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
我坐在房檐下喝着祛火的清茶,享受着一旁团扇送来的阵阵清风。
我眯起眼,身子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撤,眉头紧皱又松开,眼皮微抬又放下。
事先声明,我这副样子绝不是有什么眼疾,而是因为我现在,正在观相中。
“我看小姐五官端正气运极佳,眉心正中一点红,想必是桃花将近。”
李员外脸上的肥肉激动地颤了三颤,一巴掌直拍得整个茶几抖上几抖。
“敢问卜卦先生,小女何时才能出阁?”
我瞥了一眼掩面而泣的员外夫人,不急不缓徐徐说道。
“半月不足,一月有余。”
这下李小姐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掩起面来。
李员外,光是从体型上就能看得出富甲一方。
李家三个小姐,前两个到了适婚年龄都嫁出去了,只剩下年纪最小的小姐,及笄后足足等了一年都未有一门亲事找上门来。
李员外花重金找人画像,全京城适龄的公子家里都走了一圈,无奈还是毫无动静。
李员外急火攻心,两天内生生吃胖了三斤。
亲事不上门,我就得上门。
我,许焱,真业界良心。
全京城最灵验的卜卦先生,算命以来从未失手过一次,连桐门巷里当下最火的媒婆刘妈妈都比不过我有效率。
这属实不是chuī嘘。
“一月之内,我家小女若是出阁,我李元必有重谢。”
我站起身还了个礼,双眉微微一挑。
李元?
是挺圆的。
不过这李元除了生意做得好,其余心里确是没什么数。
前两个闺女凭借高昂的彩礼才送了出门,直到掀了盖头,前前后后两个新郎才知李元之女奇丑无比。
所以即便李员外家的小女儿再怎么标致,外人也是不信的。
只是可惜了李家那仅有一个的漂亮小姐活活在家受罪。
我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出门左转,直接拐进了全京城最大的茶楼里听书。
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人可以知晓天命,算命这行只不过是比谁更会察言观色消息灵通罢了。
我的日常不过就是辗转于各大茶楼磕着不同产地的瓜子,听着我根本就听不懂的戏,不断抻长了耳朵收集情报罢了。
没有情报的要费些心思揣摩,小心翼翼说话,恰有对得上的便能多赚些银子。
前两日,我就是在这里才听到赵家的公子要斗胆提亲的事,这才敢在今天接下李员外的请托。
有钱人自是不好惹,前几天隔我两条街摆摊的郑同行就被李员外家的护院打断了腿扔了出来,我可不能步他的后尘。
那日我坐在楼下正因返cháo的瓜子皱眉,便听得楼上一群公子喝醉了的说话声,吵闹得连坐在嘈杂一楼的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赵家公子看了画像之后便对李员外家小女儿一见钟情,执意要把手中的半截红线递出去,无奈身边的好友都在劝阻自己,在李员外给女儿画像的重金上做了一番文章,说是心虚动了手脚,赵家公子这才借酒浇愁发泄得大声了些让自己听了去。
我抬眸扫视了一周,果然在楼上的雅座看到了愁眉不展的赵家公子。
罢了罢了,虽说这命算得假了,但这月老还是做个真的吧。
我付了银子抬步上楼,刻意选了与赵家公子隔了一个屏风的雅座要了壶茶。
“你若当真喜欢,又何惧悠悠之口。”
古琴一般的音色响起,落在耳中颇有几分惊艳。
我转过身来,透过屏风只隐约可见说话那人颀长的身姿。
“可我……唉!”
酒杯无奈落在桌案上的钝响传来,我转过身摆正衣襟挺直背脊,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
“这位公子可愿在下帮你算上一卦?”
“你是何人?”
对方语气颇有提防之意。
“赵公子是听说过在下的。”
“许焱?”
“正是。”
看吧,我就说我是业界良心。
我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清酒入杯的声响,便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
“赵公子鸿运当头,无奈头上悬了一把斩断气运的利刃,如若不自行克服,怕是会斩断红线悔恨终身。”
李家的美娇娘还在深闺等你,赵小公子可切莫别再犯傻喽。
我摇摇头,做作地叹了口气,轻抬腕骨倾倒茶水入碗。
我抿了一口杯中热茶,发觉味道实属不佳,便放了茶碗拂袖而去。
白花我二两银子。
为了维持我这高深莫测知晓天命的人设,我须得不回头地从容离去。
只是可惜没能看到赵小公子心思通透声音悦耳的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