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胧,山峦浸没在飘渺烟雾之中。
解红洲nei下了微茫小雨。
白衡玉靠坐在廊檐栏杆处,漫不经心地听雨从屋檐下坠的声音。
距离从行水渊回来已经过了两个月,而这两个月里,还是没有薛轻衍的消息。
薛家几乎动用了一切的势力,各个仙门自告奋勇上下动员。又以使寻常人十辈子全家不愁的高额悬赏,告示几乎贴满了大街小巷,整个中元界都在如火如荼的寻找薛轻衍的下落。
可是依然了无音讯。
雨露shen寒,一只白色小鸟从远处飞来,落在白衡玉的手心。
他伸手解下一张纸条,打开,上面只写了一个:无。
白衡玉长睫低垂,看不清情绪,整个人都陷在沉重的yīn影里。
从行水渊回来后,白衡玉第一时间了拜托仙道消息最为灵通的天机老人打探消息。
这天机老人x格古怪,薛家三次上门都败兴而归。可是这人从前欠下过白衡玉一桩人情,所以便答应下来为他找寻薛轻衍的下落,而现在却连天机老人也没有消息。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些清楚,可是谁也不敢说破。
落在惊天手中,薛轻衍必定九死一生,而且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在最初一个月后找寻无果后,薛家也不得不直面现实,于是又放出消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惊天。
就算薛轻衍死了,他们也得找到惊天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大家都相信薛轻衍已死的时刻,白衡玉却愈发觉得薛轻衍还在人间。
支撑他这一念头的就是从前霍乱中元界的惊天在吃下那么多化神期以上修士时突然消失匿迹,毫无动作。
这不符He常理。
所以白衡玉相信,薛轻衍没死。
他看着纸上那个“无”字出了神,半晌过后,shenshen的闭了闭眼。将那张纸条牢牢攥在手心。
·
百里芜shen闭关三个月后出关,玉仙门上上下下被召集到了一处。
百里芜shen立于高台之上,一袭月牙白云袖长袍,墨发被一_geng青白玉簪束起,青丝发尾随风微微摇动。他本就皮肤雪白,面若棠梨chūn雪。沾染着chūn寒时分的一丝丝凉意,清高只可仰望。负手玉立,瞳色浅浅,薄唇轻抿,冷峻若雪山之巅的终年积雪,仿佛万般世事皆入不了他的眼。
“弟子叩见师父。”
“叩见师祖。”
“恭迎师父回山门。”
“恭迎师祖回山门!”
所有人都在等他发话,百里芜shen却半晌没有动静,气氛过分严肃,在场没有人轻易抬头。
等了许久,白衡玉耐不住了。
他偷偷抬起头来看向高台上的人,正好撞见百里芜shen的目光似乎......也在看他这边?
白衡玉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都垂着头,以为是自己这一偷偷摸摸的动作引起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注意。毕竟百里芜shen的_gan官非比寻常,他这样一个小动作肯定逃不过他的眼。
白衡玉再抬头的时候,果然见百里芜shen已经移开了目光。身姿挺拔如鹤立青松,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好像刚刚的短暂对视,不过是他的错觉。
直到大家都起来了,白衡玉被身侧的屈缙拽了一把,这才回神起身。
屈缙偷偷凑在他身边道:“师父,你发什么呆A。对了师父,师祖他老人家长什么样A,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A?”
渡劫过的仙人与他们这些境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等级上的压制会模糊上位者的容貌。对方会像是整个人都笼yinJ在一片云雾之间,怎么看都看不清样貌。
白衡玉这才注意到,大家好像都面临着这种情况。
可是他看向百里芜shen的时候,分明看的很清楚。
难道是因为在天灵芝的帮助下,修为得到了提升所以等级压制对他而言没有作用。
但是他很快发现,一个修为在炼虚的长老也表示看不清百里芜shen长什么模样。
白衡玉突然后知后觉。
在他拜入百里芜shen座下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当世能出一个大圆满天格必定人尽皆知,当时不仅仅是仙道,人间也流传着诸多百里芜shen的轶事。可是那一册册图文并茂的书册上,相关的配图全凭想象。有的美,有的丑。
外界说到的最多的说法就是,百里芜shen这个人低T的很,平常不怎么露面。可是就算是不怎么露面,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看见过他的模样。又有人说,百里芜shen这样的大圆满天格,修炼到一定境界对他们有着等级上的压制,所以迄今为止,无一外人看过他到底长什么样。
可奇怪的是,他第一次见百里芜shen时,就看到了风chuī幂篱之下他的脸。
傅景明本来提议要为百里芜shen接风洗尘,被其轻描淡写地推拒。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百里芜shen轻声道:“衡玉,你与为师来。”
话语平淡,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
·
白衡玉站在解红洲的时候,还有些失神。
他几乎是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白_yi人。
师父带他来解红洲做什么?
百里芜shen见他还在发愣,淡淡瞥上一眼,开口道:“你不是要收拾东西与为师上九云霄去?”
白衡玉怔怔的“嗯”了一声后回dòng府收拾家当,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百里芜shen那时候不是闭关了吗?怎么会知道自己收拾过东西去九云霄找他的事情。
可是白衡玉并不敢多问,兴许百里芜shen成仙后就更神机妙算,不用自己说就能够算到自己想要他帮忙提升修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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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云霄地势拔高,山顶终年积雪。百里芜shen的x子就像是这千年难以融化的冰山一般,清冷又难以琢磨。
触目之处皆是一片雪白,他其实已经足够喜欢白色,可是百里芜shen比他还要酷爱白色。
不过白衡玉也可以理解,像他这样完美无缺的人,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喜欢这种纯粹的颜色完全情有可原。
九云霄高达千丈,其他小峰尚且通天拔势,百里芜shen居住的主峰更是笔直如一把利剑直ca云天。
这样高且陡的山峰,任是法力高shen的修士御剑而上,看了也要望而生怯。
偏偏百里芜shen立下过规矩,九云霄境nei,不可御剑、不可飞行、任何偷懒上山的法术都不被允许。要想上山,就只有一条尚未经过任何修缮的陡峭山路可攀峰而上。
年少的时候,每回被百里芜shen传唤,就是白衡玉最不情不愿的时候。先不提他心里有些惧怕这位不苟言笑的师父,更是讨厌极了那冗长陡峭的山路。
上次他打包行李好不容易登到山顶,却得到百里芜shen闭关的消息,天知道他的nei心有多崩溃。
百里芜shen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
最近都窝在解红洲修炼,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这样走动了。才不过半山yao,白衡玉就气喘吁吁,快要累死了。
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免得让师父觉得他这些时日怠慢了修行,连体力都跟不上了。
又走了一会儿,白衡玉头晕眼花,口gān*燥,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瓶水喝下。
刚好将水瓶放好,抬头发现距他三丈外的百里芜shen的脚步似乎放缓了一些。
他心里奇怪,从前和师父一同上山的时候,对方修为高shen步伐轻快,从来都是面不改色,足底生风。时常他才刚刚爬到半山yao,百里芜shen就已经在山顶等他了。而每回他走的太慢,不仅要被训诫,很有可能还要再遭受惩罚。
可这次百里芜shen居然走的这样慢,慢到不He情理。
难不成是因为在上元界呆久了,太久没爬过山,所以百里芜shen也不行了?
白衡玉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用以转移注意力,叫自己不那么累。
接下来的路程,白衡玉几乎走一段歇一段,而百里芜shen始终保持与他三丈的距离。这给了白衡玉一种qiáng烈的错觉,好像对方其实是在故意等他。
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摁了下来,可笑,荒谬。
百里芜shen时什么样的人物,他从来都是孤勇无匹,单枪匹马一往无前的,怎么会停下来等人呢。
当初他那样依依不舍,百里芜shen还不是抛下自己说飞升就飞升去了。
有的时候,白衡玉觉得外界其实没有传错。
百里芜shen这个人没有心,也不懂情。
他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骄纵,不过是因为嫌麻烦,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刚好是他的弟子罢了。换做任何一个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爬上了九云霄。
白衡玉几乎就想躺倒在雪地里,可是他也就只敢有这么个念头而已。当初他躺倒过一次,就被百里芜shen以毅力不够为缘由罚挑了三个月的水。
好不容易走到了dòng府前,他本就以为依照百里芜shen从前的x子,会叫他去静潭打坐一番。可是这回破天荒的,百里芜shen竟然叫他先去休息。
目送百里芜shen离开的背影。
白衡玉总觉得百里芜shen这次回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
再过半个月,天灵芝的效果就要过去了。他得在这半个月nei好好修炼,让百里芜shen帮他突破。
·
第二日早的时候,外头天都没亮,白衡玉定下的时钟却已经响了起来。
他不情不愿地掀开棉被,抖着身子推窗一看,发现外面居然下了bào风雨,雪实在太大了,迎面扑来的冷风刮得他的脸生疼。
白衡玉xi了xi被冻的通红的鼻子,心下一片哀嚎。
可是无可奈何,他迅速穿好_yi_fu,去见百里芜shen。
对方果然已经很早就在_F_中打坐。
白衡玉算了一下时间,他还是迟到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心里虽然有些惧怕责罚,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了。
百里芜shen睁眼看他,目光似乎还有些意外:“来了。”
他这句来了怪怪的,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迟到,可是看样子有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
依照惯例,师徒二人一同打坐,百里芜shen引到他如何T理nei息,顺通静脉。一个早晨后,白衡玉果然_gan觉体nei畅快许多。
这三百年里他就是自己一个人闷头苦练,没人指导,半点方法也找不到。百里芜shen一来便看出他症结所在,从前那些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参悟了大半。
白衡玉喜道:“师父,没了你弟子真的不行。”
百里芜shen清若霜寒的脸上似乎被和风拂过,悄然无息间有了些化雪的暖意。他轻轻垂下眼睑,将眼底微微波动的情绪掩去,用天籁般的嗓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打坐结束后,白衡玉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不会是去寒潭吧。”
寒潭顾名思义,和解红洲里的酌月池同出一辙。因为海拔高度的缘故,这个寒潭四面都是雪,白衡玉总觉得它实际上比酌月池还要冷上许多。反正每回往里头一泡,他就_gan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
他年少刚开始修仙那会,是十分倦怠修行的。因为从小锦_yi玉食,没吃过什么苦,可修仙注定是要吃苦头的。何况他的资质平平,想要有所成就就得比那些天资高的吃更多的苦。
而这个道理他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懂。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特别抗拒辟谷、打坐、泡寒潭等等一切让他_gan觉不舒_fu的事情。百里芜shen无可奈何,就将他抓来身边手把手管教,他心里对百里芜shen的依赖与惧怕,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不泡寒潭。”
“那要做什么?”
百里芜shen看着他,一双浅淡的瞳眸读不出什么情绪:“什么也不做。”
白衡玉懵了,这是他师父说出来的话吗?
在他印象里,百里芜shen不拿着鞭子在后面抽着赶他就不错了。居然会说出什么也不做这种话。
难不成,飞升一次,x情还能变一变?
今天天色这么yīn暗且寒冷,白衡玉的确很想回去睡觉,可是他念着天灵芝的效用可能就快过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可是师父,天灵芝都吃完了,我还没突破修为呢?”
百里芜shen道:“为师自有打算。”
听到他这么保证,白衡玉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百里芜shen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是没问题。
他心里不再有负担,美滋滋地回去睡觉去了。
可是为了装装样子,回去的时候白衡玉没有快速躺下,而是在chuáng上修炼起心法来。他本来以为百里芜shen这是在钓鱼,可是练得他都要睡觉了,百里芜shen都没有来查_F_的动静。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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