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勾阑近时有新来的波斯舞伎献艺, 听说人品技艺皆上乘,穆昀祈早有心前往一赏,然而提过几次, 皆被邵景珩驳回, 道是彼处人杂,不宜私访, 至于宣进宫来献艺,他又道“不雅”, 实则穆昀祈也只是随口一言,果真将外番艺人召入宫, 莫说下议要对他加指责, 舞伎也难免拘谨,战战兢兢,却还有何意趣可言?遂心下实还yu伺机亲临一观。
而这时机,倒是不期而临。
这日邵景珩三堂弟新婚大喜, 所娶是郭偕五表妹,二人皆要去吃酒,穆昀祈但一闻悉,便蠢蠢yu动:邵景珩言来也有理,勾阑人杂,去了恐也难以近赏, 遂不如近处寻间酒楼坐定, 将舞伎召来献艺!只独自饮赏未免寂寥,还决意带上荀渺(郭俭zhui不牢,万一被金芙tao出实情,又是多事)。
天还未黑,穆昀祈就到了郭、荀二人的新宅前。叩响院门, 先闻两声狗吠,好一阵,院门才开启。粗一眼瞥去,见应门的是个粗_yi布裳的小厮,脸沾污迹,一手拿着把锅铲,身前系着围_yi。穆昀祈蹙蹙眉,想他二人使个小厮竟还管烧煮,看来着实拮据!当下问:“我与你家主人有约,他当下可在?”
“陛下,我是荀渺!”小厮一开口,倒将穆昀祈惊一跳。再细瞧去,果是其人,诧异问道:“晚间既要出门,何须家中开炊?”
朝跟在脚边的黑狗挥挥锅铲,荀渺目露不忿:“还不是这畜生!我出门前须将它喂饱,否则它必然整夜吵闹,阿偕一见便知我出去过了!”回身挠头:“官家早先下谕今夜出行不可另外知晓,我自须小心。在家开个炊,留几样剩菜在橱里,阿偕见了自以为我是在家中用的晚膳。”
果是心机用尽,有备无患A!撇撇zhui,穆昀祈心下不屑:“你究竟是因朕有谕,还是惧怕郭偕知晓A?”
gān笑两声,荀渺不答反问:“陛下避人,是惧外议,还是只惧一人之议A?”
zhui角微抽,穆昀祈拂袖:“休得多言!波斯舞伎已在酒楼待候,限尔半个时辰,彼时尚未妥当,朕便自去了。”
“这就好,陛下稍安勿躁。”时机难得,怎能错失?荀渺一拱手,乃自忙去。
一刻钟后,狗食备妥,残羹入橱。荀渺进屋换_yi,将那身粗布_yi撑开在架上挪到窗前,乍一眼看去倒还以为是个人。穆昀祈自觉怪,便问缘故。
那人自得:“这畜生不喜独自在家,一阵看不到我又要吵,这便做个障眼法,以求清净。”
穆昀祈咂*:“寻常人家养狗看宅,郭偕养狗看你,着实别出心裁!”
摸摸微热的耳朵,荀渺作痴般一笑:“臣听闻,邵府的后墙这两年是一再加高,已将赶超宫墙了,也不知是何缘故。台谏近时正拟弹劾邵知府僭越,照臣看来,若为防盗计,不如多养两条狗。”
眉峰一跳,穆昀祈沉下脸:“狗有何用?连你都看不住!”转身冷色:“已然迟了,还不快走。”
君臣二人抵达酒楼时,舞伎果然已在候着,当即宾主落坐,管弦声起。
波斯舞伎名不虚传,身若翩鸿,舞姿出众。尤其队首那身材最高挑的蒙面nv子,一袭纱_yi飘展起似霞若雾。谓她长袖善舞,飞袂拂云雨,果真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柔处不堪婀娜,炫起影婆娑。一曲向终时,凌空一跃,竟似要逐飞鸿去。
“好!”荀渺兴起时忘乎所以,大声称叹。
nv子回眸一笑,几个旋身转来,斟满一杯敬上。荀渺欣然领受。一杯饮尽,对上那双顾盼清灵的眸子,忽觉熟稔,却一时想不起何处见过。值此隙,nv子已翩然起身,向穆昀祈一侧转去。
苦思不得果,荀渺却觉脚下一滑,抬头见那nv子已向此倒下,一惊,顿醒悟:方才踩到她裙摆了!这一急转,可不要栽倒?
伸手yu扶,却晚一步,tui上一重,舞伎已仰面躺倒他身上!
一个nv子竟有这等分量?荀渺纳闷。
桌上的酒盏倾倒,洒了nv子一脸,将面纱都浸透了。或是酒水呛进鼻中,舞伎咳嗽起来。一闻这声音,荀渺一怔,看向穆昀祈,见之也露惑——胡nv较之中原nv子身材高大,难不成这嗓音也要浑厚得多?腹诽间,目光下落到舞伎那双露在裙外的脚上,愈发震撼:这双天足**较之他似都要大两寸呢!
电光火石间,脑中一张脸面闪过!竟是这般??
起手扯下那块*透的面纱,荀渺倒抽一口凉气——眼下这张脸,以面纱覆盖处为分隔,上浓妆Yan抹,眉若远山、额贴花huáng,下看却是粉黛不沾,朝天素面!但无论如何看,这都确确实实、如假包换,是一张男子的脸!
“苏清安!”穆昀祈拍案而起。
“汝竟敢乔装波斯舞伎诓骗吾等!”荀渺恼羞。
好容易缓过口气来,被指骂之人爬起擦擦脸,倒是不羞不躁,下巴点点那几个已慌措退到一边的波斯舞伎:“客官要看波斯舞伎,这却不是?”
一言顶得二人无话:着实,方才只道要波斯舞伎献艺,又未道领舞的不能是汉家儿郎**
穆昀祈懒与他多话,当即拂袖:“走!”
“且慢!”苏清安一抖眉梢,上前一步挡在室中:“客官,赏钱还未给呢。”
荀渺急了:“巧诈欺人,汝还敢要钱!再说赏钱不早与你了么,却还睁眼说胡话,简直没脸没皮!”
“先前给的只是定金,还有赏钱未给!”苏清安不_fu。
穆昀祈已忍到极限,一挥手:“将这寡廉鲜耻之徒给我扔出去!”
荀渺在侧跳脚:“扔得远些,莫教这败类在灯下污了人眼!”
事已至此,二人自无继续饮宴的兴致,打发走了舞伎乐师,便趁月归返。
荀渺到家时辰还早,郭偕尚未归,喜福也在院中老老实实趴着,他提着的心自放一寸,以为此事便如书页般,翻过便罢。孰料天意弄人,此事竟未完!
yi_ye无梦,早上醒得也早。郭偕昨夜回得晚,且是微醺,此刻尚酣睡,荀渺遂自到外间洗漱了,正想去瞧瞧早膳可备好,孰料kua出门却见庭中站着个人!乍一眼以为是自家小厮,倒是彼者转过身来含笑一瞥,将荀渺吓了个七魂出窍!
“苏——”一字出口忙自捂zhui,shen怕惊醒梦中人。
“荀少卿早A!”来人不怀好意一笑。
来者不善!荀渺一步kua前挡住门,瞥了眼正闲庭散步的黑狗喜福,眉心一紧,“你如何进来的?”
啃了口自带的包子,苏清安摇头一叹:“荀少卿贵人多忘事A,当初苏某与你同一屋檐下寄居,时日虽算不得久,然你家喜福可未少吃我的rgān!”一甩手将剩下的小块包子扔出去,喜福闻声跃起,一口吞下白来的吃食,跑到施舍者脚下摇头甩尾,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qiáng压怒气,荀渺冷冷瞪着不速之客:“你来做甚?”
那人一脸轻浮态:“方才说荀少卿贵人忘事,看来不假。昨夜荀少卿尚欠着在下赏钱,这便忘了?”
眸中火光闪现,荀渺压低声音:“昨夜之事,是你理亏,却还敢讨赏?再说做东的是官家,你若自认有理,何不找他讨去?”
挠着鼻尖一哼,那人不屑:“若我能入宫,自早去了,还须来此与你多话?”抱臂往前踱两步,显是打定主意要将这桩烂账在此了结,“实话与你说,舞你既赏了,便须给钱,否则莫想令我kua出这宅院大门一步!”
荀渺回头后顾,好在nei室尚无动静。心知软肋已被他抵住,只得任命,狠狠心:“你要多少?”
伸出三指,那人面露报复得逞的快意:“三贯!”
“三贯?!”荀渺倒xi一口凉气,“你怎不去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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