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晓坐在圆凳上,四周围满了人,絮絮叨叨,都是劝她去相亲,她听得不胜其烦,然后说道:“多谢各位姐姐为小妹着想,小妹定然不辜负姐姐们的一片心意,待会儿就去傅家茶楼。”
庄清晓没有失言,在一大家子殷切的目光中出了门,前往约定的傅家茶楼,在二楼约定的位置坐下,有chūn风chuī来,却抚不平她心中翻起的疲累。
因等待的缘故,时间格外漫长,庄清晓感觉客人来了走,走了来,起码也得有个几轮了,可是对方依旧没有出现,问了店小二时间,才知晓竟已等了两个时辰,了悟过来自己是被放了鸽子,心情顿时大好,只觉老天开眼,gān了件称她心如她意的事。
她昂首阔步走出茶楼,原先的疲累已飘到九霄云外。
虽非长久之计,可不也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么!
庄清晓走出茶楼,就见对面的公告栏围满了人,她随大流的围了上去,好容易挤到最前面,这一看就傻眼了,原来那几只鬼火灵shòu竟然是九幽地狱的叛徒,如今正全面通缉。
但听得人议论纷纷,一人说道:“这鬼火灵shòu也不晓得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在九幽地狱便杀了一大堆牛头马面,刚逃出来出来便在凤尾山大gān了一场,被他们吸食了的生灵没有十万也有八千。”
又一人不忿道:“这群欺软怕恶的混蛋,只会打咱们普通生灵的主意。”
又一人道:“好在此番遇上太微星主就在南海沿岸巡城,身边神将多,咱们才能安稳度日。”
却有人一副看透事实的样子,说道:“南海离咱们这十万八千里,那几只凶shòu把人全吃了,神将赶来抓了凶shòu,咱们也都玩儿完。”
庄清晓没心情再听热闹,心知那鬼火灵shòu正满世界找这凤头鸟,她心中惴惴不安,相亲失败,被人放鸽子的好心情dàng然无存。
相亲失败是家常便饭,庄阿爹,庄阿娘已经没什么心情起伏,况且又是对方失约,便放了庄清晓一马,第二日便赶回坊里。
庄清晓卯时赶到点心坊,酉时收工后,又忙去黑麦山采灵芝草,二十株灵芝草是这鸟儿一天的量,一株灵芝草离了本土,至多存活五天。
她一次采了一百株,一百株就是一千珍珠,五天她一个月的工钱所剩无几,她如今可算是深切体会到了,为什么阿爹老说他都不敢生病!
从桃花镇到黑麦山,来回得两个时辰,采集灵芝草花了两个时辰,回家又是夜半。
将钱箱打开,里面这个月的工钱只余下四百来珠,等下一次换药,将余下的缴清,还得亏空,她在纸上计算,发觉再怎么节省口粮,还钱给大姨这事都只能是无限往后延迟。
嘴里念叨着,手里也没停,唉声叹气道:“唉!唉!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枫十七你可真是……那日有钱人那么多,你怎么看中了我。”她修为低下,压根注意不到,身旁一位月白云纹锦袍,白玉束冠,面容清俊的公子,正低眉浅笑,看她记下那一笔笔琐碎账目。
看着存下的钱财越来越少,亏空越来越大,庄清晓瘫倒在椅子上,长吸了几口气,口里念叨着:“真是一钱难倒英雄好汉,bī得老子为五斗米折腰啊!”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到了给那鸟儿换药的日子,庄清晓瘫在长极药房的榻上,已经困得不行。
“老鬼婆今日抽风了,这么早放你们走?”辰砂给枫十七上药时问道。
庄清晓躺在榻上晒着太阳,舒服得快要睡着:“老鬼婆今日去她舅舅家吃酒,早就走了,否则哪有这种好事。”
“这老鬼婆是个厉害角色啊!听说当年你可是打遍临水村无敌手啊!如今竟会屈服于她。”辰砂说着啧啧感叹。
庄清晓遥想当年,因为在书院年纪最轻,所以总是被欺负,她从来不是个会低头认输,或者摇尾乞怜的性格,虽修为低下,可打架当真是一把好手,双手对四拳也绰绰有余,不禁叹道:“往事莫要再提!”
庄清晓瘫得如死尸般,问道:“对了,枫十七这伤怎么样了?”
辰砂:“枫十七?”
庄清晓解释道:“他一身红的像枫叶,我又在十七号捡到他,代号嘛!”
辰砂点头:“恢复得还不错……可按理说,有这样子,是可以恢复人形,养起来也方便,可他却毫无变化?”
终于,庄清晓翻了个身转了转眼睛,说:“你不晓得,那天他可厉害了,说不定是个仙官,如今既养伤,自然要隐藏身份。”
辰砂扭头去看,庄清晓已然睡着了。
时间过了许久,庄清晓似被惊到,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问道:“我睡多久了……药上好了。”
辰砂:“没多久……你不是收工了么?还不好生睡一觉!”
庄清晓赶忙起身,从兜里掏出五颗拳头大的珍珠,道:“我找了个兼职,帮人打理花园,趁今天还早去看看。”说着话,感到肩膀上火辣辣的不适感,道:“唉!快来给我看看,那日在凤尾山,我好像被鬼火伤到,肩膀火辣辣的疼,一直疼到现在,我摸痛处,却不觉有甚伤口。”
辰砂没好气道:“是不是等哪天断了气,才吃回魂丹。”嘴上如是说,人已经走了过去,看着庄清晓肩头桃花形状的印记,神情恍惚起来。
庄清晓感觉身后许久没有反应,问道: “怎么样,要不要抹药。”
辰砂楞有一时才说:“你这应当是被九幽鬼火伤到……得先扎两针,过几日若是还疼,再看。”
庄清晓理着衣衫问有无忌口,听见无需在意,才说:“我得走了。”
辰砂:“你这伤带了邪火,忌出门走动,忌动粗,忌血。”
八月,拂晓时分,庄清晓从家里出发,她家距离点心坊走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会在老麦的小吃店吃点包子馒头充饥,这天照旧。
小吃点门口挂着几只灯笼,庄清晓走进递过去一张纸笺,上面是她吃饭的天数与品类,说道:“麦叔,今天来一笼鲜虾包。”
老麦擦gān净手上的面粉,盖好罐子里的灵力原料,接过卡片,在上面登记,然后朝店里喊道:“老婆子给清晓包一笼鲜虾。”
麦阿姨的声音从店里传出来,说道:“一盏茶的时间,等不等。”
庄清晓看了看台上的沙漏,回道:“等。”
“好咧!”庄清晓收回卡片,找了个位置等。
“一份白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这个时间会出门买早饭的,大多同庄清晓差不多,做的不是什么轻松工作,白粥最便宜,所以灵力原料放的最少,最不管用。
抬眼去看说话的人,这小兄弟不就是他们坊里,新来送预定点心的小伙么!大家管他叫阿雁,是个一千七百来岁的少年人,虽然他才来工作不到一个月,可庄清晓还记得,他的声音温暖而青涩,不是这般低沉沙哑。又想现在这些小伙子的生活方式,都是无辣不欢,指不定昨天宵夜太过火了吧!
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虽都是坊里的员工,却不在一起工作,见面的时间微乎其微,或许阿雁压根不认识她。果然,阿雁离开时,眼神扫过庄清晓坐的位置,连迟疑也不曾有。
厨房里,火炉持续发热,庄清晓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揭开提笼,赶忙退到一旁,等热气稍微散一散,才端下蒸笼,每次她端这些东西都得动用灵力,否则她实在没有成为一名点心师傅的实力。
今天,她消耗的灵力已经爆表了,因为同事的夫人给他带了绿帽子,他虽然热情积极有活力,可是已经放错了馅,把rǔ酪蒸了蒸,把桂花糕拿去发酵,把果汁烧开了,错过了梅花糕的出炉时间,可谓是jī飞狗跳,搞得大家集体跪求让他休息。
收工已是傍晚,庄清晓抱着一大盒“雪花酪”走进大堂,有不少人正选购点心,等在门口送点心的小个子少年,庄清晓只觉真个巧,又是阿雁,早晨她倒是没注意看他,他如今睡眼朦胧,胡子拉碴,仿佛体内jīng气神被抽走了,颓废得可以。
庄清晓抱这一盒点心是用了灵力的,所以jiāo给阿雁时,jiāo代道:“这个挺重的,才出炉,你小心点。”
阿雁点头,沉默的接过点心,虽看着没甚jīng神,手上倒是小心,一手提着,一手托着。
庄清晓回身时,门口正进来一对夫妻,那男的庄清晓认识,是她幼时同窗谢杰。
庄清晓对同窗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别说要上前打招呼,简直避之不及。她刚回身却听“啊!”的一声尖叫响起,紧接着男声骂道:“你没长眼么!往人身上撞。”
庄清晓回头,就瞧见那一盒还冒着热气的“雪花酪”全洒在阿雁身上,谢杰一脚踹在阿雁心窝上,骂道:“这要是洒在夫人身上,你就死定了。”
那夫人就那么看着,面带微笑,既不劝阻,也没责怪,似正享受被相公如此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