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来越大,大雪直接封了山,原本在山上只住三天的计划,不得不推迟到七天後。
诸事平安。
白雪盈盈,古寺宁静。
雪中红梅傲然盛开,那氤氲温暖的温泉水,悠远绵长的梵音。
沈寄流_gan慨:“山中一日,人间千年。”
他们在山中读书,下棋,作画,快活的不似在人间。沈自明的M_亲做得一手好菜,山中食材新鲜,做出来的斋饭可口鲜美,惹得长华大赞,要跟她们讨教厨艺。堂兄弟们听到了,便嘲笑他,“堂堂男子汉,整日摆弄油盐酱醋,有何出息?”
沈长华微笑,也不恼。讨教过後,晚上亲自下厨,端上来的饭菜让几人闭了zhui,再也说不出嘲笑的话来。
饭後,天色尚早。
沈自明与沈寄流回_F_去下棋了。沈中书本想跟著长华,却被M_亲叫回去读书。
沈世回_F_休憩。
最近,他胃口不错,睡眠也还好,再没做过噩梦。长华问他那晚梦见了什麽,他起先并不愿说,长华执意追问,他只好道出真相:“银环。”
银环。
这个住在沈家千年的厉鬼,祭祀被毁祠堂被烧之後,害死了小翠与阿采,然後便销声匿迹。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再出现时,他却又出现了。午夜梦回里,那歌声如泣如诉,声声泣血。
长华沈默。
沈世低头,慢慢饮著茶。
虽然没有再做过梦,但他心中始终不安,总觉得近来会有祸事发生。思及此,他对儿子道:“你最近不要离我太远。”
“怎麽?”
“我心里头不舒_fu。恐怕有事要发
生。”沈世顿了顿,声音压低,“找我也就算了,不能让它来祸害你。”
长华眼里浮上一层奇异的色彩,他握住沈世的手,将他的手攥在自己温暖的掌心,俯身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眉心的朱砂痣:“有我在,你不要害怕。”
到了第五天,山上的路仍没清扫出来。
几人终於觉得无聊了,日日盼著早日下山。
沈自明看大家无聊,就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来山上这麽久,我们还一起泡过澡吧?来来来,一起去泡个澡,让哥哥看看你们的身材。”
长华微笑:“好A。”
“嗳?一起麽?”沈中书有些惊愕,忽地想到什麽似地,脸通红地瞥了眼长华,见对方并没有看自己,有有些失落,低著头说,“我**我还是不去了。”
“干嘛不去?害羞?”沈自明大咧咧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跟个姑娘家似地,都是自家兄弟,怕什麽?走走走,让哥哥带你去洗个澡。”就强行拉著沈中书往温泉池走了。沈寄流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
沈长华回头问父亲:“你去吗?”
“不去了。”沈世道,“早些回来。”
沈长华扬起zhui角:“不吃味?”
沈世脸一红,大手一挥:“快去吧。”
沈长华笑著离去。
走到温泉池,三人_yi_fu已经扒光了,只穿著小neiku泡在水中玩著。沈长华一来,他们就立刻招呼:“快,快neng了_yi_fu让哥哥看看你的身材。”
沈长华倒也不拘谨,三两下就除去了_yi衫,走进水中。
水汽朦胧。
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沈自明自然是羡慕嫉妒恨,一脸“脸长的好xi_ng格好就连身材都这麽好,老天不公平”的表情。沈寄流是似笑非笑,沈中书**则是飞快的看了一眼後,脸红的快要冒烟,慌忙低下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恰好,沈长华下水後,又是坐在他身边。
沈中书紧张的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沈自明笑话他:“怎麽?看见你长华哥哥的身材,自卑了?”
沈中书小声道:“没**没有**我没有**”
长华侧过脸看他。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小孩,身材瘦小干瘪,几乎没几两r,皮肤倒是很好,玉一样的白,配上那张清秀的小脸,倒有些我见犹怜的_gan觉。
察觉到长华在看自己,沈中书更是紧张了,身子快要僵硬成一块石头。
不舒_fu。
这种手脚被束缚的_gan觉,心跳快要跳出x_io_ng膛的_gan觉**
如果再不说点儿什麽,就会被发现的吧?
沈中书强摁住心头的悸动,抬起头,刚想说点儿什麽,眼光忽地瞥见长华肩上的几道红色的抓痕。
脸,瞬间惨白,失了血色,低下头不再言声。
他的变化并没有逃过长华的眼睛。
长华望了他几秒,转过脸,装作什麽都没发现,继续跟自明寄流有说有笑。
像所有年轻男孩子一样,他们讨论著彼此的身材,讨论著外面的世界**沈寄流给沈自明擦著背,说的不多,表情温柔。 长华靠在池边,望著他们,zhui角始终有笑,也不知在想什麽。
泡了一半,身後的门突然响了响。
几人回头一看,皆吃了一惊。
竟是沈世。
沈世面无表情地问:“怎麽,不欢迎?”
“没、当然没。”沈寄流先反应过来,笑道,“大伯怎麽来啦?”
“嗯,一个人泡有些无聊,就来了。”沈世说著,就褪去了_yi_fu,*条条的下了水,很自然的坐在了长华身边。
几人都不说话了。
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沈自明自沈世下水後,眼神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温泉池中水汽朦胧,白雾嫋嫋,这男人竟像妖怪志中的妖,豔到一种煞气的地步。尤其那眉心的朱砂痣,豔色B人,煞气腾腾,令人心惊。
沈长华看到他的目光,顿了顿,道:“父亲好像还是第一次跟你们一起泡澡吧?看,自明都傻了。”
沈自明没有反应过来,依然呆呆地望著。
寄流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尴尬地解释:“是A,估计是大伯保养的太好了吧,看起来完全不像快40的人呢。这个呆子才看傻了吧。”
他这一说,沈自明才反应过来,脸上也露出了尴尬,干笑道:“是A是A。大伯**咳,保养的真好。”说著,又朝沈世看了几眼。
有人的脸色不易察觉地暗了暗。
沈世闭上眼,不再说话。
泡完澡,回了_F_。
长华问他:“不是不过来了麽?”
“哦。”沈世面无表情地,“想过去就过去了。”
长华了然地笑了笑,sChuang,将他压在了身下。
酣畅淋漓的xi_ng—a_i,攀至顶峰时,长华在他耳边说:“以後,不要再给别人看你body了。我会吃醋的。”
终於到了第七天。
山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
几人决定过完最後yi_ye,次日一早便下山。
子夜。
古刹寂静。
释心大师跪在佛祖面前,念著心经敲著木鱼,木鱼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一道黑影将佛祖笼yinJ。
释心闭著眼:“荤畜,贫僧已等你许久。”
沈世入了梦境。
梦境中的天地混沌沈重,漆黑不见五指。大地空旷,他在黑暗中跋涉,不知从何而来,又要往何而去。忽地,耳边有人在诵经。他猛地转身,已身处与万佛寺中。
老和尚跪在佛祖前念著经。
“复次地藏,未来世中,若天若人,随业报应,落在恶趣。临堕趣中,或至门首,是诸众生,若能念得一佛名,一菩萨名,一句一偈大乘经典。是诸众生,汝以神力,方便救拔,於是人所,现无边身,为碎地狱,遣令生天,受胜妙乐*”
沈世He掌,虔诚地对著佛祖拜了一拜。他知晓这是梦境,因此并不与和尚说话。片刻後,和尚终止了诵经,缓缓道:“荤畜,老衲等你许久。”
有一道黑影徐徐笼yinJ过来。
寺中霎时yin气B人。
那黑影立在和尚身後,周身弥散著煞气,令沈世瞧不清他的脸孔。
和尚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色y_u二字生死之_geng,看来你并没有听Jin_qu。”
那黑影不吭声,缓缓举起双手。
和尚依然没转身,闭目缓缓道:“业报轮回,种孽花,结恶果。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於妄相而起念也;或难知是假,任复念念不停,使虚妄相於心纷扰,故名曰妄念,言其虚妄之相随念而起也。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_geng身器界一切镜相,皆是镜花水月,迷著计较,徒增烦恼。”
老和尚长叹一声:“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然後发生了什麽?
沈世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一gu凄厉的yin风刀
子似地刮过来,刹那,佛锺发出尖锐的嘶鸣声,梵音高泣。七窍剧痛难忍,看不清,听不见,_gan官失去一切功能。却又在模糊中,听见一道低沈沙哑的声音哺哺念叨:“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
沈世是被长华摇醒的,醒来後七窍都在流血。长华一脸惊惶,要背他下山去就医,沈世却推开他的手,拒绝,平静道:“这是迟早的事,你不用担心。”
长华知他所指,不吭声,站在床边一语不发,黑发遮住双眼,无尽的yin霾。
沈世擦干了眼睛、耳洞,zhui里流出的血,将沾了血的帕子丢到一边。怔怔地望著儿子发呆,忽地,他说:“如果我死了,留下你可怎麽办?”
“父亲。”
“你说过要保护我,但这鬼神之力,又岂是你一介凡人能够抵抗的?”沈世喃喃,“无非是早来晚来罢了。你瞧,这些年我不都这麽过来了麽?”这些年他都生活在恐惧中,无尽的痛苦中。可这样,竟也就过过来了。虽说没对未来抱有太大期望,可长华的承诺,始终还是给了他一些侥幸的念头,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
这是沈家造下的业,沈家就得偿还。无论过了多少世,那东西的恶灵都不会放过自己。
之前他没有顾念,所以没有求生念头。如今,如今却是不同了。他有了挂念。
他怎忍心离开儿子?
他若离开了,儿子又会怎样?
思及此,沈世就心如刀绞,面上却不愿表现出来,只喃喃道:“长华,你来抱著我,抱著我。”
长华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将他搂进怀里。
怀中,沈世对他说:“无论发生什麽,你都要答应父亲,活下去。”
天亮时,二人前往万佛寺。
临出门前,长华叫住他:“父亲。”
“嗯?”
“你会好起来的。”长华说完,便低头朝寺中走去。沈世站在原地恍惚了许久,忽地弯起zhui角。
清晨。山中寺庙不似往常一般宁静。
一早锺声就响个不停。
沈自明他们也过来了。沈世问他们出了什麽事,沈自明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尴尬道:“据、据说寺里的老主持昨晚去了。”
沈世一怔:“死了?”
“嗯。好像是被人杀死的。”
猛地,昨晚的梦境一一浮现在眼前。
沈世二话不说,冲进了寺里。
寺庙门栏上的薄雪已被扫净。初春的寒冷叫人骨头发酸,几个小和尚跪在佛堂中低低哭泣,年长的和尚们跪坐在佛前诵经。老和尚的尸体已被装进了一口薄薄的棺材中,梦里出现过的那尊金色大佛,佛身上披满了墨一般的绸血。有个小和尚正跪在佛脚下一边哭一边用毛巾擦拭。
沈世想入nei,却被人阻止,理由是:“主持已圆寂。望施主不要打扰。”
据说,主持在死前几天,就对他们说过,几日後他会有血光之灾,无可避免。当时他们只以为主持老人家在说笑,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沈家人没在寺庙里停留多久就回去了。寺中的人似乎并不想将事闹大,反正这山中,刘凯死後,就已经没了秩序法律。
几人回来後,神色都有些恍惚。尤其是沈自明,脸色煞白煞白的,沈寄流见他不太对劲,拖著他回_F_休息去了。沈世对其他几人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吧?中午吃完饭後就下山回家。”忽地转头对沈中书道,“你去跟你堂哥们说一声,不要乱跑。这shen山老林,出了事可不是闹著玩的。”
沈中书低著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颔首,轻声应:“知道了,大伯。”
沈世觉得疲累,要回_F_间休息。长华也起身准备跟过去。
“长华哥。”沈中书叫住他,“能陪我出去走走麽?我心里不舒_fu。”
沈长华看看父亲。
父亲没什麽表情,算是默许。
两人在园子里慢慢散著步。
沈中书话本来就少,如今,话更少了,只一味地低头不吭声。长华问他是不是吓到了,他想了很久,抬起头来,看著他,一双细长的凤眼里含著春水,楚楚可怜。他道:“长华哥,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小小年纪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
“你知道,我们为什麽出不去吗?不知道大伯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沈家,是被诅咒过的,永生永世都要困死在这个地方,永远不能逃离。如果有人想逃走,最後只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起先我是不信的,直到我七岁那年,自明的哥哥**”
“自明有哥哥?”
“曾经有的。不过已经死了。死的原因你应该知道了吧?被人发现在镇外三百里的地方,死的模样**”沈中书闭上了眼睛,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记忆中的场景,过了这麽多年,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哥哥尸体的样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像烙铁烙在脑海中一样。
沈中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也许是哭了吧,但是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哭。也许是这天气实在太萧瑟了,也许,是被刚才寺庙中的现场吓到了。
眼泪是软弱的。
他也是软弱的。
但是他心中又充满了无限的爱。
肩膀被人拍了拍,落下的手就像冬天拂在肩上的雪花,冰冷ch_ao*。
他抬头,对长华道:“所以我常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得死,那我希望死在最爱的人手上。”
离了万佛山,过了数月。主持之死渐渐被遗忘。
沈世自那日起,情绪就变得异常焦躁,动辄情绪失控,怒气难抑。也不知是否是旁人错觉,只觉得他眉心那颗朱砂痣愈发的红豔,煞气浓郁,一眼望过去,直叫人心惊胆寒。
他总觉得那银环的鬼魂一直在外头唱戏。唱的是那粤曲《楼台会》,每yi_ye都在他耳边回*盘旋著,教他难以入眠。日子久了,神经越来越脆弱,稍有风吹草动便大惊失色。长华不止一次告诉他,外头没有鬼,只是他的错觉。可沈世却说:“有,你听,他正在那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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