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执!”
谢陵从叛军剑下救了一对M_子, 回身一望,沈执披头散发,状若癫狂,脚下踏着一条血路, 剑刃上鲜血淋漓,他亦是浑身浴血,往月老庙疾行。
谢陵忙跟了过去, 才至月老庙就见先前留下的士兵将顾青辞团团护了起来, 他怀里还抱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瑟瑟发抖,睁着一双泪眼,身后的月老庙大火熊熊, 在火焰的吞噬下,逐渐变成了废墟。
沈执手里的剑终究攥不住了, 才上前两步,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谢陵从后面扶了他一把。
“不要再有战乱了, 还人间一片净土罢, 阿执!”顾青辞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阿执,还人间一片净土罢!”
早些时候,沈执还信誓旦旦地同那些个姑娘保证,说战火永远烧不到姑苏, 可才短短yi_ye之间,姑苏就沦陷了。
他喉咙亦是哽咽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鲜血。
Xiong膛里流动的热血,终是一点点地冷了下来,那*在顾青辞怀里的孩童咬牙切齿,指着沈执怒道:“你还我家园!还我爹娘!还我兄弟姐妹!”
一声声质问响彻耳畔,如今山河重创,满目疮痍,皆不是沈执想看见的,可却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自幼的理想便是保家卫国,现如今却与初衷背道而驰。
原来元祁真的是真龙天子,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在位期间勤政爱民,东陵在他的统治下国泰民安,风T雨顺,繁荣昌盛。
老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元祁对世间所有人都有一颗慈悲心,却唯独残忍地nüè杀沈执,他愿意待世间所有的人好,可偏偏亲手毁了沈执。
原来古今之情最为相通,没有哪位帝王手里是gāngān净净的。
元祁亦不是gān净的。
先帝驾崩前留有十七子,还有三位公主,以及数位王爷,除了元祁喜欢的元瑾和小十七外,又有谁能善终?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皇室角逐,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
沈执神色黯然,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所以**我真的是贪láng星降世,注定祸国殃民?我一出生就是该死?我就是活该受人nüè
杀,活该污名缠身?活该永世不得超生?”
顾青辞哽咽道:“阿执,我想你好好的,人间不能再有战火了,阿执。”
“可我做错了什么呢。”
这是沈执一直以来最疑惑的问题,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出生起,所有人都让他死,六岁倒悬祭坛割喉中蛊,十三岁受全天下人指责血海里匍匐,未至十七被贬为奴,流放千里。还未弱冠同人颠鸾倒凤,小意承宠,尽是不堪卑劣之态。
沈执偏头,平静地告诉谢陵:“哥哥,我好脏A,我已经是个坏人了。”
谢陵上前将人扶住,低声道:“阿执**”
“你不要碰我!!!”沈执忽然将谢陵推开,往后倒退几步,近乎癫狂了,“不要碰我!我不要认命!绝不认错,永不认错!”
攥紧拳头,牙齿咬紧,连面容都显得狰狞起来:“元祁,我要你血债血偿!”
众人才回到军营,士兵来报,说是江姑娘动了胎气,人已经昏迷过去,沈执大惊失色,来不及换_yi_fu,立马往江姑娘的营帐去,一脚才踏Jin_qu,迎面一耳光抽了过来。
沈明青怒指着他骂道:“孽障!沈家如何出了你这种孽畜!你让沈家祖祖辈辈跟着你蒙羞!”
沈执头一偏,稍显láng狈地踉跄几步,抬手一擦唇角,摸到了满手鲜血。他眸子一暗,抬眸冷冷瞪着沈明青。
“孽畜!你到底还要闹成什么样才肯罢休!是不是让全天下的人陪着你一起死,你才满意!”
那个曾经亲手给他搭秋千,在沈执跟沈墨轩一起闯祸时,只按沈墨轩一个人打,半_geng手指都不动沈执的舅舅,终究还是二话不说给了他沉重的一耳光。
“你还敢瞪我!你M_亲怎么生下了你这种孩子!你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
“舅舅,这话你可就说错了,您的妹妹至死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至死都不知道!”
沈执笑了笑,眯着狭长的眸子,yīn恻恻地瞪着他,“我还想问问她呢,生而不养,算什么M_亲?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苦,她算什么M_亲?同是她所出,为何疼元瑾不疼我?我是自出生起就是这般心狠手辣了,还是面目可憎,惹人不待见了?我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这辈子要当她的儿
子!”
“你!”
“我什么?舅舅,你以为造成现如今的局面,你就没点责任了?”沈执缓步上前,步步紧bī,“她可是你的亲妹妹A,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居然能同宁王暗通曲款,连定情信物都jiāo换了,你当时若能像打我一样,扬手给她一耳光,还会有现如今的事情?”
“沈执!你住口!”
“住口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妹妹当初贵为皇后,居然同一位王爷暗度陈仓,到底是贪图那点ryu,还是出于一种报复?”
“你住口!”
沈明青抬手yu打人,谢陵从后一把将他的手腕攥住,厉声道:“沈大人!”
“好A,有谢陵给你撑yao,你就敢如此胡作非为!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收留你!”
“收留?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分明是元祁心居叵测,让我潜入沈家当他的暗线!要不是我这个孽畜一而再再而三地阳奉yīn违,你以为沈家现如今还在?”沈执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舅舅,元祁是什么样的狠辣人,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我对他阳奉yīn违,到底要受多痛的惩处,你这辈子都无法想象!”
沈明青被气得脸色通红,竟一时间无法反驳。
沈执见他如此,甚随意地耸肩,语气也漫不经心:“我此生最大的错,就是当了沈、元两族的孩子,最大的蠢,就是相信你们爱我!”
“不过**”他顿了顿,凑近沈明青笑道:“谁把谁当真,那点真心值几个钱?舅舅现如今还不是沦为阶下之囚了?”
“孽畜!我杀了你!”
谢陵将沈执一护,蹙眉道:“沈大人,请你自重!”
“哼。”沈执懒得搭理他,T头就走。
顾青辞把救下的孩子带回了军营,那孩子一路发着高烧,水米不进,浑浑噩噩好几日,眼看着就不行了。
结果才一到军营,又突然转危为安,竟然退烧了,只不过谁也不认识了,大夫说,约莫是受惊过度,导致了失忆。
倒是yīn差阳错同顾青辞当年一个路数。他不忍这孩子在外飘零,坚持要将他养在身边,给他起了个名字,用的是顾家的姓,名为寄雪。
冷夜火烧月老庙,姑苏千里寄红雪。
顾青辞对这孩子很上心,就如同当年顾家姐姐对他一般,视如己出,照顾有加。
原是要收为D_D,可又觉得不好,他们这些人中,哪一个不是哥哥D_D,正因如此才闹成了如今这番境地。
可若说是儿子,可顾青辞今年十七,这孩子约莫七岁,年龄上实在对不上。
沈执便替他出了个主意:“你不如收他当个义子,既从了顾家的姓氏,以后便是顾家的子嗣,你再认祖归宗,便不算顾家绝后了。”
顾青辞觉得有理,遂待那孩子醒时,攥着他的手,温声细语道:“寄雪,我是你义父。”
“义**义父?”
“就是爹的意思,”沈执从旁单手捏着寄雪的下巴,想起当夜火烧月老庙,这孩子手指着他厉声呵斥,像条小láng狗汪汪狂吠,日后怕是个x子野的,遂眯着眸子,冷声道:“你若是敢顶撞你义父,我就废了你。”
“我才不怕你!你敢废了我,我就杀了你!”寄雪冷眼剜着沈执,抓着顾青辞的_yi袖道:“义父!他欺负我!”
顾青辞苦笑道:“这是你二伯,他逗你玩呢。”又抬眸望着沈执,“二哥哥,劳烦你出去帮我看看,寄雪的药煎好了没有。”
“好。”
待沈执出了帐篷,仍旧听见寄雪说:“义父!我只认识你一个人,以后也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也只能对我一个好!”
沈执都走出去了,忍不住摇头叹气。
元瑾的body越来越差了,原本自幼就有胎带的毛病,心脏一直不好,从小娇生惯养,好不容易才养出了一身qiáng健筋骨,硬生生地被沈执打坏了。
元祁不肯放元瑾出宫,将人安置在皇宫里养伤,每每去探望时,看见元瑾惨白的脸,总觉得痛心疾首。
勒令太医院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元瑾的命,就如同当年元祁千方百计挽留沈执的命,这一次也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只要元瑾活着。
可元瑾还是一日比一日境况更糟,早上醒时呕出一口血来,吓得宫人们往外逃窜,等元祁去时,数十位太医跪在殿中替他诊治。
元瑾形容憔悴,比起当年的沈执,除了眼里还有些生机之外,没甚差别了,元祁眼眶一涩,忙上前将人圈在怀里,低声安抚道:“阿瑾不怕,有皇兄在呢,皇兄
会寻遍天下名医替你诊治,不会出任何事的,阿瑾别怕。”
他的双手发颤,才从外头进来,明huáng的龙袍裹挟着一身寒气,倾尽全力地将人拥在怀里,连声音都颤了起来,佯装镇定地问:“王爷如何了?这么久了,为何迟迟不见好转?”
太医不敢说太实,只说好生将养着,元祁最烦太医院这一tao,挥手命人退下,取来曾经替沈执续命的丹药,放入元瑾口中,轻声道:“阿瑾,过了年你便十八岁了,之前的王府是朕登基时所赐,待明年开chūn,朕命户部再建一处新府邸,你看可好?”
元瑾勾唇笑道:“如今正值战乱,皇兄不必为我劳心劳肺。我没用,无法替皇兄上阵杀敌,不能替皇兄分忧。我真的没用,都保护不了皇兄。”
“别这么说,你是朕最珍爱的D_D,只要有你在朕的身边,犯上作乱者,倒行逆施者,必死无疑!”元祁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狠辣,将人抱得更紧了,“阿瑾不怕,若不能保你一命,朕也不配为人兄长!”
待将元瑾安抚住,元祁缓步至隔间,地上乌泱泱跪了一群太医,各个战战兢兢。
元祁落座,冷冷审视着底下众人:“朕要听实话,王爷这个病还能撑多久?”
“回**回皇上,王爷自出生起身子骨就差,时有心悸呕血,如今又受了这一场灾祸,怕是**怕是**”
“说!怕是什么?”
“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若是以奇珍异宝续命,多则三五年,如果不然,怕是三五个月!”
元祁的脸色骤然一白,起身将太医踹倒,厉声呵道:“三五个月?那朕养你们有何用,居然连王爷的命都保不住!不如拉出去砍了!”
“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A!”太医们面无人色,纷纷叩首求饶。
元祁冷声道:“当初沈执受的伤比王爷还重,为何他能熬至今日?他怎么不死?”
“这**”太医面色复杂道:“当初沈公子原是药石无灵了,突然就有了求生意志,臣等**臣等也不知A!”
元祁蹙眉,回忆起当初沈执重伤危在旦夕,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若非自己在旁一遍遍地拿沈家威胁,一遍遍地重复着谢陵的名讳,恐怕沈执活不到现在。
如
果说,沈执能熬下来,全归功于对谢陵的执念,那么元瑾熬不下来,莫不是对世间再无留恋?
难道对元瑾来说,他对皇兄的执念还不如沈执对谢陵的执念shen沉?
元祁疲倦地单手捏着绞痛的眉心,忽然一把将桌面上的茶杯推翻,怒骂道:“若是王爷出了半分闪失,通通诛九族!”
之后他又渐渐冷静下来,蹙眉低声道:“朕听闻,若是能寻颗心脏给王爷换上,王爷便能保住x命,可有此事?”
“回皇上,古籍上的确如此记载,可从古至今还没人试过,况且,那心脏要从何去寻?”
元祁道:“这便不必你等*心,朕只问你们,究竟有几分把握?”
“怕是**怕是不到三分。”
元祁眉头狠皱,不到三分的把握,也就是说,若是成功了,元瑾可活,若是失败,双生子一个都留不住。他就要同时失去两个D_D了。
“若是骨r至亲,又有几分?”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皆以为元祁指的人是小十七,当即颤声道:“小殿下年纪尚小。”
“朕问你们,几分把握?如实道来便可!”
“约莫五分。”
元祁shen呼口气,眸色越发shen了,心道沈执同元瑾是双生子,若是剖了沈执的心肝给元瑾换上,把握应该更大。
若是元瑾得了沈执的心肝,往后双生子便融为一人,天上地下,人间再无沈执此人。
也许到了那日,沈执才算是真正地解neng了。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柱子后面,小十七睁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捂住zhui巴,才不至于当场吓哭,几乎是逃命般地跑回了寝宫。
一整个下午都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直到元祁听闻宫人道小殿下行为反常,遂绕过来探望。元祁缓步行至chuáng边,轻声唤道:“阿宝,怎么不吃饭?哪里不舒_fu?要不要找太医过来看看?”
小十七藏在被窝里,只要一想到日后自己要被人剖心,吓得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元祁蹙眉,抬手贴他的额头上:“脸色怎么如此难看?生病了?”
小十七吓得脖颈一*,眼泪汪汪的:“皇兄,我会乖的,我会听话的,皇兄!”
元祁微微一笑,将人抱
至膝头,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温声细语道:“皇兄知道小十七是最听话的,你要乖乖吃饭,好好长大,不要让皇兄*心。待你再大一些,皇兄也封你为王,赐你一座王府可好?”
小十七战战兢兢的,想起此前元祁也说过喜欢沈执,可还不是一样能囚禁nüè待于他,还说元瑾是他最珍爱的D_D,还不是一样无情责骂鞭笞。更何况自己只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同元祁并非一M_所生。
再联想到其余哥哥们的下场,仿佛已经预示着自己未来的遭遇。
小十七此前觉得,自己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被皇兄逐出京城,在封地了此一生,万万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剖心之苦。
当即吓得眼泪簌簌往下掉,哽咽着跟元祁说:“皇兄,我一定听话的,皇兄,不要伤害我,好不好?我不跟九哥抢东西,永远不跟他抢,皇兄,皇兄!”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