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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六年, 十二月初七,元祁登基后迎来了第一场雪。

元祁头疼yu裂,缓缓从龙chuáng上起来,看着满殿láng藉, 昨夜侍寝的美人已经离开,甜腻的yín香还未散尽,香炉里的龙涎香早就灭了。

他单手捏着绞痛的眉心, 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阿则满身是血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痛不yu生, 撕心裂肺。

夏司从外头进来,压低声道:“皇上,小主子在殿外跪了一宿了,毕竟是个孩子, 皇上可否让他先起来?”

元祁神情恍惚地问:“谁?阿则么?”

“正是小主子。”夏司毕恭毕敬道。

元祁愣了愣,忽然一掀被子连鞋袜都顾不得穿, 大步流星地冲出殿门,果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地上, 肩头落满了雪, 冻得瑟瑟发抖, 小脸酱紫。

可仍旧保持着跪姿,竟半点不敢挪动。

只是见到元祁时,才颤着声儿道:“皇兄,我**我知道错了,皇兄饶了我吧?皇兄。”

元祁难言悲苦,冲过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大步流星地冲回nei殿,连声吩咐宫人传太医来。

阿则吓得瑟瑟发抖,才一碰到龙chuáng立马就往地上窜,口中忙道:“皇兄,我不敢了,皇兄!”

“阿则别怕,皇兄不会再伤害你了。”元祁将人从地上掐起来,扯过锦被给他裹好,拥着他觉得很不真实,好像在做梦一样。

前世他抱了三十年的白骨,今世还是个软软小小的孩子,老天开眼,竟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阿则冻得眼泪汪汪,吓得瑟瑟发抖,即便被元祁抱在怀里,还是害怕地*成一小团,像是被人打怕了的流làng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又怕哭出声会被元祁厌恶,死死咬紧下唇忍着。

元祁心疼得厉害,还没等太医过来就掀开阿则的kutui,想看看他伤成什么样了。殿里温暖如chūn,即便解开_yi_fu也不会冷,一件件把孩子的_yi衫剥掉。

没有想象中的宛如剥皮的jī蛋,到处伤痕累累,胳膊tui上布满青紫,两个膝盖肿成了馒头,厉害些的破皮流血。

可阿则也没有喊痛,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细弱蚊蝇地说:“皇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再也不会了。”

元祁眸色一暗,将人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一遍遍地念着他的名字,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太医过来诊断,说只是些皮r伤,修养几天便好了。

可元祁仍旧放心不下,不肯放阿则回去,就让他躺在龙chuáng上,chuī温了粥,一勺一勺喂他喝下。

初时阿则害怕得很,只要元祁一抬手,他立马抱头往角落里一*,浑身瑟瑟发抖,后来渐渐放松了些,但仍旧很紧张,哪里都不敢碰,两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

时不时抬眸偷觑着元祁的脸色,但凡见他蹙个眉头,立马就跪下。

元祁痛不可遏,前世总觉得阿则骨头轻贱,一身卑劣,可现如今才知,竟是自己一手把他变成这样的。难过到了极点,恨不得把所有的兄宠都捧在他的面前。

可阿则害怕至极,_geng本不敢相信元祁会对他好。

元祁痛苦极了,当即立了道圣旨,收他当义弟,名字仍旧延用“元枫”二字。

在这个时空里,没有沈执,永远都没有沈执。

只有一个叫做元枫的孩子。

元祁很宠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宠。除了上早朝时不能带他之外,任何时间都将元枫带在身边。

白日抱着他批阅奏折,晚上抱着他入睡。元枫正是长body的时候,以前饥一顿饱一顿,骨头都没长好,看起来比元瑾瘦弱多了。

元祁苦思冥想,命太医院研究个药膳出来,务必将元枫的bodyT养好。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早上起来时整个皇宫冰天雪地,元祁命人给元枫做了几tao棉_yi御寒,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用任何青色的布料。

他太害怕了,前世三十年,每一天晚上都能梦见沈执一身青衫染血,死时满殿甜腥,墙面地板上喷得到处都是鲜血。

沈执的面容安详,右手搭在身侧,被啃咬的血r模糊,断了的血管和经脉都露在外面。

元祁太害怕了,搂紧了怀里的小团子,浑身颤抖不已,元枫r乎乎的小手搂着他的脖颈,稚neng的声音响在耳畔。

“皇兄,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当大将军!”

元祁问他:“为什么想当大将军?保家卫国的重担,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扛

得起的。”

元枫回他:“我想守着皇兄,一辈子守着皇兄!”

前世沈执这么大时,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元祁从未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沈执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再听已是过来人,眼窝又忍不住热了起来。

元祁一直都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元枫是元枫,沈执是沈执。

不管他怎么弥补元枫,上一个时空的沈执都_gan觉不到了。

世间再无沈执此人了,再也寻不到他的任何踪迹了。

元祁曾经错过了沈执的成长经历,这次再也不想错过元枫的成长经历。他牵着元枫的手,带他堆雪人,去京郊打猎,chūn日里带他放风筝,夏日里陪他摘莲蓬,chūn去秋来过了两年。

一直到长安八年,帝师谢良告老还乡。

其实元祁同自己这位授业恩师恩怨很shen。

少年时被其各种约束管制,把他当个木偶一样装在tao子里,bī他成为一位人人称羡的太子,一位He格的储君。

元祁亦是_gan激他的,每次先皇动了废太子的心思,皆是恩师再三引经据典,保住了他的太子位。

如今恩师想告老还乡,元祁焉有不准。

前世元祁恨谢家满门入骨,害谢良在回青州的半路bào毙而亡,之后又拿谢陵的命,bī死谢大人和其夫人。

长安八年,宁王元晋得知谢良告老还乡,便千里迢迢从雁北赶去青州报复,引起了bào乱。

待元祁去时,青州已经乱成了一团。

许是缘分使然,元祁再一次遇见了年仅六岁的顾青辞,不,应该是谢初黎才对。

谢初黎还是孩子模样,面容稚neng,但也不失俊秀,元枫对他很_gan兴趣的样子,凑过去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害怕,我兄长不是坏人,我们会送你回家的,你别哭A!”

“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哥哥!”

元枫问:“你家在哪儿?你哥哥叫什么?”

“我是谢家的孩子,我哥哥叫谢陵。”

“谢陵,好熟悉的名字。”元枫当时愣了愣,抬眸望着元祁,“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元祁当即大惊失色,前世沈执死前,把谢陵二字念了有千百回,已经成了自己此生的噩梦。他曾经亲手把沈执推进了谢陵怀里,今

生再不可能将元枫也推出去了。

于是当机立断,命夏司将谢初黎送回去,之后就拉着元枫离开此地。

谢初黎从后面追了过来,拉着元枫的_yi袖,把那枚玉佩递了过来:“这个送给你,谢谢二位哥哥的救命之恩。”

又是这块玉佩!

元祁恨到了骨子里,一把将玉佩丢还给谢初黎,冷着脸道:“谁稀罕你的东西!滚开!”

谢初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元枫不解地抬眸询问:“为什么凶他?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元祁心道:所有人都没有错,是我错了。

可明面上拉起元枫就走,一刻都不想在青州多待了。

哪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元祁那么妨着谢陵,终究还是再度相遇了。

谢陵背起谢初黎,抬眸shenshen地望了眼前两人,拱手拜谢,元枫就躲在元祁身后看他,一直看他,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元祁气得伸手捂他的眼睛,呵斥道:“不许看他!”

“这个哥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元枫不听,扒开元祁的手继续盯着谢陵看,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眼角缓缓落下泪来,很认真地告诉元祁,“我肯定见过他的!”

元祁几乎气得吐血了,qiáng拽着元枫上船,按着他的头,不许他再回头看谢陵。忙吩咐船家赶紧开船,片刻都不敢耽搁。

元枫将他推开,蹭蹭蹭跑到甲板上,踮起脚尖往岸边眺望,谢陵还未离开,站在岸边,一身白_yi胜雪,海风一chuī仿佛雪莲层层怒放,端得上是神姿高砌。

“阿则!快进船舱,那里风大!当心染了风寒!”元祁上来要将人抓回去。

元枫不动,任由他抓,只是低头使劲揉了揉眼眶,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眼睛就涩涩得疼,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皇兄,我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元祁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时空里的沈执还对谢陵如此念念不忘,真的是上辈子欠了多少情债,这辈子还要这般偿还。

他害怕极了,跪下来抱紧元枫,痛苦地耳语道:“阿则,不要离开皇兄,好不好?阿则,皇兄会宠你,爱你,照顾你一辈子的,阿则,不要离开皇兄,好不好?”

元枫不解其意,只是点头很认真地告诉他:“我永远都

不会离开皇兄,谁敢伤害皇兄,我灭了他全族!”

可元祁知道,不管是元枫还是沈执,心里最shen处总是有谢陵的位置。

元祁害怕重蹈覆辙,随意寻了个由头,禁止谢家后代入朝为官,他以为如此一来,谢陵同元枫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元瑾如今也六岁了,曾经有多厌烦沈执,现如今就有多厌烦元枫。

两个人_geng本不能在一起,每次一见面就要吵架。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元瑾都不是元枫的对手。

元枫每次赢了,都会洋洋得意地告诉元祁:“皇兄,你看,我最厉害!”

元祁不知该袒护谁才好,但他知道不能再伤害这个时空里的沈执了。他会弯下yao来,左手抱元枫,右手抱元瑾,有时候小十七也在,他就没有办法同时抱三个孩子了。

每到这时元瑾总会说:“元枫!你滚下去!让阿宝上来!”

“你才滚下去!皇兄愿意抱谁就抱谁!”元枫会跟他争执不休。

可元枫总是zhui上不饶人,可行动上很善解人意。他会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元祁说:“皇兄,我tui麻了,你放我下来走走吧?”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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