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窗户纸,不尴不尬地过起了平淡如水的生活。
诸葛犀“广成”“广成”地使唤得自然,好似顾剡打一开始就在这里陪他。
诸葛犀喜用下棋打发时间,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顾剡陪他。更多,是他对着前朝诸葛孔明的画像对棋。
通过棋局,可轻易看破一个人。
诸葛犀是真废了,庸常不过的布局,棋势锋芒尽失,哪里还有彼时“游龙”之神采?
顾剡失望之余,看者这样落魄的诸葛犀,也禁不住扼腕。
这日,棋下得晚了,顾剡挑灯去看他的困局,实在不忍心点破。
“公子, 当局者迷呀。 "诸葛犀的身子耐不了熬,无奈之下,顾剡只得隐晦地提点。
诸葛犀眨眨眼,猛然拍手顿悟。刚要去破局,却不慎打翻了棋盘。
落子一地,他脸上的欢喜凝固。转而又褪回油盐不进的漠然,垂下来的眼脸愣是藏住了所有情绪。
顾剡顾不上捡棋,慌忙去抱他。
“我连旁观者都做不得。"诸葛犀任顾郯抱起,抬手指向对面的诸葛军师,却不知是对谁说:“别这样看我。”
画上的诸葛亮仍摇着鹅毛扇,笑得诡巧。
“别看我!别看我……”
诸葛犀剧烈地喘息,顾剡好容易才把他弄上chuáng,喂了水顺气。
顾剡替他掖好被子,假装没看到他颊边的泪痕。
诸葛犀扯住顾剡,欲言又止。
“怎么了?”
诸葛犀收回手,别过脸去:“明天儿把那张画揭了罢,怪碍眼的。”
等他睡下,顾剡依言去揭。倒没敢真扔了,最后压在自己的chuáng板下面。
翌日,诸葛犀又嫌那光秀秀的墙丑,唤顾剡取了笔墨画纸。
先前的神机军师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诸葛犀仍有泼墨点星的本事,却抵不过chūn寒料峭、暗cháo汹涌,结果也只能是这样了。
顾剡侍立在侧,偷眼去看他。
只见诸葛犀略一沉吟,低头运笔,一气呵成。末了却抬头掠了一眼顾剡,轻轻“啧”了一声。
平心而论,顾剡模样周正,还带点英俊的意思。但同天生一副绝好皮相的诸葛小公子相比,想来后者大抵是看不上眼的。
是了,他画的是顾剡。
一行小舟顺水去,两处江湖浮月来。
舟上只有顾剡独酌。
“你呢?”
诸葛犀先是似笑非笑地瞧他,尔后竟真漾出了一个笑来,两个浅浅的梨涡便浮现了。
他含笑低头,复又提笔,寥寥几画添了只白雀在顾剡肩头。
白衣胜雪的诸葛犀,困囿于庙堂的诸葛犀。
顾剡觉得大约也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