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昌海,神秘之地, 死亡之地。
过去很长时间——数百年, 甚至上千年——这里荒漠遍布,寸草不生。
河水来去, 肆nüè的大风昼夜不休,飞沙走石蚕食雕琢脆弱地表。
流动的huáng沙、绵长的峡谷、shen入地下的沟壑、*嶙峋的巨岩红石堆、盐壳**分割每一寸土地。
后来,一个俄国人来过。
后来, 一个瑞典人也来过, 惊醒了这片沉睡的土地, 但它依旧缄默, 保持亘古自然独有的安宁。
再后来, 卫星Corona曾在数万里外的太空向这片土地打招呼。这片土地没有回应。
不久之后,这片土地的上空开始绽放一朵又一朵硕大的蘑菇云,大地隆隆作响, 蝼蚁复出。
又过了十多年,地球资源卫星Landsat1号发she升空, 这片形状酷似人耳的土地终为世界瞩目。
八年后, 一具保存完好的nv尸横空出世。
人们发现:哦, 原来被称为死亡之海的蒲昌海曾是高原上的绿洲, 地球之耳并非通往地狱的门dòng。相反, 它曾孕育出令人惊叹的文明, 尽管免不了被沙海盐泽吞噬乃至覆灭,但留下丰盛的遗产,供后人瞻仰, 以及,掠夺。
这片土地开始出现更多脚印。
神秘之地的神秘面纱被时间侵蚀,脆弱不堪,人类孜孜不倦的探索摧枯拉朽。
卫星、探测仪、一代代更新的勘探仪器、一座座高桥架起的贯穿东西的高速路**人们shen入蒲昌海腹地,竭尽所能挖掘这里的每一颗碎石,开辟旅游线路,策划影视项目。
这是蒲昌海,不再神秘的神秘之地。
五千年前,西方迁徙而来的吐火罗人在这里耕织冶炼。
五千年后,创造力无穷的人类营造数百平方公里的人工盐湖,在卫星地图上留下方方正正的蓝色几何。
盐田周边建起人类聚落,通水通电通高速,通地球之耳。
现在,池渔身在遥遥可见蓝色盐田的车顶上,思索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林鸥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安兆君为什么在这里。
时间线是这样的——
出发来河西的候车大厅,池渔的恐慌症突然发作,得到过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姐姐的帮助,后来发现这位姓安名兆君的年轻nvx和她同一列车,并且,位置就在她旁边。
这完全可以用巧He来解释:在同一检票口附近等候检票的,大概率都是搭乘同一班车的旅客。
这个环节当是:你我萍水相逢,下车江湖不见。
但分别是短暂的,池渔正打算租黑车游河西,安兆君手持导游证从天而降,*这一口听不懂的黑话以地头蛇般的qiáng势赶走了黑车司机,向初到乍来、两眼一抹黑的池渔发出听起来很可靠的向导要约。
至此,事情走向微妙地neng离单纯巧He。
之后对安兆君的私下监控证明了这一点。
自称带队向导的安兆君跟一个代号CZ的人暗通款曲,承诺会照顾好小池总。
回到安导以救世主姿态从天而降的那一刻。
这里有个小ca曲。
池渔曾把安兆君的照片发给过王姨和林鸥。
林鸥非常激动,说此人是河西大佬,领队的队伍一位难求。
王姨则在几个小时后发来安兆君的资料,宣称此人gān净。
话说回来,姑且不论王姨的资料库是否亟待更新,林鸥在这里其实可以解释。
网红直播主林鸥向往河西-蒲昌海已久,偶然间得知河西大佬安兆君目前就在河西,通过网络或者其他什么方式联系上安导,即刻出发。
实际上,林鸥前天到沙洲机场还给她发消息来着。但那会儿她忙着揣测陶吾为什么老盯着手机不放,没回。对的,那之前她还想了一秒安兆君。
所以——
林鸥来河西,出现在蒲昌海镇地耳村,站在一辆停在三岔路口的车前,发出“哎!渔宝儿怎么在这儿!太巧了吧!”的_gan叹,是早在她把安兆君的照片发给林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
——看,她甚至给林鸥勾画出一条自圆其说的时间线。
林鸥问:“怎么停在这儿了?车抛锚了吗?”
转头招呼安兆君:“哎,安导你来看看。”
池渔一言不发下车,爬上车顶。
两米以下的人她一个都不想看到。
安兆君上车,轻轻松松发动了车辆,“车没问题。”
林鸥便后退几步,喊:“渔宝儿,下来A,上边多危险。”
叫两声,没见反应,安兆君探出头来,“没事,上面有护栏,敞亮。”
池渔差点儿因为她这句话下去。
羊小阳去了后座,问陶吾:“你们今天才来的吧,住招待所吗?”
她是非人,屠宰场的原形是一只长着三条*头的山羊,天赋说唱技能。现在的人类身份是林鸥的助理。
陶吾有问必答:“是今天到的,还没定好住哪儿。”
安兆君ca话:“还能住哪儿,这方圆一百里地只有招待所。盐场腾出的空宿舍早让旅行团包了。”
她毫无鸠占鹊巢的自觉,向不请自上副驾的林鸥道:“咱们先回招待所吧,一会儿过饭点又得吃泡面。”
一辆车,来时两人,去时五人。
池渔在车顶打摆子的时候,shenshen后悔当时没租个两座代步车。
路上,安兆君问:“池总就是你妹妹A。”
林鸥昨晚到的地耳村,提过几次前不久来河西的妹妹,倒是没提姓甚名谁。两人不同姓,便没往一家人想。
“嗯,同父异M_。”林鸥毫不避讳,“我以前名字不好听,自己改的。”
池渔在上面吐出两个字:“池丑。”
平地风大,车窗只开了一道换气的缝隙,里面说话,一条线隐隐约约传得上来。但外面说话,里面的人断然听不到。
陶吾听到了,复述加详解:“林鸥以前叫池丑。子丑寅卯的丑。”
林鸥悚然回头,“喂!?”
安兆君哈哈大笑,羊小阳笑得倒在车门上。
陶吾望着上方,唇角微微翘起来,打开后座车窗。
安兆君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松了一脚油门,还没_gan觉车速降,余光留下一道残影。
登高望远,风景是好,短短几分钟辰光,太阳一落山,气温也跟着飞流直下三千尺。
池渔抱紧双tui蜷作一团,安慰自己快到招待所了。这时,先是后颈一暖,接着整个人像被yinJ进温煦chūn日,萧瑟的凉意随之化为暖意。
“来晚了。”陶吾略带歉意。
池渔斜了她一眼,冷飕飕地哼出声,心说神shòu真是会挑时机,专拣她前气刚被风chuī散,余气未生的时机出场充好人。
陶吾不无小心地拉拉她的袖口,见没抽手拒绝的迹象,便捧到掌心。
两人并肩而坐,不想灌满zhui西北风,谁也没开口。
恼人的大风柔若chūn风,只见越来越近的盐田dàng起层层波纹。
池渔想,这样也好,慢慢来,不着急。
*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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