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止声,静静看向了他,目光里俱是悲凉。萧仲孺的手猛地一松,酒杯砸落在地。
这一声脆响,便好似那惊醒梦的钟锣声。
萧仲孺便觉一个恍惚,整个人如若被抽掉了力气。同时,钧哥儿清冷的声音响起来道:“在我十岁时,生了一场重病,命几乎去了半条。据说,那日来了一个道士,道士说我命格太轻,怕是个福薄的,唯有放在他人名下寄养,方能躲过大劫。”
“我阿爹阿娘虽极舍不下我去,却也只得无奈一试,将我送至京外托人养大,未承想,我的身子果真一日比一日好。尽管是如此,我和亲人仍月月书信往来,每年阿娘都会做_yi裳袄子遣人给我送去,阿兄阿姊也都极思念我**”钧哥儿呢喃道,“**岂知,真如那道士所言,到最后,就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哐啷”的连声响动,萧仲孺蓦然施手扶住了桌案,死命支撑才没有倒下去。他的额前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两眼直直地看着眼前人,竭力地嘶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顾钧醒过来似的,僵硬地转回向他,通红的眼眶盈着水雾,幽shen的瞳孔霍地迸发出刺骨的恨意,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地捏紧,那一字一句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我阿爹,正是顺德一年四月,蒙冤而死的傅丞相——傅昶!”
当下,萧仲孺犹如遭人当头Bang喝!“**”他双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
傅昶**居然是傅昶之子**
说到傅家,那是无人不知、无谁不晓,傅氏自前朝就有,俨可说是百年望族,太祖时傅昶已经入阁,先帝时就已经官拜吏部尚书,后来任为丞相。然而,傅昶此人过为刚正,和萧仲孺政见多有不和。传言,先帝驾崩前数月,曾动念认萧仲孺为嗣,以封为太子
,傅丞相却大力反对,直言道萧仲孺血脉不纯,难以为正统,力荐先帝立齐王之子为太子。在新仇旧恨之下,先帝宴驾时,萧仲孺便于当日命人捉拿丞相,其满门和众门生无一放过。
顾钧的双眸恶狠狠地看着眼前之人:“你以谋反之罪,治我阿爹和兄长凌迟之刑,一刀一刀割下了他们的血r,我其余的亲人尽数被斩首,便是我只有两岁的亲侄儿,也被人活活摔死。我傅家上下六百口人,除了我之外,无一幸免**”他咬着牙,宛似泣血,“萧仲孺,你日夜梦魇,可你杀我傅家满门时,你又可曾有一丝悔意?这些年——教我心何安?你心又何安!”
萧仲孺被质问得一震,心底凉透,neng力似地屈身一跪。他无声地喃喃:“不、不可能**”萧仲孺猛地记起,抄家时他便曾有留意过,傅昶确有一幺子,但年幼便已经夭折。
他汗如雨下,挣扎地抬头,问:“你是**傅长生?”
“顾钧”听他唤出此名,失了失神,轻道:“除了爹娘之外,已经有好些年,没听人这么唤过我了。”
——当年,傅长生侥幸保全了一条命,他就立誓,必要为亲人报仇雪恨。想来也是天意,常州县令之子顾钧因身子孱弱,自幼被送到宜彰老家由老人抚养,后来宜彰爆发疫病,死了全镇的人,顾家上下和奴才都没躲过这场病灾。傅长生便暗中替了顾钧的身份,回到常州顾府,正巧赶上为顾县令料理丧事。他遣散顾府的奴才,只留一个_fu侍过夫人的老婆子,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投奔”嫁进刘家的顾氏,以此借机接近太傅。
萧仲孺j明过人,听到此处,如何会意不过来,从一开始便是一场局——单纯清涟是真,意图Seduce也是真,只难为了堂堂丞相之子,为了报仇,宁舍身于杀父M_之仇人,有如此觉悟,萧仲孺何有不栽的道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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