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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云霄大雪封山。

天气yīn沉沉的,白衡玉*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想起chuáng。

表盘上的声音一遍一遍提醒他该去师父那里上早课了,他抖了抖身子,探出睡眼朦胧的脑袋。因为昨晚睡相不好,脑袋上还有_geng呆毛立了起来。

白衡玉嘟囔着zhui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身穿好_yi_fu摸下chuáng,他试探着勾脚去穿鞋的时候发现,平日里还要捆直脚背去够鞋子,可是今日随便一下脚便穿到了。

白衡玉在屋nei脸盆里鞠一把水洗脸,抬头才发现脸盆上方原本是有一面铜镜的,那还是百里芜shen下山的时候买给他的,他喜欢极了。可是现在铜镜不见了,而且整间_F_里居然一面镜子也没瞧见。

洗完脸后,他用一_geng发带随意将披散的头发挽起,哈着手走进呼啸的北风中。

他弓着身子,一路沿着长廊飞快奔跑到早课间前,咚咚咚去敲_F_门:“师父,师父。”

屋里半天没动静,白衡玉以为是自己来的晚了,百里芜shen生气了。

他垂着脑袋,嗡嗡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赖chuáng的。你罚我吧,弟子一定乖乖受罚,没有怨言。”

他敲了大半天的门,屋里依然无声无响。

白衡玉慌了,他看看表盘,不过是比平常晚了几分钟,师父怎么就这么生气不理他了。

白衡玉正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衡玉。”

白衡玉转过身去,百里芜shen正站在他身后。

他正奇怪百里芜shen怎么会在他背后,而不是在早课室。

百里芜shen看见他的眼神,又看见他身后的早课室,眸中有光掠过。

白衡玉的早课,在他十四岁筑基那年就停了。

“师父,我们要开始上课了吗?昨天课上你教我的道玄真人《三心会法》第九章 我都已经背下来了。”

百里芜shen记得这堂课是在白衡玉十三岁那年传授的,第九章 nei容较为晦涩,白衡玉背了足足一个礼拜,中途还被他罚抄过三遍。惹得这个小徒弟满心怨言,还在背后偷偷画他的猪头画像。

百里芜shen知道刚饮下“忘尘”时,或许会出现一些记忆上的倒退,没想到白衡玉这一退,就退到了十三岁。

百里芜shen低低“嗯”了一声,与他前后脚走进早课室nei。

早课室nei因为太久无人涉足的缘故,浮动着一层cháo闷的气味,不过好在因为山门中时常有人前来打扫所以桌面倒是一尘不染。

白衡玉坐在课桌上,手摸进抽屉里,才发现:哎,他昨天放在这里的课本怎么不见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就没在_F_里找到课本,还以为是落在抽屉里,可是抽屉里也没有。

师父发现了,会不会怪他A。

白衡玉咬着下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百里芜shen注意到他的神色。

白衡玉怕他发现,连忙道:“师父,我把第九章 背给你听吧。”

百里芜shen点点头:“好。”

白衡玉站起身,正要开口可是脑子里断片了一瞬:怎么回事?他昨晚睡前都还在背,明明背的很熟的,可是怎么突然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白衡玉磕磕巴巴半天,脸红到了脖子_geng,低下头没脸看百里芜shen。

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记得了。可是昨晚我明明......”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他不往下说了,怎么听都像是在狡辩,百里芜shen不喜欢狡辩的人。

白衡玉立在原地,哭的鼻子一抽一抽,心里羞愧极了。

他这么笨,一个章节的nei容背了一个礼拜都背不下来,师父会不会不喜欢他,不要他了。

白衡玉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

突然之间,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脑袋。

白衡玉眼眶里还挂着眼泪,呆呆地抬头去看百里芜shen。

后者俊美如铸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无比温柔的用手指擦去了他挂在眼角的眼泪。

白衡玉撒娇地用脸颊去蹭他的手掌,观察着百里芜shen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师父,弟子太笨了,你再给弟子一些时间,我肯定把第九章 背下来。”

“不用了。”

“嗯?”

“你不笨,世上没有比小玉更聪明的人了。”

白衡玉觉得师父是在安慰他,心里更难过了,他qiáng行忍住眼泪,怕哭多了百里芜shen会厌烦。

前天的时候师父还让他抄三遍第九章 ,害的他手都抄的抽筋了。

白衡玉趁着百里芜shen和颜悦色的时候,撒娇道:“那师父,我不要再抄第九章 了,前天抄的我的手现在还痛呢。”

“那就不抄了。”

听到不用罚抄,白衡玉喜笑颜开,绽开的眉眼映在百里芜shen的琉璃瞳中,也染上一层温柔的chūn意。

下午午课的时候,白衡玉练习打坐,结果坐着坐着就一头睡了过去。

同样闭目打坐的百里芜shen听见那阵平稳的鼾声,睁开眼来看见白衡玉扭着脑袋睡的正香。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而后站起身,将人打横抱起,动作轻柔,生怕惊扰到怀中人的睡眠。

在百里芜shen将人放进被窝时,白衡玉突然惊醒,他抬头看见正俯身给自己盖被子,与他离的极尽的百里芜shen,差点忘了呼xi:“师、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弟子睡着了。”他正要掀起被子起chuáng继续打坐,被百里芜shen制止。

“不必,今日你好好歇息便是。”

白衡玉受宠若惊,从前他打坐走神,百里芜shen都要罚他。

今日这是怎么了?

师父不会是在试探他吧?

百里芜shen见白衡玉那副小心翼翼的眼神,心底一暗。果然是他从前太严厉了吗?

他伸出手蒙上白衡玉的眼,轻轻为他He眼,重新盖好棉被:“睡吧。”

听着耳边百里芜shen悦耳的声音,白衡玉还真突然就有了睡意。

他打了个哈欠,想到什么又睁开眼来:“师父。”

“嗯?”百里芜shen正在_F_中为他点燃一支熏香。

白衡玉侧眼去看他,小心翼翼道:“师父,我不小心把你给我买的铜镜弄丢了。”

百里芜shen余光瞥见那个空架子:在白衡玉十岁生日那年,他从集市上给他买了他一面刻着水波纹的铜镜。只是后来在一次嬉闹中,镜子被藏锋打碎了,白衡玉哭了好久。

百里芜shen微微眼下眼睫:“无妨,等过几日,为师带你下山,你亲自去挑一面喜欢的。”

白衡玉一听,高兴的坐起来:“真的吗!”

他后知后觉有些没规矩,又咸鱼一样的躺了下去,双手扒拉着被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满载期待与欣喜地看着百里芜shen。放低了口吻道:“真的吗师父?我真的可以下山吗?”

百里芜shen见他开心:“真的。”

白衡玉一把蒙住脑袋,在被窝里咯咯地偷笑。

他实在太高兴了,自从九岁那年和师父上山,他就没有离开过玉仙门。他也知道自己随便到处走动,会给师父和山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也控制着自己,但是谁能不向往自由呢?他实在太想太想,太想太想下山去看看了。

百里芜shen一走,白衡玉乐得在chuáng上直打滚。

白_yi人立在屋外,听见里面欢快的动静,霜雪般的眉眼中如遇chūn风化水。

·

白衡玉变得越来越懒,而且懒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因为他发现,师父变了。

从前冷若霜雪,待人严苛动不动就要罚他的师父,对他越发纵容。

最初的时候,他早课去的越来越迟,后来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他越来越起不来chuáng,gān脆就不起来了。

百里芜shen也并不多说什么,反而还为他换了一chuáng更厚更软和的被褥。

有了温暖的chuáng铺,白衡玉就更加赖在chuáng上,甚至到吃饭的时候,也是百里芜shen手把手在chuáng边喂他吃灵食。

这天,白衡玉被百里芜shen喂饱,懒洋洋地躺在人的膝盖上,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百里芜shen放下手中的碗筷,低头看白衡玉依赖他的动作。

后者在他的膝盖处蹭了蹭,又伸出手搂住人的yao肢,仰起脸,一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师父,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去A。”

“明日。”

白衡玉得到了确定的日期,高兴了,满意了,又蹭到他的怀里打了个滚。还是百里芜shen用手将人摁住,他才消停下来。

白衡玉的脑袋从百里芜shen的手掌里挣neng出来,猝不及防间吧唧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我最喜欢师父了。”

百里芜shen怔愣一下,又急忙后退至chuáng边。

白衡玉的眼底闪过一抹伤心的神色,可能是最近百里芜shen的纵容,把他的胆子也养的大起来。憋着zhui,委屈巴巴道:“师父不喜欢小玉吗?”

灯影重重之间,百里芜shen的影子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明灭。

长睫低垂,掩住神色。

过了半晌,他用轻若不可闻的声音道:“喜欢的。”

等了太久,百里芜shen抬头时,白衡玉已经半个身子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他又将人塞进被子里,将四个被角小心地掖好,免得人睡相不好,半夜踢被子着凉。

在俯下身为白衡玉掖上最后一个被角时,二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呼xi可闻。

百里芜shen的目光落在白衡玉睡熟的脸上,桃花眼静静He上,只剩浓密的长睫在烛光中随着呼xi轻轻颤动。一张饱满yu滴的红唇轻轻He着,像是随时待人采撷。

百里芜shen微微俯下身去,极为小心地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

第二日外面的风雪停了,开出太阳来。

可是空气依旧冷冽,白衡玉刚探出身子就冻的一个哆嗦。

他是真不想起来,可是今天百里芜shen说了要带他下山,他不得不爬起来。

好不容易起chuáng洗漱完,走出门去的时候,百里芜shen已经负手立在院子里等他。

百里芜shen静静立在满庭雪白的院落中,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冰雪般俊美的面容踱上一层温暖的色泽,远远看起来,他好像会发光。

白衡玉几步跑到百里芜shen面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任由对方为他D上幂篱。

师徒二人一起下山去,百里芜shen挑了个好日子。

当天正好是元月十五,人间的元宵节。

自打父M_去世后,白衡玉已经好几年没有过过元宵了。

大红灯笼高挂,四处敲锣打鼓,街面上一派热闹非凡。

二人在街面上逛了许久,白衡玉停在一个卖花灯的摊贩前,他看中了一盏可爱的兔子灯。白衡玉伸手去玩那盏灯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飞速闪过什么,快的他抓不住。

百里芜shen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喜欢?”

白衡玉松开那盏灯,有些微茫地摇摇头。

临走时,他又回头看了眼那盏兔子灯。

二人从早上逛到下午,也没把整条街走完。因为今天过节,所以外面摆摊的人特别多,各色商品琳琅满目,都要把人看花眼。

听说夜晚的时候,还有一场灯会。

暮色四He的时候,白衡玉在一个元宵摊前踌躇不前。

此时的白衡玉刚刚开始辟谷不久,在山门的时候,最多也就吃上一顿有饱腹_gan的灵食。

他探出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向百里芜shen。

百里芜shen从袖中拿出一颗化食丹提前给他_fu下。

白衡玉自从成功辟谷之后就染上了吃凡间食物过敏的怪症,现在的他不自知,但百里芜shen得早作准备。

得了应允,白衡玉兴致勃勃的在桌前坐下,一口气要了两碗元宵,还要了一碗馄饨。

他本来还想再要一碗馄饨面,可是害怕吃太多了,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要是最后没吃完làng费了粮食,百里芜shen肯定也会不高兴的。

元宵一上桌,白衡玉撩开幂篱一角,拿起勺子开吃。

周边人看见他的容貌,不少三三两两撞在了一起。

一碗元宵下肚,白衡玉瞧见百里芜shen眼前的那碗一直没动。

他知道像师父这个境界的修士是不需要吃任何五谷杂粮的,可今天是元宵,他也想让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能够_gan受一下过节的氛围。

白衡玉拿起百里芜shen碗里的勺子,舀了一个光滑圆润的元宵到他跟前,示意他张zhui。

百里芜shen沉静的看他一眼,然后掀开幂篱,微微皱着眉头吃下了那颗元宵。

这家的元宵里包的是芝麻陷的,甜而不腻,反正白衡玉很喜欢。

他笑着看着百里芜shen,一副:好吃吧的表情。

百里芜shen已经百年没有吃过元宵了,上回好像还是父M_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了碗M_亲早起下的芝麻馅的元宵。

他的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只觉得口中的元宵是他从未尝过的甜味。

“好吃。”

白衡玉笑靥如花,又舀了一个递到他zhui边:“A。”

这回百里芜shen没再皱眉头,乖乖地张了zhui。

白衡玉看着他吃元宵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从前都是师父照顾我,现在换我给师父喂饭了。等师父很老很老老的不能动了,徒儿还这样侍奉在您身侧。”

白衡玉说完这话,就觉得有些越矩了。先不提这个玩笑到底好不好笑,百里芜shen怎么会老呢?

师父迟早是要飞升的,到时候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垂下眼睫,情绪都有些低落起来。

百里芜shen抬起头,发现白衡玉哭了。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

他探出手去抹掉人脸上的眼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听上去没有什么苛责的意味:“哭什么?”

白衡玉放下手中的碗勺,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呜。”

可是任百里芜shen怎么问,他都闭着zhui巴不肯说到底为什么哭了。

眼见着元宵摊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百里芜shen将白衡玉的幂篱重新拉下来,牵着人走远了。

二人走了一路,白衡玉这才止住抽噎。

过了半晌,他闷闷传来一声:“对不起,师父。”

百里芜shen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只游街队伍敲锣打鼓经过,白衡玉的注意力很快被这热闹的场景xi引过去,将刚才的失落抛在了脑后。

看完花灯会回来,天色已经黑了。

两人还要回九云霄。

白衡玉走了好久的路,tui都快走疼了,一想到还要爬那么高的山,心里就很不高兴。可是他又不敢抱怨,只能闷闷地跟在百里芜shen身后。

没走出几步,前面的百里芜shen突然开口道:“抓紧为师。”

白衡玉愣了一瞬,可是body比脑子动的快,双手已经抓上了百里芜shen的yao际。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清亮的哨响。

一直大鹏鸟从天而降,百里芜shen身形一跃,连带着白衡玉一并坐在了大鹏鸟背上。

大鹏展翅高飞,没过一会儿,就将地上的风景甩出好远。

白衡玉脸颊两侧刮着凉风,他紧紧抓着百里芜shen的手被扒拉了一下,变成扣住他yao的动作。

白衡玉整张脸都贴在了百里芜shen的后背,宽阔的脊背将呼啸的凉风都挡了去。

直到下了地,白衡玉整个人都还晕乎乎的。

他好像在做梦,如果不是在做梦,百里芜shen怎么可能放水让他坐着鸟飞上来。

可是直到走到_F_门前,白衡玉才有一点真实_gan。

百里芜shen居然真的让他飞上来了。

简直匪夷所思!

可是很快,他的思绪被睡意打败。

白衡玉抱着一兜子今晚百里芜shen给他买的礼物,开开心心回_F_洗漱完后躺倒在了chuáng上。

一堆礼物中就有那只白衡玉看中的兔子灯,他躺在chuáng上,从一堆东西里挑出那盏兔子灯,用手指反复摩挲握在手中,而后jin_ru了梦乡。

·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百里芜shen去早课室等人,白衡玉迟迟没来。

他又去了静室,静室也没人。

最后,百里芜shen是在院子里找到白衡玉的。

白衡玉穿了一身云绣锦袍,头发挽在白玉冠中,面若芙蓉,眼含秋水,听见脚步声向百里芜shen看来。

“师父。”

百里芜shen看他今天穿的这样庄重,本来想开口询问,又意识到了什么将话隐了下来。

白衡玉几步走到他身前:“师父,今日不是说好要去沧州薛家吗?”

他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太心急了,羞赧地勾着手指低下头去。

这是白衡玉二十岁那年,百里芜shen带他去沧州商议婚约的那天。

百里芜shen定定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口吻却比寻常更冷一些:“不去了。”

白衡玉错愕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因为惊疑困惑睁得大大的。

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昨晚上明明师父还要他穿上最好看的_yi裳,说是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的。

百里芜shen确定的“嗯”了一声。

白衡玉的眉目都垂了下去。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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