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多雨,霏霏yīn雨连下数日,就连衙门后喜yīn的芭蕉都险些被淹死。
不知何时起,安淮寺多了两名居士,除去诵经施粥,每日都在供奉长明灯处徘徊流连,将其中两盏长明灯擦拭千万遍。
那两盏灯,一盏旧些,一盏新些,一盏大些,一盏小些,可古怪的却是长明灯座下却写着一模一样的名字——周鸣玉。
孙熊轻轻推开书斋的门,就见贺熙华独自凭窗看潇潇暮雨,心中讥诮,面上却仍是低眉顺眼,“大人今日还未用膳,小的来给大人送饭了。”
贺熙华有些恍惚地“嗯”了声,却并未动弹。
“大人?”孙熊将食盒放在案上,假模假样地劝道,“大人连日来都未如何进食,长此以往,身子如何吃得消。”
“马上就是六月了,”贺熙华伸手碰触雨丝,只觉指尖冰凉一直沁到骨头里去,“朝廷不知可曾收到奏请,能否赶在秋日将焦氏斩首。”
“听闻天子不在京中,”孙熊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一一布在案上,“勾决之事也不知如何处置。”
贺熙华笑笑,“本也就是走个过场,天子在与不在均是一般。每年九州上下处死多少犯人,若是天子一一过目,恐怕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来不及。陛下不在,刑部定了,报太后娘娘勾了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让人不甚yu_yue,孙熊撇了撇zhui角,“焦氏乃是罪有应得,大人何必为了她食不下咽?”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贺熙华喃喃道,“可陈氏毕竟杀了两个孩童,若是不判做祖父M_殴杀孙辈,她便得直接杀人偿命。我当时应当对周鸣玉讲的更清楚一些,官府并不会让陈氏去做采石这般的重苦力,他既宽了心,也便不会想要为M_赎罪,寻了短见。明明是个纯孝至极,再无辜不过的年轻人**”
孙熊垂手站在一旁,低声道:“我却觉得那周鸣玉是一心求死,哪怕大人判陈氏无罪,他最终恐怕还是生无可恋。”
“这是为何?”
孙熊缓缓道:“将心比心,父M_生我养我,此恩大于天地。最终却发觉生M_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养M_却也不遑多让,为报仇雪恨,设计让其与亲生姊妹乱、伦。你说陈氏在复仇之时,难道就一点都未想起当年M_慈子孝的日子,看着那畸胎,难道就一点都未后悔过,一点未觉得有愧于周鸣玉?若我是他,就算不死,也要出家。”
“你说的也是有理。”贺熙华缓步转身,坐回桌边开始用膳,“他活着时,无一人为他着想,他死了,反倒个个都念着他的好。你说好笑不好笑?”
孙熊静静道:“他死了,有人为他痛不yu生,有人为他遁入空门,有人为他一世护持长明灯,这也是他的造化。”
这世上还有人明明活着,所有人却都盼着他死。
“我知你是在宽慰我,”贺熙华吃了几口菜,便又放下筷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不过一个县令,便因我几句话,生生bī死一个人。何其荒谬,又何其可怕。”
孙熊瞥他一眼,从前觉得贺家人个个都是蛇蝎猛shòu,想不到这还有个伤chūn悲秋的多情种子。
一时不知如何宽慰,又觉得他这般自怨自艾实在可笑,孙熊便只顾埋头用膳,正吃着,却见盘中多了不少r。抬眼就见贺熙华将全部r菜推到他面前,自己茹素。
“大人,使不得。”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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