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玄琛躺在chuáng上思考一个问题,人死了是不是还能看见?是不是就如现在这般,天地混沌,空无一物,世间只剩下触手可及的方寸之地。
如果看不见,会失去多少乐趣呢?
首先不能再看书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huáng金屋,这些都没有了。
当然也不能再看日月星辰,看花开花落,看cháo起cháo退,看花魁娘子的鬓边海棠,看公子锦_yi上绣的飞鸟鱼虫。
他在西北闯dàng的那些年里,学会了怎么鉴定玉石的质地,现在空有这本领也没用了。
他在宫廷出入各方游历的时候,学会了怎么鉴定名画的真假,现在也不能够了。
最可惜的是,再不能看见顾长风的样子了,与林明诚相识不久,现在对他的长相都有点疑惑了,到底眼睛的地方是这样的,还是那样的?
小时候和大哥二哥胡扯,说是出征打仗若落下残疾,是觉得没了手好,还是没了脚好。
大家一致认为,没了脚还好,手的用途太多了,吃饭喝茶读书写字各种细致活,没有手怎么行,没了脚还可以让小厮背来背去。古时孙膑双tui残疾,然而仍可以成为一代兵法大家。
又说是烧伤好还是刀剑划破皮肤好。
大家又一致认为,刀枪剑戟之伤好多了,只别断手断脚,养一养慢慢也就好了,那烧伤的痛却是细细碎碎天长日久,据说便是伤愈皮肤依然痛痒难当。
梁玄琛当时还说,刀伤切口齐整,缝一缝便是了,若是落在He适的地方,还能显武人本色。烧伤可是要面目全非了,落在脸上丑都丑死了。
又说是做瞎子好还是做聋子好。
大家觉得聋子好,左不过不听曲了,爹娘唠叨都可以不用听了,然而若是瞎子,那不方便之处太多了,走个路都要摸索着前行,这日子怎么过?
梁玄琛都要笑出眼泪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当时三兄弟煞有介事扯这些瞎话的场面。如今他连两个哥哥的样貌都记不太清了,不过转念想一想,哥哥们死了,长眠于地下,这大好的人生已经离他们远去。自己如今这样总比死了好吧?
可是如果做瞎子,想想还真不如死了好,漫漫的人生仿佛一口棺材,提前把自己装殓Jin_qu了,他要活生生地忍受这无边的黑暗。
军中大夫来看过了,_geng本识别不了他中的是什么毒,只把了脉,说应该没有x命之忧了,还应该!
其实也不能怪他,人家擅长的左不过刀枪剑戟的外伤,连治瘟疫都不是很在行。
梁运城听说了,亲自来看过,常清河跪在地当中,一五一十jiāo代当时的情形。
当时他也在熟睡中,刺客越过他的body,往梁玄琛眼睛里滴了东西。
不是要喂他喝毒药,而是故意滴在眼睛里的,可见并不要他的命,只是要他残。
梁运城问:“你当时睡在三少爷的chuáng上?”
常清河的脑袋往地下磕去:“是小的不够警醒,没注意到刺客进屋了。”
“两个人躺一个chuáng上,门栓都不知道ca上吗?”梁运城气得chuī胡子瞪眼,“你不是跟伯涵好着吗,那他算什么?”他指指常清河。
梁玄琛没有心情jiāo代清楚这件事。
“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来!”梁运城站起身,拂袖而去。
梁玄琛不近nv色,横竖是不能给梁家传宗接代了,如今还成了瞎子,以后可不就是个彻底的废人了?
常清河走过来坐在chuáng沿安慰他:“三爷,我们遍访名医,一定能治好眼睛的。”
这话他刚刚已经听很多人说过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nei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眼睛应该是好不了了。
梁玄琛道:“给你的荐信放在书桌的第一格抽屉里,你拿了找徐星纬一起去虎贲卫指挥使郑安康处给他看,他点了头才可以,别忘了去军部录名,徐星纬会替你安排。”
常清河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惦记着这一桩事,他张了张zhui,几乎neng口而出要承认是自己下的毒。然而最后也只是张了张zhui而已。他知道一旦说出来,即便自己不会人头落地,以后要见梁玄琛也是不可能了。
“三爷,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呢,我留下来照顾您!我要走了,我还是人吗?”
梁玄琛苦笑,“我亲爹都走了,你有什么不能走的,我身边有地空和水空伺候着。你走吧。”
“不,三爷,就当我求你了。”
梁玄琛道:“初八夜里攻城,你不去,怎么立战功,不立战功,怎么有机会出人头地?”
常清河道:“出人头地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燕王拿下京城,削藩,平乱,还有一堆的仗要打。再不济,我去边关打蒙古人,nv真人。您不要在这个时候赶我走。老公爷对您有成见,地空水空那两个是什么货色你心里没底吗?就让我留在身边伺候您,当您的眼睛,好不好?”
梁玄琛叹气,颓然倒回chuáng里,“随便你了。”
听说梁玄琛也遇了刺客,燕王妃十分担忧,急着要来看三哥哥,然而攻城在即,她那边千头万绪的事情走不开。她原在梁府有个*哥哥叫丰齐的,便特意遣人把丰齐送了过来照顾梁玄琛。丰齐在梁府当差多年,是个牢靠本分的,和梁玄琛也熟,有他来照顾梁玄琛会比较妥当。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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