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泽之回到京城后的日子可以说过得很不舒心,无论外头沸沸扬扬传了什么,打他回护国公府后便几乎都见不着关山尽了。
国公夫人与他是同乡,也是
因着国公夫人当年的引荐他才成了关山尽的老师。然时隔经年,他与关山尽分开一次,再会后国公夫人便从未掩饰过自己的不待见。
在吴幸子出现前,国公夫人疼爱儿子,对他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有了吴幸子这个老东西后,国公夫人连敷衍都懒了。
鲁泽之尽管被关山尽护得太好养废了,脑子不够好使,xi_ng格又如兔丝花般,可毕竟不是个傻人,哪能_gan受不到自己地位的尴尬?
他原本等着,等关山尽再回来他身边,他就不信十几年的_gan情比不上一年不到的新人shen厚。
关山尽是依恋自己的,鲁泽之总这么说_fu自己。
可看他等到了什么?白绍常入国公府他并没放在心上,他明白这是个陷阱,自己甚至还添了砖瓦。
可他的本意绝非陷害关山尽,毕竟他后半生的荣宠都与这个男人牵扯不清,让他再回去自己家乡当个教书匠,鲁泽之是万万不乐意的。
他只是想把关山尽的心拉回自己身边,即使手段有些见不得人,可结果能好就好了。
果然,白绍常害得关山尽入天牢,护国公府一时风雨飘摇,吴幸子销声匿迹也不知是不是逃回清城县了,他总算把关山尽身边的人清理干净。海望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什么样的品xi_ng鲁泽之能不知道吗?薄情寡义、爱憎分明、杀伐果断,谁人犯他,必千百倍报复回去。一但恨上了,今生都不会回头。
吴幸子先逃了一次,已经惹得关山尽痛恨,这回又攀上别的高枝,在护国公府遇险的时候都没出面表示一二,关山尽还能爱他疼他?
所以鲁泽之安心地躲在护国公府后院等待,满月不让他去天牢探望关山尽,说是主子的交代,那种地方污秽yin森,不想脏了鲁先生的眼。
鲁泽之知道,海望总是心疼自己的。
然而他等了又等,数个月过去,京城飞雪连天,白绍常已经被逐出国公府,关山尽也拿回原本的差事,颜文心通敌案沸沸扬扬,就是总蜗居在自己小院里鲁泽之都知道得巨细靡遗,却怎么也等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这日,鲁泽之醒来,外头银装素裹,前夜下了大雪,他的院子积了层厚厚的雪,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得彷佛阳春三月,他披了外袍走到窗边推窗往外看,雪地纤尘不染、洁净可人,竟然连一个脚印子都没有。
他明明住在京城里,明明住在护国公府里,整个大夏朝首屈一指的权臣世家,天子之下几乎无人可及。他却发现自己彷佛被天地给遗忘了,犹如一座孤岛,无人关心、无人探问「来人!」鲁泽之握着手,明明暖得后颈冒汗,却从骨头里直颤抖出来。
等了半晌,并无人响应,他拉高声音又喊:「快来人!」这次总算有人远远跑来。
直到这时候鲁泽之才惊觉,自己身边竟然已经没有所谓的贴身侍从了!
来的是个大丫环,脸色冷淡微微喘着气,看来跑了段距离才赶过来,大冬天的鬓角隐隐汗*。
丫环抹去了汗,恭恭敬敬地福了福:「鲁先生,请问有何事吩咐?」「叫海望来见我。」鲁泽之已经端不起高洁冷淡的架子了,他心里现在很慌,慌得口不择言。
大丫环轻皱了下眉,语气依然冷淡:「鲁先生,不是奴婢不替您转告,实在是世子不是谁都能轻易见得到。」「我难道是随便的哪个人吗?去,去把海望叫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有什么借口不见我?」他做了那么多,等了这么久,怎么能忍受关山尽的疏离?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大丫环讶异地抬头瞥了眼鲁泽之:「好吧,奴婢替您将话带给管家。」「无须透过管家,我想见海望还需要管家传话吗?你直接将他叫来!」过去在马面城的时候,他身边随便一个奴仆都能直接带话给关山尽,有谁敢阻
拦?鲁泽之完全不认为今时不同往日,海望将自己从喜堂上带走了,还能不喜爱自己吗?
大丫环不多废话,她也是见多识广的,这种一朝失宠还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人海了去了,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用不着多劝解什么,省得惹祸上身。
见大丫环领命而去,鲁泽之仍无法安心地抠着自己掌心,他心里隐隐约约明白,对方并不是真的去见关山尽,而是依然把话带给管家而已。他今日是否能见到关山尽,还是个未知数。
但,他又能怎么办?
鲁泽之恹恹地关上窗,在桌前坐了好长一段时间,心里纷乱异常,一点主意都没有。直坐到yao都酸了,他才猛然回过神,失魂落魄地望着窗外。此时他一咬牙,穿上了与当年和关山尽在灯会上重逢时一样的_yi裳,将自己打扮妥贴,也不穿氅_yi袄子,就这样一身单薄地走出_F_门,一脚将雪地采出痕迹。
雪花很快化为水渗入鞋袜中,没几步路鲁泽之就冻得脸色惨白泛青,zhui唇都微微发绀了,纤细身区宛如雪中幻影,在不甚明朗的冬阳下yinJ着一层粉金。
这下没人敢再晾着他,实则小院外就站了两个亲兵,听见里头传来声响入nei一看,吓得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想劝鲁泽之回去。
「我要见海望,见不到他我就不回去。」鲁泽之已然冻得四肢发僵,但仍硬着颈子站在雪地里,一字一句说淂缓慢却清晰。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今天再见不到关山尽,他一辈子都会被软禁在这个地方。
「这鲁先生,小的立刻就替您带话给大将军,只是外头太冷,您还是回屋子里等吧。」亲兵之一温声劝解,回头对战友挥挥手,看来确实是去叫人了。
然而鲁泽之现在的脑子前所未有地清楚,不会轻易被唬弄过去,关家军有事一向先报给满月,满月再决定需不需要呈报给关山尽,这点小事肯定直接被满月给拦下。
鲁泽之太过清楚满月有多不待见自己?他要是真回屋去等,就没有下次机会了,毕竟满月有的是手段让他好吃好住的活着,却一生离不开这个院子那个_F_间。
「没见到海望,我不回去。」饶是鲁泽之已经连呼xi都觉得痛苦,他仍不肯妥协。
亲兵没办法,从外头叫了个小厮让他灌几个汤婆子进来,顺道把鲁泽之的坚持带给满月。
看来,这位鲁先生算是硬颈了一次。
满月得到消息着实厌烦,这鲁先生好好的日子不过,时不时整些么蛾子,到底求什么?都不回头瞧瞧自己干些什么吗?但,再厌烦也不能真让人冻出好歹,满月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关山尽。
果然,关山尽几乎忘了自家后院还有这么个人,要不是吴幸子就在边上听见了禀报,关山尽会不会心软还难说。
总算,鲁泽之盼到了关山尽的探望,却也同样盼到了另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
关山尽并非独自前来,他一身暗色狐裘,衬得更加面如冠玉、丰神朗俊。鲁泽之虽然抱着汤婆子,却早已经冻僵了,连想挣neng亲兵扶持迎上前都没办法,也因此慢了几步才注意到关山尽身边的人。
「你、你怎么会」他牙关喀喀作响,打从血ye中窜出一gu比外头白雪更冷的气息。
关
山尽身边的,是吴幸子。
鲁泽之自然早已不记得这个人的姓名,却忘不了那张平凡无奇的老脸,塌鼻子、小眼睛,一张厚zhui唇,看起来亲切又畏*,眼下裹在一袭毫无杂色的银色狐裘中,臃肿得可笑,在雪地里一脚高一脚低走得岌岌可危,关山尽却很有耐xi_ng,温柔体贴地搂着他慢步而行,眼中的疼爱欢喜藏都藏不住,彷佛盯着眼前的人就拥有了三千世界。
就是鲁泽之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关山尽这段日子陪着的人,就是眼前的老家伙!
「海、海望」鲁泽之几乎出不了声,他_gan到一阵晕眩,从所未有得慌乱了起来。
「老师怎么不在里头等?」关山尽这才施舍般朝鲁泽之睐了眼,随即将视线转回吴幸子身上,柔声问:「冷了吧?要不我抱你走一段?」鲁泽之的院落因被刻意冷落,竟无人记得替他扫扫院子里的积雪,吴幸子一个南方人肯定走得万分艰难,关山尽哪里舍得?
「别别别,就几步路而已,我能行的。」吴幸子老脸一红连忙摇手拒绝,还有外人看着呢,他也不是孩子了,哪能让人抱?
「踩进雪里鞋袜都得*,你会冻坏的。」关山尽不乐意地皱眉,二话不说在吴幸子的惊叫中轻松把人打横抱起。「这才几步路而已,抱着不碍事话说,你是不是又瘦了点?
怎么_gan觉轻了?」说着掂了掂手上的重量。
吴幸子羞得浑身僵硬,细声辩解:「哪里瘦了?这些日子你也好、薄荷桂花也好都紧着喂我,大冬天的哪儿也没去,yao上都长r了。」「我先前怎么没mo出来?」关山尽低头用鼻尖蹭了下吴幸子的鼻头,就他看来吴幸子就是瘦弱,怎么养都养不胖,在京城里不赶紧补补怎么成?待回了马面城又得瘦了。
「还没mo到那儿」吴幸子老实答完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摀住zhui,臊得不敢往鲁泽之在的地方看。
嗳!这还有外人呢!
鲁泽之*着眼看两人亲热腻歪,却无能为力。
关山尽也似乎才想起还有人等着自己关注,总算又瞅向鲁泽之:「老师冻坏了吧,老胡还不快扶鲁先生回屋子。」亲兵得令半点不敢怠慢,半扯半抱着将鲁泽之拖回屋子里,看眼前这人痴痴地看着大将军,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劝:「鲁先生,命中无时莫强求,将军会保你最后的脸面的。」「谁让你说话了!」鲁泽之_geng本听不进这句话,虚弱地将亲兵推搡开。
既然如此,亲兵也懒得多言,他也是一路看着以前大将军如何宠爱鲁泽之,而这鲁先生又是如何惺惺作态,吊着大将军不说心还挺大意图攀附上乐家,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大将军这样的男子,还能被如此耽误*吗?活该到头来两手空空,恐怕连最后的体面都保不住了。
关山尽很快就抱着吴幸子进屋,顾不得自己鞋袜kutui都*透了,小心翼翼把人放在椅子坐好后,将nei力B于掌心烘了烘吴幸子有些冻着的脸颊,等老家伙脸上透红了,才吩咐亲兵叫人送新的鞋袜来,顺便把院子里的积雪给扫干净了。
一切交代好,关山尽贴着吴幸子身边坐下,笑吟吟看着鲁泽之问:「老师今天找学生来有什么吩咐?」「海望」鲁泽之一身单薄的_yi物*了大半都黏在身上,他本就长得清丽宛如水月观音一般,虽被冻得zhui唇发紫仍楚楚可怜,眼底满是克制的哀怨与期盼,要是一年前的关山尽见了肯定心疼。
然而往事已矣,他竟连最后一点怜惜的尾巴都抓不住。
关山尽叹口气:「老师,你身上的_yi_fu都*透了,这么冷的天何苦如此苛待自己?不如换件_yi裳再与学生叙话?」鲁泽之闻言咬咬牙,硬着颈子不回话也不肯动。
屋子里暖得很,吴幸子已经neng下身上的狐裘,瞅着鲁泽之发上
的雪花化成水滴往下落,既狼狈又脆弱。他开口想劝,但又想鲁泽之恐怕不待见自己,只能讪讪地闭上zhui,拉了拉关山尽的袖子让他劝。
没成想关山尽竟作不知,他本就是个薄情寡义的,除了放在心尖上的几个人以外,对谁都没多少真情。鲁泽之这般作态他只觉腻味得紧,哪有心思柔声细语的劝?
对于关山尽的冷情,鲁泽之可比吴幸子清楚得多了,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曾经那般宠爱迷恋自己的男人,拼命想从那双看着自己却冷情甚至带着嘲讽的眸子里寻找一丝往日对自己的依恋。
可惜他注定要失败了,关山尽显然没什么耐xi_ng应付他,开口就道:「若老师无话想说,那海望便先行告辞了。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护国公府供养老师一生也还办得到,你不用客气好好住下吧,开春后学生将回马面城戍守,你要是觉得护国公府住得尴尬,这些日子就挑选个地方,学生会为你置产,保你下半生_yi食无缺。」鲁泽之闻言,脑中轰的一声,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他没想到自己等了大半年却等到这个结果,关山尽这是要撇清两人间的关系A!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海望!你难道忘了吗?是谁,在乐家喜堂上抢了我?是谁,把我拘在身边十多年?又是谁,承诺过要与我携手白头?」鲁泽之颤巍巍地起身,眼前*红一片,一步一步走向关山尽质问他。
「是学生在乐家喜堂抢了你,也是我将你留在身边十多年,都是我。」关山尽嗤的一笑,眉眼边的Yan色足以迷得人神魂不属,却又凌厉得令人胆寒。「原来老师都记得。」如何忘得了?鲁泽之明白自己才华平庸,撑死了只能是个县城里的私塾先生,他本来可以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没见识过锦_yi玉食的生活,他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但,为何偏偏让他尝到甜头呢?关山尽又为何要招惹他?他离不开的,无论是关山尽的温柔也好,护国公府能给他的富贵权势,他一样都放不下!让他回去当私塾先生还不如、不如「你是不是怪我?」鲁泽之呛然问。
「怪你什么?」关山尽已经懒得维持表面上的尊重,他知道鲁泽之舍不下曾有过的荣华富贵,却没料到他能这么不识好歹。
「怪我不肯给你」鲁泽之含首敛目,露出一截修长的颈子,彷佛承受不住风雪却苦苦支撑着骄傲的翠竹,让人恨不得将他搂入怀中,替他挡风遮雨。
「噢,你这么想吗?」关山尽笑了,他看着眼前仍矫揉作态的人,心里除了厌恶更多恶心。
过去,他不介意抬举宠溺鲁泽之,就算知道鲁泽之贪慕的是锦_yi玉食的日子,对他虽不能说完全没有爱恋,但终归及不上贪婪与y_u念。而眼下,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却仍想端着尘俗不染的架子,妄图再次获取他的关照,他堂堂镇南大将军还真是被当成一个傻子对待了。
「海望,不是我不愿意接受你,而是男子之间毕竟有伤人伦,我鲁家就剩我一支独苗,我不能任xi_ng断了血脉,这是数典忘祖A!」「巧He了,我关家也只有我一支独苗。」关山尽抚掌大笑却笑不达眼,厌弃地睨着一脸悲切无奈的鲁泽之。
没料到他会这么不客气的噎住自己,鲁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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