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床头有一整瓶阿普唑仑。
季琛勉强移开了目光。
他希望是自己忘了新开瓶的药需要分装,但他也同样知道这只是借口。
本能xi_ng的举动,即使是在昨晚临睡前那糟糕透顶的状态下他也不应该“忘记”。
那个药瓶的存在就像是昨晚的他惨笑着说“你可以去死了”。
然而季琛不想死。
他试图用被子把安眠药隔绝在视野之外。氯丙咪嗪和情绪给心脏的负荷太重,季琛又是喘息又是哽咽地倒在床上,几乎抽不过气来。视野里闪光点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每一个都在催促他——
去找杯水。
是的,这很合理,他哭了很久,早该渴了。
季琛浑浑噩噩地下床,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却又扶着书桌站住了。
桌上剩着一杯水,是他留给晚上服药的。杯子是半年前抑郁症互助社的纪念品,埃菲尔铁塔的剪影上写着各种语言的励志句子,季琛都会背了。
季琛小心地捧起杯子,怔怔地望着液面泛起的那一圈圈涟漪。水已经凉了,但他不怎么在意。季琛端着水跌跌撞撞地向床头走去。
那里有什么是他需要的——
“我的心中千军万马勇敢狂奔!”
耳机线被扯松了,少年主唱扯着嗓子嘶吼的高音在空气中爆发。季琛恍惚了一下才迟钝地想起要去关掉音乐。但在此之前……
季琛疑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
他刚刚想要做什么……?
陶瓷杯被摔出了清脆的咔嗒声,水溅成一滩,湿痕在木地板上逐渐蔓延。季琛恐慌得浑身颤抖。
他像是站在悬崖边缘,只要迈出一步,哪怕一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按通了紧急拨号。
三
季琛的紧急拨号键设置成了裴鲤的
号码,只是为了公平。
“再有这种事,先给我打电话知道吗!”季琛叹着气夺过裴鲤手机,在空荡荡的紧急拨号列表里添加上自己的名字。
裴鲤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很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怕你在忙——你这周有三门死线吧。”
“我再忙都有空给你买药,”季琛瞥了裴鲤一眼,取出他嘴里叼着的体温计,“382度,真不去医院?”
“不去,”裴鲤指着小桌板上散乱码着的参考书吸了吸鼻子,“我都一个学期没去上课了,明天得去考试,不然会挂科。”
裴鲤的舍友都在图书馆抱佛脚,裴鲤抱着被子,周围是资料和抽纸埋成的小山。他的黑眼圈鲜明得像是画上去的。
季琛有点心疼。他递过来水杯和消炎药,低声道:“也别太拼了。”
“前一阵都在找投资人,实在没时间——”裴鲤躲开了一点:“你别被我传染了。”
季琛伸手去探裴鲤的额头:“我不怕。”
裴鲤半张脸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他看着季琛,眼神也像浸染了热度。他说:“小琛,你对我太好啦。”
季琛微微一笑,没说话。
裴鲤不知道,他给季琛的,远比这些要多。他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他喜欢接到裴鲤的电话,他喜欢陪着裴鲤做任何事。
他喜欢裴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