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多雨。
长勺街再次被水淹的命运扼在低洼处, 按在夜幕中, 仅靠着几盏年代久远的路灯守候着晚归的人们, 灯光隔着雨雾,分出些许光亮照在了地面的垃圾箱上。
黑色的垃圾箱旁边一个穿着shen色雨_yi的人佝着背手一里拿着铁钳将一个一个瓶子夹起来扔蛇皮袋里。雨天没什么人, 自然也捡起不到多少空瓶子,不过少了竞争对手, 成果倒也不至于太差, 而且还不用跟别人比速度, 踮着脚跑路。
只要说起雨天也捡垃圾的人,长勺街上的人便马上就会知道, 那一定是成俭秀那个疯婆子。
成俭秀不仅是个疯婆子, 还是个瘸子。她年轻的时候被丈夫打断了脚踝,在chuáng上吃了几个月的止痛药,再站起来时左半边身子就往下榻, 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
带阿弥去医院做检查那次,成俭秀去找了骨科的医生。
医生说要拍片子, 一听价格, 成俭秀就抿了抿zhui:“那又得花钱, 我就觉得最近走路会疼,去街上诊所打一针封闭就好了,就只是过几天又会疼。”
“你歪着脚脖子走了这么多年的路,里边关节都不知道磨成什么样子了,不疼才怪。”医生见她不愿意拍片子, 就猜了个大概:“估计得做个手术,往里垫点东西。”
那不就更花钱了吗。做了手术也没几天好活。
大雨中,成俭秀用铁钳敲了敲一直发出刺痛_gan的脚踝,咬了咬牙一shen一浅地往街中央走去,走几步还要停一停,张望几眼。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她就有些分不清东西,每回这种时候,她就越发觉得阿弥是个顶聪明的孩子。
只要住在长勺街,阿弥就不会迷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阿弥不会迷路却不知道去哪里才可以找到外婆,幸好记忆里,外婆今天还是会像很多个雨天那样在shen夜回来,然后把蛇皮袋往门口一倒,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她现在有些不安。
倒不是因为窗外的电闪雷鸣,而是因为周边熟悉的_gan觉和眼前熟悉得令人害怕的黑暗,她有些怀疑这是梦境,却过于真实,总之,她有种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_gan觉。
她手里抱着的收音机里念着18年的新闻,播报着最近要来的台风。
楼下传来开门声。
阿弥站起身,本能地默数着步子,在一片黑暗中想像着曾经走过的路,她慢慢走到楼梯口。
阿弥并没有急着走下楼梯,因为她听见楼梯下边有一个很轻微的ChuanXi声,她闻见了雨的那种酸涩味,也闻到了外婆身上终日与垃圾为伍的油腻和苍桑的气息。
究竟和外婆在一起的残酷是场远去的梦,还是和知秋在一起的美好是场不曾存在的梦。
阿弥僵在原地,外婆也僵在原处。
阿弥的记忆里,外婆很少上二楼来,因为她tui脚不方便,只有在她了大病的那段时间才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试探她的体温,给她备热水,监督她吃药。
阿弥其实并不知道,外婆最近常常会在夜shen时上楼来给她盖被子,顺便打开灯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因为外婆也要看不见了呢。
“外婆?”阿弥声音有些抖地叫了一声,尽管仍旧有些不适应这种突然回到过去的_gan觉,可是能再次_gan受到外婆的存在,让她突然想哭。
长大后才知道,大概再也没有人可以像外婆那样全心全意地对她好,完完全全地为她生,为她死。
外婆倚在楼梯下边有些不知所措,阿弥这个孩子眼睛看不见后就更加怯生生的,总也是畏畏**,胆小的样子总让人又气又急。要是一直都这么不争气,以后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那就gān脆让她习惯挨骂好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这个吃白饭的,是活得太舒_fu了是吧。”外婆冷冷地道,人也慢慢地从楼梯上挪了下来:“还不赶紧给我回chuáng上去躺着。”
挨了骂的阿弥并没有觉得难过和委屈,外婆的声音教她_gan到亲切。
她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阿弥了,她甚至在骂声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她顺着楼梯急冲冲地跑下来,一反抱住满身雨水的外婆:“我不是吃白饭的,外婆,我会想办法养活我们的。”
“有很多办法。”阿弥说:“你不要做傻事,我的眼睛有办法治好的,真的。”
阿弥忽然地的这一抱让外婆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会,她才忙乱地推开阿弥:“脏,我身上脏死了。”
“在我看来外婆最美了,不脏不脏。”阿弥脸上满满都是笑,却挂上了两行泪:“你别离开我,我不想你一辈子都只有苦。”
说完阿弥就又抱了上去。
看来还是不够凶,外婆张了张zhui,最后却还是没能找到什么恨心的话语,她的*头突然就像打了结似的,最后只说:“很晚了,睡觉吧。”
阿弥没敢熟睡,她早早地就守在了门口说什么也不让外婆冒雨出门捡垃圾。
外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听话的阿弥,她气得在屋里团团转,甚至几次抄起了铁钳想要打阿弥,最终都还是忍了下来,在原地直跺脚:“不去就不去,饿死你好了,看你以后怎么过日子。”
“不过我以后过什么日子,能跟你一起就好了。”阿弥说。连着几天,阿弥都死死地把着门,不让外婆出去,直到雨停风歇。没有车祸,没有死亡,可是也没有了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叶知秋。
如果这一世,不能和知秋在一起,会变成什么样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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