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才刚刚开始,整座天津卫还笼yinJ在泛白的曦光中没有醒来,周围一片静谧。
沈培楠和莫青荷在脸上抹满泥灰,扮作讨生活的苦力巴沿小路逃逸,沿途经过几座日本宪兵队的哨岗,但经过yi_ye的艰苦战斗,两人的形象异常狼狈,混在挑担进城卖菜的乡下人里,竟然数次蒙混过关,没有被怀疑。
中午时分,眼看出城的路近在眼前,在绕过一座积满污水的桥洞时,两人戒备的神色忽然引起了巡警的注意,正一前一后猫yao前行,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喝斥:“哎,你们,站住!”
莫青荷脚步一停,肩膀颤了颤,沈培楠眼神冷峻,从牙缝里极低地挤出一句:当没听见,往前走。
那桥洞近在眼前,桥底聚集着许多来避祸的穷苦百姓和在租界流亡的孩童,都_yi衫破烂,面容烟黄疲惫,沈培楠当机立断,推着莫青荷加快步速,大步拐弯进桥洞子,在黑乎乎的铺盖卷里找了个空位,一屁gu坐下,从怀里mo出早饭剩下的半个煎饼果子,竟然大模大样的啃了起来。
莫青荷心说怪不得他把那纸包揣在怀里走了一路,原来是乔装逃亡的经验之谈,心里正忐忑,沈培楠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把煎饼塞进莫青荷手里,低声命令:“吃!”
桥洞又脏又臭,蚊子苍蝇围着臭水打转儿,浓烈的汗味和Niao*气熏的人急y_u作呕,莫青荷不知他演的哪一出,但情况不容他发问,只好接过来,硬着头皮啃了一口。
刚才那巡警骂骂咧咧的也跟了过来,迈过几个睡得正香的汉子,指着沈培楠和莫青荷: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沈培楠仿佛不知道这巡警指的是谁,左右望了望,确定是在问自己之后,马上做出一脸苦相,告饶道:“我们是从山西来的,小日本鬼子一天到晚抓人去挖煤矿,实在没生路了,这不,俺弟饿了,出去找点吃的。”
这一番话用的还真是晋中口音,跟他做的油泼辣子面一样,虽说不太地道,唬弄外地人倒绰绰有余,说完把莫青荷往前一推,很殷勤的朝那巡警咧zhui憨笑:“这是俺弟,脑子不大好使,怕生。”
莫青荷听得目瞪口呆,但情形不容许他犹豫,只好拿出本行演下去,假装胆怯地低着头,一副几天没吃饭的样子,战战兢兢的使劲咬煎饼果子。
巡警轮番打量着两人,见一人高大结实,确实是一副庄稼汉的样子,一个弱不禁风,傻的连句话都说不全,满脸灰尘被汗渍冲成沟壑,土布_yi裳又脏又破,与桥洞底的其他流民没什么两样,便打消了疑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莫青荷转头去看沈培楠,只见他靠墙坐着,右手还按着后yao,眼中杀机毕露,莫青荷突然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他身上带着枪,万一那巡警搜身,后果不堪设想!
沈培楠见巡警走远,舒了一口气,两肩放松下来,自言自语的骂道:“_M的,老子回去非扒了孙继成那小子的皮!”
接着凶巴巴的扫了莫青荷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道:“今天这事回去不准乱说,听见没。”
莫青荷劫后余生,瞧着他此时一脸狼狈还非得摆师长架子的样子,突然再憋不住,捶着墙笑了个前仰后He。
从桥洞钻出来,沿着一条土路走了没多久,一辆铮亮的汽车迎面开来,停在两人面前,车门打开,副官小顾跳下车,冲沈培楠敬了个军礼,手抬到一半,看见两人此时的尊荣,张大zhui巴愣在了原地。
汽车朝北平方向疾驰而去,一直把天津卫远远甩在后面,莫青荷还砸着座椅靠背,笑的直要背过气去,乐着乐着,回味着沈培楠刚才的话,忽然_gan到不对头,转头瞪着他道:“你说谁脑子不好使?”
说完就要往他身上扑,沈培楠一脸嫌恶,拍兔子似的把他拍到一边儿:“给老子滚远点,你闻闻你身上,跟踩了狗屎一样**”
一路骂着闹着,yi_ye激战的疲累和伤及同伴的愧疚不知不觉被抛到脑后,下午四时三刻,队伍从各路汇He,平安到达北平。
这次任务一共歼灭三十七名日本兵,炸毁军车两辆,但江山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毫无影踪。沈培楠这边减员一名,三名士兵受伤,跟他预想的结果大相径庭。不用说,孙继成和部下们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顿骂,除了莫青荷,刚回来的几天里,所有参加行动的士兵如过街老鼠,远远看见黑着脸的沈培楠就在心里暗暗叫苦。
江山被劫走也让南京方面炸了营,沈培楠部队所属军区的司令直接来电斥骂,当即要把他停职查办,沈培楠这人脾气也拧,扔了一句“办事不利,悉听尊便”就把电话扣了,让上级大为火光。
那几天家中yin云密布,莫青荷大气也不敢出,满怀愧疚的天天给沈培楠打洗脚水,伺候的倍是殷勤。
又过了几天,李沫生终于捱不过莫青荷的软磨硬泡,托人在情报黑市上透露出江山是被自己人擒获的消息,军统局听说至少没落在日本人手里,都松了一口气。而沈培楠的停职令不知被谁从中作梗,在司令打电话狠骂了他一回之后,终究没有下来。
他还过他打牌听戏的花花日子,D昌明、周汝白、陈宗义和杭云央等人也还是打扮的严整漂亮,天天上门凑牌局,随着麻将牌的碰撞声而来的还有谈笑中透露的各路情报。江山的尸体很快被找到,不知他在死前到底供出了多少消息,但东北方面,却突然开始为全国xi_ng武装抗日而蠢蠢y_
u动了。
莫青荷悬了数天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然而,还没等他高兴起来,一封来自杭州的加急电报送进了沈培楠手中,沈培楠当时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卷,一手搂着青荷,漫不经心的听他哼小T,拆开电文,扫了一眼立刻坐直了身子,拧紧眉头面露焦虑之色。
莫青荷凑过去看,只见电文只有六个字:M_亲病重,速归。
他抬眼望着沈培楠,一下子没了主意。
沈培楠借着出公干的机会在北平躲大半年清净,已经培植了各路势力,他却一下子要回南边去了。
接下来从早晨到中午,家里闹了个_chicken_飞狗跳,老刘,金嫂和青荷一起帮忙收拾东西,因为不知道沈培楠要走多久,都有些犯愁。莫青荷心想,他口中说几天就回来,但杭州和南京离得很近,他的亲信又都在南京,这次回去难保不被留下,因此穿着一taoHe身的白西装,坐在床边叠_yi_fu时,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
莫青荷此时很有些戏子的样子,鬓角用生发油抹的整整齐齐,一张脸白净的像擦了粉,密匝匝的睫毛把一双眼睛显得忧郁而多情,小指微微翘着,身段娇柔,一举一动又规矩又带点儿nv气。沈培楠倚着门柱盯着他瞧,很喜欢他这时没有棱角的漂亮,认为像初见时的莫老板,见他伤心,就很有些不舍。
沈培楠踱到青荷身后,低头在他散发着香水味的后颈使劲嗅了一口,莫青荷擦了擦眼睛,回头用手指勾着沈培楠的武装带,脸颊贴着他的橄榄绿呢子军装,仰起脸道:“你带着我走吧,如今我不唱戏了,留在北平也过不下去,再说你的起居一直是我照顾的,换了别人哪能伺候的熨帖呢。”
沈培楠有意吓他,板着脸孔道:“罢了,你这脾气我早领教够了,南方的小爷们和小娘们个个比你会伺候人,早该换换口味。置于钱的问题,你不必担心,我嘱咐了D先生和周先生,往后你还是读你的书**”
话还没说完,莫青荷睁着眼睛,两颗眼泪啪得落了下来。
名伶的身子不一定干净,眼神却最清澈多情,如今这连蝴蝶儿也要驻足的一双眸子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沈培楠便一下子急了,shen悔玩笑开得不是时候,坐在莫青荷身边,把他往怀里一搂,笑道:“你这小兔子就是实心眼儿,我跟你约好的事还没完,你想走也没门儿,在家乖乖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见他还是满脸不放心,从yao侧往下mo到后*,往*r掐了一把,道:“管好你这白neng的小屁gu,再想也给我忍住了,要是传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我饶不了你。”
话说的轻巧,想起大半年的陪伴,今晚就要分别,沈培楠没来由地yin了脸色,紧锁着眉头,盯住床柱的一只黄铜圆球发呆,半晌从兜里mo出烟匣,抽出一_geng烟卷叼在zhui里,又低头去找洋火,挨个_yi兜的翻了半天,好容易找到一盒,偏最后一_geng刚好用完。他扫了一眼纸盒上的红色画片,低低地骂了一句,随手把盒子摔在地上。
莫青荷没做声,把自己身上带的一盒掏出来,擦燃了替他点烟,两人离得近,隔着轻袅的青色烟雾相互对视,愈发舍不得了。
沈培楠不适应这样的黏腻,很快移开眼睛,xi了一大口烟,转过脸道:“不是不愿意带你,我的家庭是个旧式的大家族,M_亲古板,一向不支持捧戏子一类的事,我多年不回家已是不孝,此时再惹她老人家生气,实在说不过去。”
莫青荷是风月场上的人,哪会不懂这些,挤出一丝笑容道:“我都明白,你放
心。”
沈培楠听得心里发暖,抓着他的手放在tui上揉捻,一_geng一_geng捏他的手指,一直把青荷的手心揉出了热乎乎的ch_ao汗,把收拾到一半的皮箱往旁边一推,倚着床头屈起一条tui,单手解开皮带,拉着他的手伸Jin_qu抚mo,又看了一眼手表,道:“小雀儿越来越听话,时间还早,我再疼疼你。”
说罢搂着莫青荷的后背把他往下一拉,就势吻在了一起,亲到如胶似漆时都上了火,莫青荷熟知沈培楠的喜好,用zhui伺候了他一次,自己在他手里xie了一回,两人清理干净,He_yi抱着睡午觉。
心里存着事,睡也睡不沉,莫青荷被沈培楠搂在怀里,全身像捆着道绳子似的喘不过气,迷迷糊糊的出了一身热汗,睡梦里忽然打了个激灵,就醒了。
眼前白花花的,光线却不耀眼,大约老刘趁两人午睡的空档,进屋放了幔子。莫青荷坐起来愣神,听见小厅的自鸣钟当当敲了两下,知道刚到下午两点,离沈培楠的火车还有一段时间,便嵌铃吩咐下人准备汽车,要去学校“请假”。
老刘轻手轻脚的端着一只黄铜小脸盆走进来,拧了一个洒着花露水的手巾把子,莫青荷睡得头脑发沉,把温热的毛巾捂在眼睛上,等清醒一些,又把毛巾窝在脖子里,偏着头看沈培楠的睡相。
他和初见时一点都没变,极硬朗的一张脸,五官轮廓分明,两道剑眉紧紧蹙着,白衬衫从军装外tao里翻出来,最上方的两颗纽扣没系,依稀能看见那j壮x_io_ng膛上的旧疤和刚印上去的紫红吻痕。
看着看着,莫青荷忽然想起当初挨了一枪住院时的场景,那时沈培楠守在病床边,也是这副样子,神态像一头困倦的豹子。
莫青荷觉得好笑,心说那时恨透了他这汉ji_an头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两人竟走到这样的地步,又想到莫柳初,手腕一抖,*漉漉的毛巾被攥出了水,沿着脖颈一路流到x_io_ng口。
他对莫柳初既信任又崇拜,却绝不是如今对沈培楠的_gan情,若今日是师兄被组织T离北平,自己大约只会紧紧与他握手,给予他为信仰而战的勇气,却绝不会用这般酸涩的心情为他送别。
莫青荷低头亲了亲沈培楠的脸,解开他的衬衫,用毛巾擦拭他的x_io_ng膛。沈培楠对他早消除了原先碰都不让随意碰的警惕心,四仰八叉的摊开手脚任他摆弄。铜架子床和镂雪纱帐幔围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他们曾在这里吵过打过,激烈的一次次*,初秋的天气有些闷热,莫青荷心头悸动,把手巾放到一边,凑到他耳畔道:“沈哥,我爱你。”
沈培楠早就醒了,懒得动弹,闻言皱了皱眉头,闭着眼睛mo索到莫青荷的手,放在x_io_ng口使劲捏了一捏,不耐烦道:“回趟老家,又不是赶去出殡,少他_M给老子依依不舍的发*,晦气。”
又补了一句:小兔崽子。
这一句骂得含含糊糊,没什么杀伤力,若仔细听还藏着几分爱昵。
莫青荷愣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眼睛里的忧郁又变回原先纯真而倔强的神采,嘱咐了一句你睡,我去趟学堂。接着翻身下床,换了一身朴素的白竹布衫子,吩咐老刘过来伺候,自己斜背着书包出了门。
黑色林肯轿车停在北大园门口,莫青荷道了句谢,让汽车夫在门外等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校园,往李沫生的宿舍跑,到了却发现学生宿舍几乎空无一人,打听了半天才得知他去了党部办公室。莫青荷平时为了谨慎,一向不会在办公室亲自露面,今天情况紧急,T头就奔了出去,等到了地方,先听李沫生说了一个好消息。
上次被莫青荷放走的叛徒江山被运进太行山区,死前吐露了不少国民党官员与日本人私下往来、置国民大义于不顾,却一味忙着清缴
共匪的情报,组织上下大为愤慨,现在同志们已经与东北的张将军接头,准备两党结盟,共同抗日。而全国学生都大受鼓舞,正准备用罢课游行的方式给国民政府施加压力。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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