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程杉所说,她记起很多事,从昨天在医院昏倒开始。
能肯定的是,她回忆起的不是全部。但是一桩又一桩,大大小小的生活琐碎,正如倒置的漏斗中细沙一般,正慢慢地堆砌填补。
程杉最先想起的,是在Q市jīng神病院中的日夜。
耳边甚至飘飘dàngdàng地响起隔壁病_F_里丧nv的王老师夜半撕心裂肺的哀嚎,想起看护人员不甚友好的眼神和伸手捏开她的zhui巴、qiángbī她吃药的动作。
哪怕已经过去那么久,记忆的猛然涌现也让她心怀恐惧。
好在,很快的,她就想起第一次看见叶臻。哦不,那时候,她是把他当作程见溪的。
可现在回想起来,程杉仿佛是个旁观者,她心知肚明,知道那个人是叶臻。
他目光沉痛,带着怜悯看她,问:“你叫我什么?”
“程见溪,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你带我走吧。”程杉看见自己哭叫着冲上去,央求他,“程见溪,你带我走吧。”
画面里还有另一个nv人,现在程杉认出来了,那是乔恩。
叶臻问乔恩:“这是怎么回事?”
乔恩的目光充满了审视,zhui上说:“很显然,她把你当作程见溪了。”
可程杉此时却觉得,乔恩还藏着很多没说出来的话。这_gan觉令她很不舒_fu,也令她**惶恐。
而后种种,她被接出医院,办理各类证件,乘飞机前往意大利,和乔恩一起住进佛罗伦萨附近的小镇里,最初每两周才能见到叶臻一次**
零零总总,都在她脑中一点点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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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杉睁眼的时候,她看见林翰医生温和的笑脸,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坐在温暖的室nei,窗帘是柔和的huáng色,沙发面是绒布质地,面前原木茶几上的红茶散发着袅袅热气,旁边还有空白的纸张、铅笔和橡皮。
林医生任程杉打量四周,等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后,才缓声开口:“想聊聊吗。”
程杉歪着头问他:“你和乔恩是什么关系?”
林医生的坐姿很放松,保持着坦诚开放的状态:“她是我的nv儿。”
程杉又问他:“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林医生微笑,说:“你是乔恩的病人,她需要保护每一位病人的隐私。这是她高中毕业后,决定学习心理学专业之初,我就让她牢记的铁则。即便是和我jiāo流,她也会隐去重要信息。”
程杉蹙眉:“可是,她什么都会告诉叶臻。”
林医生耐心地向她解释:“作为病患家属,他有权知道部分病情。”
程杉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用词:“部分?”
林医生笑道:“当然。每一个心理医生,都无法对任何一个人和盘托出她和病人的所有jiāo流nei容。即便有录像录音,但很多重要的jiāo流是来源于眼神、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程杉的心微微悬起。
她说:“心理医生,只要跟我聊天,就会知道我所有的想法?”
林医生:“心理医生不是神仙,她们往往会对病人给出的所有信息进行收集,再_geng据已有的经验,整He出一个最大可能x的推测。”
程杉:“也就是说,她们说得也未必是真的。”
林医生:“当然。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是正确的。”
莫名的,程杉又轻轻舒了口气。
程杉又说:“聊聊催眠吧,我看到走廊上的宣传栏,说您是国nei第一个将催眠治疗用在医学领域的职业心理医生。”
林医生:“想聊哪方面?”
程杉说:“乔恩对我进行过一次催眠。让我忘记在意大利那两年的记忆。”
林医生没有说话,在等程杉的下文。
程杉:“催眠真的无所不能?像电影里那样?听上去挺玄幻的。”
林医生又笑。
程杉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讨厌他这么笑,来自长辈的关怀,她从小就极其缺乏,所以面对任何长者亲切的笑容,她都会觉得亲近。
林医生说:“这么打个比方,如果我们把人的大脑比作一间屋子。”
他指了指两人所处的这间屋子。
又说:“地板、墙壁、天花板相当于你自出生开始就慢慢累积的_gengshend固的常识。窗帘、沙发、茶几等等,相当于你通过不断学习和与外界jiāo流,一点点形成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念。而最后添加的,比如这个茶杯、这张纸、这支铅笔、这块橡皮,相当于后天的不同际遇留下的印记。”
程杉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说:“催眠能做到多少?摧毁记忆?更改记忆?”
林医生摇摇头:“没有那么容易。”
他拿起桌上的橡皮,将它塞进身下的沙发底部,说:“最常做的,其实是将部分记忆放在你不容易发现的角落里——在潜意识的一角。你不刻意去回忆,会以为自己遗忘了。正如你现在不刻意去找这块橡皮,会以为你丢失了它。”
懂了,所以当她回到Q市,开始有意识、有线索地回忆程见溪,就慢慢想了起来。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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