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祈目送小孩跑远,眯起双眼,“这小鬼jīng着呢,饿不死他,倒是你”他将视线移到道士清减的蓝袍上,来来回回逡巡一番,“你不会把全身家当都给他了吧?”
道士冷淡地斜睨了他一眼,一甩拂尘,抬脚便走。
谢祈负起双手,迈开双腿,走在道士前头,“还好你遇见了我,本公子有钱,保你一路吃香喝辣,无忧无虑到长阳。对了,小道长,你叫什么,以后方便称呼。”一转头,却见道士身影已在反方向的百米开外。
谢祈乐了,遥遥喊道:“道长道长,等等我!”
面摊老板捞起一挂白面,自言自语道:“啧,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嗓门那么大,聋子都要听见了。”
长阳城说远倒也不远,只需翻过六座山,走过八个镇子十三个庄子,再淌过一条长江,也就到了。
半个月后,天jiāo初鼓,一蓝一黑两道身影出现在长阳城街头。
街两旁灯笼高悬,行人络绎不绝。
二人长相出众,惹得行人纷纷驻足流连观望,有几名女子脸颊悄悄爬上红云,用手帕半遮着脸,暗送秋波。
有个娇俏的女子小声说道:“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俊的公子。”声若银铃,说得极轻,但许多人还是听见了,几个女子挨在一起一面掩嘴娇笑,一面偷瞧二人。
众人只觉那蓝袍道士极具松秀之致,如玉如月,清灵澹泊。身边的黑衣男子又是俊美又是轻狂,抱着双手,仰头打量着长阳城。
一中年男人上前问:“好俊的公子,外地来的吧?有无婚娶?在下家中有一小女,尚未论嫁,不知阁下有没有空吃顿饭?”
谢祈停下脚步,懒洋洋道:“有未婚妻,不吃,走开。”一听此言,围观的姑娘们大失所望,面色瞬间黯淡下来。见那人眼神又往道士身上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谢祈火速闪到道士身前,替他挡住中年男人,抢先道:“他就一修道的,不近女色,懂否?”
中年男人闻言连连叹气,备感遗憾:“小女错失良机,真是可惜啊可惜。”
道士拨开谢祈,问道:“请问,贵地傀儡戏何时开始?”
中年男人一愣,随即恍然,“你说那个傀儡戏啊,后天晚上开演,说来也奇怪,本来我们这里也不兴傀儡戏,七年前,不知道哪个有钱人摆的台子,反正一到那个时间点,就会有班子来演。别说,还真挺好看的,跟真人似的。”
道士略一颔首,“多谢。”
中年男人憨笑道:“戏开场前会有人派发单子,专门给你们这些外客看的。诶,那边好像就有人在发,你且稍等片刻,我替你去拿一张。”
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张纸回来,递给道士,“上边有傀儡戏的演出内容,你瞧瞧。”道士接过,细细看了起来,越是往下看,眉头越是紧皱。
谢祈心中疑惑,嘴里已问出口:“道长,话说你为什么要来看傀儡戏?真的只是好奇?为什么我直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道士的目光有一丝波动,但下一刻,这波动便如水纹dàng漾而散,不见踪迹,似乎一句话也懒得与他说,径自先行。
谢祈没有错过这丝波动,在原地静立片刻,望着蓝色身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喃喃:“半个月过去了还不告知名字,神神秘秘的。”
他摇摇头,追了上去,和道士并肩而行。
街上有许多摊子,卖胭脂水粉的、卖首饰的、卖小吃的,甚至还有算卦的摆位,走了几步,他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果断勾住道士肩膀,“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道士紧皱双眉,忍不住道:“你站开些!”
他们进了一家依河而建的酒楼,酒楼甚为宽敞豪华,灯火高挂,楼内明亮得恍如白昼。
然后挑了临窗的位置坐下,向外眺望,万千玲珑剔透的荷花灯漂浮在河面上,正随着水流缓缓淌着。
天上繁星,地上花灯,jiāo相辉映落于此间。
谢祈单手支着额头,食指百无聊赖地轻敲桌面,一下一下,暗地里不动声色地观察小道士:“你有心事?”其实从踏入长阳城那刻起,他便发现道士的表情多了一丝凝重。
饭后,道士忽然掏出一物,置于桌上,推到谢祈面前,一本正经道:“这块玉给你,多谢一路倾囊,吃过这顿饭,就此别过罢。”话完,起身走人。
谢祈拾起玉,拿在手里把玩一番,称赞道:“好玉。”是一块白玉,状若流云,浮雕一案古琴,剔透玲珑,润亮可爱。
随后又笑道:“相逢一场,告诉我你的名字又如何?”
道士背影顿了顿,须臾,吐出二字:“庄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