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站着没动，但那里是林奕心必经的路。
于是她如常走到了灯下，打个招呼：“沈总好啊。”
“冷死了。”沈娇瘪瘪嘴。
“漠北风大，晚上很冷。”林奕心笑了笑，“沈总别在外面待着了。”
说完她等了两秒，沈娇就只是看着她，脸白唇红，表情有些厌世。
林奕心便继续走她的路了，路灯拉得身影越来越长，沈娇一直跟在她身后。
窸窣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离她两步远的距离。
林奕心走到了车前，小颖正窝在驾驶位上玩游戏，余光瞄见她，打开了车门。
林奕心上了副驾驶，关门关得特别利索，降下车窗，对外面招了招手：“沈总再见。”
小颖听见沈总两个字，手下一个哆嗦，手机立马扔了，看向窗外时笑容满面：“沈总啊，沈总过来了吗？”
林奕心道：“很巧，碰到沈总，同路走了一段。”
沈娇站在车外，脸黑得不行。
“啊不是啊姐，沈总下午那会就过来了，找你的。”小颖是个实诚孩子，毕竟今天拿自家老总的钱耍了威风，这会对沈娇热乎着呢。
她跳下车，跑过车头果然看到了沈娇，赶忙一把拉开车后门：“沈总快进来吧，外面冷得很。”
“一个人坐有什么意思。”沈娇语气跟漠北的风一样冷。
小颖拍拍车窗：“姐你来后面啊。”
林奕心道：“坐不下吧，不是放了很多东西吗？”
是放了很多东西，他们的车不大，原本杀青就有很多东西要带走，再加上今天那些夸张的花和礼物，已经占掉了所有的座位。
小颖提到这个就开心，乐呵呵地道：“东西都是沈总送的，她听说金明朔粉丝把你拉走了特别不慡，咱们盛世娱乐的人必须有排面！”
话都说到这儿了，当着小颖的面，林奕心觉得自己再不给沈娇面子，沈娇可能得炸。
于是下车换到了后面，将东西垒了垒，腾出能容人坐的位置。
“沈总上来吧，委屈一下。”林奕心道。
沈娇皱着眉头上了车，位子小，便只能挨紧林奕心坐下，两人衣料摩擦，膨胀的拥挤感。
“你前面去吧。”林奕心对小颖抬抬下巴。
“好嘞。”小颖帮她们关了车门，“沈总去哪儿啊，我送你过去。”
“不急。”林奕心关了保姆车前后的隔档，腾出个不受打扰的空间来。
顶灯打开，林奕心微微侧过脸，问沈娇：“沈总今天找我什么事？”
沈娇偏头，两人距离太近，鼻尖能撞到一块去。
呼吸萦绕，车厢里都是玫瑰的味道。
环境làng漫，灯下美人也漂亮，只是气氛冷漠而尴尬，沈娇盯着林奕心的眼睛，读得出来答案。
如果她现在真做了想做的事，会换来一个丢人的结果。
于是沈娇往后靠了靠，不在乎挤压坏一丛鲜艳的玫瑰：“我路过。”
顿了顿，又道：“路见不平，顺便拔刀相助。”
林奕心自然是顺从她这话的，笑着道：“谢谢沈总，耽搁您不少时间。您哪个酒店，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车就在旁边。”沈娇弯腰准备起身，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重新坐了回去。
差点坐在林奕心腿上。
“你的包。”沈娇从自己的大包里掏出个小包，“那天你走的时候，忘拿了。”
林奕心看过去，是两人最后一场翻云覆雨前，沈娇要送她的那只。
她抬手挡了回去，笑着道：“沈总，不用了，那天不是说好，结束关系吗，我怎么还能拿您的东西。”
沈娇抿着嘴，不说话了。
林奕心看了下周围的东西：“今天的花费，我让小颖报个账，后面从我的工资里扣。”
沈娇捏着包的手指有些发白。
半晌，她脱口而出了一句自己都鄙夷的话：“闹够了没有？”
林奕心笑起来，眼睛弯弯，唇角上扬，是真的被逗笑。
笑得开心而平静，语气也是无波无澜，丝毫没有沈娇想象中女孩子闹别扭该有的样子。
“沈总，我跟您说的，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话。”
沈娇猛地拉开车门，跳进车外的冷风中。
身后的保姆车车门关闭，车子倒了弯，不紧不慢平滑地开走了。
沈娇将还握在手里的包，扔了出去。
车上，林奕心打开了隔档，小颖心情好，放着歌开着车，身子随着节奏摇摆。
“沈总不让我们送，是为了让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小颖跟林奕心唠着嗑，“沈总人真好。”
“嗯。”林奕心顿了顿道，“我们这儿坐着也不舒服。”
“也是。”小颖很感慨，“我们这小破车，座椅硌屁股。姐，等你拍了姜导的电影，就是一线大咖了，到时候不用我们说，公司肯定得从车到房，全部给你换一遍。”
“这些能用就行了。”林奕心靠在花海里，打了个哈欠，有些累。
“姐，你和沈总怎么认识的呀，她真的好漂亮好酷哦。”
“她是老板啊，你说怎么认识的？”
“也不是每个艺人都能认识大老板啊，沈总平时都不来公司的吧，她家那么有钱。”小颖犹豫了下，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跟沈总私jiāo不错，可以跟她提一下，让陈姐给你接点好角色。”
“连你都嫌弃我了？”林奕心仰头笑了笑。
“怎么可能！姐我就是替你委屈，你长这么漂亮演技又好，值得更好的角色。”
“别说圈子里了，单盛世，长得漂亮演技好的演员多得是。”林奕心慢悠悠说着，“我不是科班出身，来演戏的时候都二十七了，这个年龄才出道的女演员，没背景没人气没经验，连脸过两年都是要垮的，盛世能签我，能给我戏拍，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我再去提要求，你不觉得过分吗？”
“你没垮！”小颖气呼呼的，“你现在还是很漂亮！而且你学得很快！好多导演都说你悟性高！”
“我这不是接到好角色了吗？”林奕心笑起来，“还有比姜导的女主更好的角色吗？”
“哼。”小颖又骄傲又不慡，“这全是凭你自己努力得到的机会。那天我告诉陈姐的时候，她震惊得半天都没说出话。”
“合同什么时候签？”林奕心问。
“明天下午。”小颖敲起了方向盘，“这种好事，当然是越快越好！”
第二天，林奕心回到北市，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盛世大楼。
和盛世娱乐签约两年，有必要来公司的时候其实并不多，陈霄这次搞得还挺正式的，拉了影视部的好些人过来。
林奕心进了会议室和大家客套一番，每个人同她说话时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大概是没想到她能单凭自己拿到这样的角色。
其实根据她和盛世签约的合同，艺人是不能在未经经纪人同意的情况下去私下接触合作方的。林奕心以往也从来没犯过这一条，结果这次一犯就犯了个无法拒绝的。
姜导那边的人打来电话，说路上有点堵，可能会迟到一会儿。
大家gān坐着也尴尬，林奕心找借口去洗手间，中途拐到了茶水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在讨论她，声音也没压着。
“兴师动众的，我以为欢迎谁呢，结果是林女配。”一个听起来就掌握了众多八卦的油滑老手嗓音。
“谁呀？”一个听起来非常稚嫩并且甜美无辜的新人嗓音。
“林奕心，你可能不知道她叫这名，但你一定见过她的脸。前段时间凤凰台播的那个狗血家庭剧，她又演了个小三。”
“哦，她啊，我知道她呀，长得挺漂亮的。”
“哎，她今年都快三十了吧，褶子一堆，毫无前途。平时做艺人规划报告，都不知道给她写点什么。这次陈霄这么隆重，我都怀疑是要跟她谈解约了。”
“咱们公司能签的人，总有她的优点的吧。”
“她是沈总签的，啧，沈大总裁你还不清楚吗，就爱玩，随便玩，才不管公司一两个小艺人的死活呢。”
说的倒也差不多都是实际情况，林奕心呼口气，知道水是喝不了了，转身准备离开。
结果一侧身差点撞人怀里去，沈娇就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为了不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林奕心道：“沈总，你怎么在这儿啊？”
茶水室里的讨论声一下子便停了，林奕心估计那两人这会跟自己的心情差不多。
“这我公司，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沈娇语气里透着冰渣渣。
林奕心一看这人身体都绷紧了，心内暗叫不好，刚想开口拦着点，沈娇已经越过她，抬腿一脚踹在了茶水室半掩的门上。
“砰”的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分外响亮。
“出来！”沈娇冲房间里喊，“来陪你沈大总裁玩玩！”
两个人鹌鹑一般挤出了房门，一个挂着工作牌的短发女生，另一个竟然是前段时间趁着自己上选秀综艺在网上和公司闹解约的李月。
李月长相清纯，在综艺里走的是甜美无脑路线，现在出现在盛世娱乐的大楼里，看来是已经和前公司解约成功了。
两人小小声地叫了一声“沈总好”，便再也不敢开口了。
“沈总，我那边还……”
这事其实跟她关系不大，林奕心准备开溜。
“你站住！”沈娇截断了她的话，语气比对员工和李月还凶。
林奕心觉得自己和那两人一起抖了一下。
沈娇一把抓住了员工的卫衣帽子，将人搡到了林奕心面前。
距离太近，林奕心往后退了点。
“你给我仔细看着她。”沈娇咬牙切齿地对员工道。
现代生活社畜非常地能屈能伸，员工瞅林奕心一眼，立马态度诚恳地一个九十度鞠躬：“林老师，对不起！我不该……”
“谁让你道歉了！”沈娇扯了把她帽子，头上都快冒火苗了。
员工回头，颤巍巍：“那您的意思是？”
“你他妈给我仔细瞅瞅！”沈娇指着林奕心的脸，“哪里有褶子了！哪里有褶子了！！”
林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