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继平对一个人的好,有种他这个人的一板一眼的认真劲儿,从不挂在zhui上,却让人实实在在_gan受得到,就像他每天的四菜一汤,从那以后,许析每天回家,蒋继平都会给他讲题、帮他订正作业。蒋继平讲解得条理清晰、浅显易懂,比起平时少言寡语,讲起题来倒是滔滔不绝。除了语文,其他科目都能帮许析讲讲。许析问过他一次语文阅读理解的题目,看到蒋继平脸上鲜见地有了点厌烦苦恼的表情,带着一点鲜活的孩子气。许析觉得有趣,偶尔还会拿语文题去问蒋继平,就为看他烦恼的样子。蒋继平不知,对着许析的作业题皱着眉,搜肠刮肚胡诌八扯,许析每次忍笑都很辛苦。
许析成绩提高了不少,期末过后的返校被老师点名表扬了。许析走路带风,恨不得早点飞到家告诉蒋继平。
到了小区门口,见程文靠在车边跟自己招手,一边掏出个红包塞给他:“来,明天过生日了吧?生日快乐。叔叔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儿都喜欢什么,只能给钱啦。”
许析差点忘了自己的生日,原先家里很少给他庆祝。程文拍拍车顶说道:“走,咱们去接你爸,一起去吃个饭。”
车停到大学门口,程文问道:“哎,听过你爸上课没有?”许析说:“就听过他给我讲题。”程文把许析带进一栋教学楼,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阶梯教室后门,拉着许析悄悄坐到最后一排,四下望了一圈,小声说道:“跟天书一样,教室里躺倒了一片,八成的学生都被他讲睡着了**”
许析趴在桌上,吃吃地笑,露出一双笑眼,远远地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站在讲台上,白色的衬衫束在西ku里,袖子被卷起来,露出的半截胳膊上沾着一点粉笔灰,看起来睿智而儒雅、认真又帅气。蒋继平课上得很专注,没发现课堂后门溜进来的俩人_geng本不是自己的学生。
程文一手撑着头,看到许析转着乌溜溜的眼珠追着讲台上的父亲,不由地勾了勾zhui角。
下课的时候俩人才走到讲台前,蒋继平吓了一跳,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程文打了个呵欠说:“来半天了,我都快被你讲睡着了。明天许析生日,我订了鼎粤楼,咱们吃一顿庆祝一下。”
许析看到蒋继平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然后他低下头一边整理讲义,一边说道:“**你们出去等我一下。”
程文点点头:“车停在南门。”然后对许析道:“咱们先去吃个冰激凌,你爸估计还得收拾收拾东西。”许析一步三回头地跟程文离开了教室。
程文和许析落座校外的甜品店,程文下了单,对许析说道:“你爸爸这些天可能会出点状况,有什么事儿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许析困惑地看着程文,程文叹了口气说道:“明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一帆的生日。”
许析明白了过来,程文道:“当年事出突然,你爸爸至今都没能完全接受这件事。因为这个从原来的城市搬到了这里,少了睹物思人,情况才有所好转。但有时候还是会发作。哎,今天带你来庆祝就是怕他明天出状况,把你生日给**”
许析摇摇头道:“没事的,我需要做什么吗?”
程文苦笑道:“你不用怕,到时候陪着他,让他药别吃太多就行。我待会儿把他的药名和用量都发给你。”
当晚饭桌上,蒋继平比以往更加沉默,听闻许析考得不错,勉强笑了笑夸了他一句,然后就不停地喝酒,程文没太拦他,只是在他快要醉了的时候把他的酒拿开了说道:“你要是醉倒了,许析处理不了。”蒋继平直愣愣地盯着桌面,任由程文拿走了酒杯。
程文把父子俩送回家,将酒劲上来的蒋继平扶到_On the bed_。蒋继平蜷在_On the bed_,皱着眉头睡得十分不安稳的样子。程文拉开他床头柜看了看他的药,把其中一些收出来交给了许析,让他保管好,不要让蒋继平用药过度。
许析担心得一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早早的就醒了,蒋继平的
_F_门还紧紧关着。许析下楼去买了早点,洗漱完了之后又做了一会儿作业,蒋继平的_F_间里还是没有动静。许析起身去敲门,门里没有回应,许析走了Jin_qu,见蒋继平正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地面。
“爸爸**”
蒋继平body震了一下,许析试探地问道:“爸爸,我买了早饭,你要吃点儿吗?”
蒋继平没有回应,手肘撑在膝盖上,交握的双手中传出了薄塑料被挤压的脆响。许析从他指缝里看到药片的包装,想起了程文的叮咛,于是伸出手去掰他的手指,道:“爸爸,让我看看你吃的是哪种药**”
蒋继平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咆哮道:“不要叫我爸爸!”
许析吓了一跳,蒋继平从来没对自己发过脾气,连高声说句重话都没有过。蒋继平把脸埋在双手里,喃喃道:“你不是**不是**”
药片的包装掉在了地上,许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捡了起来,见整板都空了。许析把它展开了一点,读背后的药品名称。
方才的惊吓过后,委屈的_gan觉泛了上来,许析觉得x_io_ng口阵阵发凉。他忍着难过,打开蒋继平的床头柜,把另一盒同样的药收了出来。
“出去**你给我出去**”
许析带着药一起离开了蒋继平的卧室。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见_F_间里砸东西的声音。蒋继平卧室里能砸的就是些书籍资料和文具,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估计桌上的东西都被扫到了地上,再无东西可砸。屋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许析有点不安,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蒋继平,忽然让他觉得陌生极了。过去短短几个月_gan受到的温度,仿佛一夕之间就没了踪迹。
然后,许析隔着门板听到了男人的哽咽声。许析_gan到一gu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掏出手机,读了程文发给他的用药注意事项,然后把买来的皮蛋瘦r粥热了一碗,端到了蒋继平的卧室门口。
他端着碗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动静。许析走了Jin_qu,地上全是散落的书和纸张,许析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们,把粥端到蒋继平面前:“喝点粥吧。”他没敢叫爸爸,怕_C_J_道蒋继平,刚才他的反应让他心有余悸。
蒋继平一手撑着额头,粗喘声中带着颤抖。许析弯yao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他zhui边轻声哄道:“吃一口吧。”
蒋继平一把推开了许析,粥碗翻在了许析脚面,许析xi了口气,烫出了眼泪。他忙跑到浴室去用冷水冲洗,脚上还是烫出了水泡。许析也不管身上还穿着_yi_fu,蹲在喷着凉水的莲蓬头下无声地哭了。
他从小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也从来没有过爸爸,多少冷遇白眼他都忍过来了,不过是因为不懂得温暖的滋味;如今这份尝过了被关爱的_gan觉,又忽然被推开,这种落差让他委屈得x_io_ng口绞痛。
他在浴室里把眼泪流干了,浑身都*透了,他心里有点期待蒋继平会过来看看他,但蒋继平没有。许析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他踩出一路*哒哒的脚印走出去接起了电话,那头传来程文的声音:“许析A, 你爸怎么样?”
许析哑着嗓子把蒋继平吃的药量告诉了程文,程文听出他声音不对劲,安we_i他说:“别怕,你爸爸现在这个状态不是他自己,他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要往心里去,他是爱你的,记住这个。”
许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他压抑着哭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