带些轻愁,却更显得弱不胜_yi,令人怜惜。
张维呆呆的看,手上一松,滚烫的茶水一把扣在手上,疼得直xi凉气。
“张大人真是不当心”,赵紫一面吩咐下人取药酒,一面执了手巾细细的替张维拭去残ye,“都烫得红了”,蹙了眉道:“让张大人在赵紫府上受惊,真是赵紫的过错了。”
张维到底是官场里历练出来的,虽然美人在前,柔语酥骨,但只一听赵紫二字,昏昏沉沉的神智登时清醒几分。原来这便是赵紫,当初只想着那该当是个多么令人厌憎的人物,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绝色倾城。
口气立时缓了几分,笑道:“赵大人客气了,这哪里是你的过错,全是我自个儿不当心,这么大的人了,好端端的喝着茶还被茶水烫了手,说出去没的让人笑话。”
赵紫眼望张维,轻轻笑道:“谁没有失手的时候。这几日我忙得晕头转向,说出来不怕张大人笑话,就这府邸我也是头一遭回来。也是下头的人不懂规矩,白白让张大人候了半日,也不懂得打发个人去告诉我。”
美人轻嗔薄怒,满满一腔怒火登时化为款款柔情。那张维本也是好男风之人,府中便养着几个知情识趣的男孩子,可那些庸脂俗粉哪里及得上赵紫半分,若不是顾忌着赵紫的官威权势,早收进府里去了。
心中邪念愈来愈盛,自然在眼中流出几分,笑道:“赵大人为皇上分忧,也应当小心身子,若是忙坏了累坏了,岂不是朝廷的损失?”
赵紫何等伶俐,怎会不知张维心中所想。只在心中冷笑。
这时下人送了药来,赵紫拿了药瓶,食指轻扣,淡黄色的药粉细细的覆在张维烫红的手背上。
张维早就痴了,木雕泥塑一般任由赵紫作为。赵紫垂落的发丝微微晃动,搔得张维的心跟猫抓似的。
耳边只听赵紫柔声细语:“张大人这话不对,咱们做臣子的,哪个不是为皇上分忧,为人臣子讲的是一个忠字,万不能只顾小利而忘了大义。”
张维连连点头,此时哪怕赵紫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他也会点头称是。“赵大人教训得是,是我孟*了”,眼见赵紫容色憔悴,更是心疼得不能自己,忘形伸手,口中含糊道:“赵大人这般容貌才智,我从前竟没有见过。”
赵紫转身,将药盒交与候在一旁的下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恰恰避过张维伸来的手。
张维一怔,暗悔自己怎竟像个毛头小子般不知进退,万一惹恼了赵紫,自己的大事到底还要不要办。美人虽可解怀,但若没了脑袋,要来美人又有何用。
赵紫回过身时,张维已端端正正坐着,方方的国字脸上一双黑嗔嗔的眸子笑吟吟的望着赵紫。
好,好,果然是太子手下的人物,驰骋官场数十年到底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庸才。赵紫神色未变,“快近晌午了,张大人不如在这里用个便饭,公事哪里有忙得完的,放一放缓一缓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张维连连摆手,“我这事,已拖了一个多月了,再拖下去,还不知拖出什么事来。赵大人,这次
若连你也不帮我,我真不知该去找谁了。”
赵紫晤了一声,依旧云淡风轻,食指扣着桌面笃笃的响,微微笑道:“是什么事如此严重,张大人肯对赵紫开这个口,那是瞧得起赵紫。同朝为官,能帮的赵紫一定帮,但张大人也知道,律法大于人情,赵紫也不敢拍着X_io_ng脯打了保票。”
“是”,张维沉吟着,缓缓的道:“我治下两省,人穷地贫,每年打出的粮食本就只够养家糊口,偏偏每到收成的时候黄河便泛滥,人人恨得咬牙,偏生拿它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泛着黄沫的水把庄稼全吞了去。没法子,我负了几十万人的Xi_ng命到京里来給皇上上折子,指望着皇上怜惜百姓,拨出几百万两银子修一条黄河大堤,一解陕甘数十年的水患。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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