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娶过亲,更没有娘子!”少年看着面前人的眼睛,目光坚定,语音决绝,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青年怒极反笑,他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他都拜了天地,入了dòng房了,怎么可能没有成亲,难道那人是他做梦梦出来的?
见青年不以为然,少年便改变了策略,“大师兄,你的娘子是何模样?又是哪里人士?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什么模样?”青年怔了怔,少年这一问倒是把他问住了。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只记得一身红衣和一双满含深情的眼眸,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唔。”青年搔着下巴,双眼望天,好像有些为难。
少年心道有戏,眼睛不由亮了。他想着大师兄什么都不记得了,此番下山肯定没有告知师尊,他得想办法通知他们。
少年很快打定了主意,刚叫了一声大师兄,就听青年说道:“这个,我暂时想不起来了,不过等见到了,我肯定能认出来。”
少年无语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称赞一句,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就算是病了逻辑同样也是满分。
你看,想不起来没关系,等我看到人肯定就想起了。
嗯,没毛病,完美。
完美个鬼啊!哪有人不记得自己媳妇长什么样子的!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少年面上不显,心里简直要抓狂了。忽见面前的人要走,他忙跟了上去。
走出一段距离,青年对身后缀着的小尾巴道:“小兄弟,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你的大师兄,你别跟着我,快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看着远去的年轻人,少年心下焦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见青年又折了回来。
少年眼睛一亮,“大师兄,你是不是记起……”
青年道:“小兄弟,向你打听个地方。”
少年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道:“大师兄您问。”
青年略一思索,道:“那是……一处建在溪水旁的茅草房,带个小院,院墙上爬满了蔷薇花,院子里还养了jī、鸭、鹅,还有一方小菜园。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少年谨慎道:“不知这个地方是?”
“是我家。”青年看起来颇有些惆怅,“我娘子应该在家等我,但我一时记不起来了。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他等急了。”
少年只觉眼前一黑,好嘛,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大师兄不仅娶了媳妇,还在别处安了家。
师尊若是知道,肯定会气死的。
先不管那个诡异的大师嫂,少年敢肯定他家大师兄一定没住过什么茅草房。
他家大师兄自小长在九霄云门,一直都是掌门的心头肉,住的地方gān净整洁,别说茅草房,就是普通农家的砖房、瓦房他也没有住过,更不要说屋子里还有jī鸭那种污浊的东西。
见少年怔怔的看着自己,青年只好又问了一遍,“你见过吗?”
“我……”少年一咬牙,点头,“见过的,溪流,茅草房,蔷薇花这个辨识度很高的,我知道在哪儿。”
少年心说大师兄现在病了,先不管他说什么,当务之急是带他回门派去,到了门派掌门肯定有办法。
听少年说知道茅草房的所在,青年的眼睛亮了起来。不等他细细询问,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马嘶声。
青年与少年同时转头,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走上了主街。
只见长街尽头一辆豪华到堪称奢靡的马车正已雷霆万钧之势飞速驶来。马车来势太快,街上行人避让不及,一时惊呼声不断。
挑着扁担沿街售卖货物的小贩,他们匆忙躲避间,担着的货物滚到了地上,街上一片人仰马翻的场面。
在这吵嚷的乱象中,有一名落单的幼童走到道路中间。那孩子眼底含泪,满脸茫然的在惊慌的人群中搜寻自己的爹娘。
新chūn刚过,那孩子身上穿着红色的薄袄,颜色十分亮眼,可那辆豪华马车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竟是直朝那名幼童撞去。
青年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何人如此猖狂,纵马闹市不说,还枉顾人命。
眼看着马车要撞到那孩子,人群中传来一道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阿宝,阿宝!不——”
长街上láng狈躲窜的行人见此一幕,都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青年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小孩的衣领将人扯到怀里,随后因脚下不稳,身形一个摇晃差点滚倒在地,还好身后的行人及时扶了一把,才避免了他亲吻大地母亲的悲惨命运。
少年没想到年轻人会突然冲出去,又见他抱着孩子身形摇晃,下盘不稳,大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但紧接着那丝疑虑便被担忧压了下去。
少年上前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青年将孩子jiāo给泪流满面、一个劲跟他道谢的母亲,摇摇头:“没事。”
青年的视线很快转到马车上,只见那马儿受惊,长嘶一声,马车翻倒的瞬间,一道蓝色身影从车内窜了出来。
只见那道蓝色身影足尖在马车顶部的红宝石上轻轻一点,在空中转了一圈,姿势堪称优雅的落到了地上。
阮星舒心说你飞就飞,弄这些花里胡哨,没必要的姿势做什么,真是毫无美感。
蓝衣人从车上下来后,马车就轰一声倒在了地上,车夫也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过来凑到那蓝衣人面前,脸色苍白道:“少主,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您没事吧?”
蓝衣人脸色很不好看,就在青年以为他会动手打人的时候,却见那蓝衣人伸手一挥,竟让那车夫退开了。
车夫也明显怔了一下,随后看向距他不远处的青年,悄悄松了口气。
青年没有错过车夫那一瞬的神色变化,心下不由奇怪,暗道莫非这人认得自己。
青年这般想着的时候,就见那蓝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镶金嵌玉的扇子。
蓝衣人一面轻摇折扇,一面看过来,脸上的笑容称不上和善,“三个月不见,你竟还活着呢,真是命大。”
青年感受到蓝衣人的敌意,发自真心的疑惑:“你是谁?”
蓝衣人气息一窒,随后脸上显出愤怒的神色来。
站在人群中的少年暗道一句糟糕,忙上前对青年说道:“大师兄,此人是云水门的少掌门,云秋。”
少年心中焦急,云秋一直与大师兄不对付,怎么偏偏在今日碰上了。他想到方才所见,心底担心的不行,暗道得想个办法尽快脱身才行。
青年思索了一会儿,坦然道:“没印象。”
云秋听的一清二楚,当即怒道:“阮星舒,你欺人太甚!”
青年奇怪的看过去:“阮星舒是谁?”
云秋听了这话,气的浑身发抖。本想快速从此处脱身的少年听了阮星舒的话,脸色也是一变。
青年,也就是阮星舒奇怪的看着他们,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阮星舒没了记忆,自然不记得他跟云秋之间发生了什么,少年却是一清二楚。
这云水门距离九霄云门不远,两家可以算的上是邻居。
云秋是云家独子,自小被宠着长大,性情嚣张跋扈,四处惹是生非,上至仙门弟子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他不敢欺负的。阮星舒看不过眼,自然就上前阻止。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阮星舒跟云秋两人皆是十多岁的少年。
第一次见面,云秋当街bào打一位卖杂货的老人,阮星舒上前阻止,云秋问他是什么人,竟敢多管闲事,不想活了吗。
阮星舒报了自己的名字,云秋冷笑一声,反问道:“阮星舒是谁?”
阮星舒也不恼,他面上带笑,将云秋按在地上bào打了一顿,并留下名言:“我是你爷爷,孙子可记好了。”
云秋自出生起就没吃过那么大的亏,当即就恼了,当时若非有人及时报告给云水门和九霄云门的掌门,后果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少年额上满是冷汗,他不着痕迹的上前将阮星舒挡在身后,冲云秋拱手道:“云少掌门……”
*
另一边,罄云山上。
九霄云门的掌门齐风正匆匆赶往正厅。他到的时候,就见厅内站着一名身姿挺拔的玄衣青年,那青年背对着他,正打量着墙壁上的挂画。
齐风忙上前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青年闻声转过身来,只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龙章凤姿,气质卓然,虽着一身便衣,但也难掩一身华贵之气。
青年伸手虚扶了齐风一把:“师尊,不必如此。”
齐风忙道:“陛下折煞老臣了。”
青年淡淡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顿了顿,他道:“朕恰好有事经过此处,他……”
说到这里,青年微皱了下眉,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阮星舒的情况怎么样了?”
齐风满脸愁苦的摇头:“舒儿他,至今未醒。”听到这个回答,青年的眸色沉了沉。
齐风伤感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他对青年道:“陛下,您去看看舒儿吧,他平日最疼你,若是知道您来看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最疼他?
青年神色冷然,对此不置可否,但也未拒绝,“那便有劳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