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司家别墅。
金黑两色的奢华内饰,典雅大气。
客厅墙上,一张镶了金边的巨幅油画挂在正中央,里面画着一家三口。
画里面的男人五官英俊,表情却很冷,眼神中流露着明显的疏离;女人端庄持重,看上去一丝不苟,身子有意向男人的方向倾斜着;两人的女儿长相甜美,小猫一样,笑眼弯弯,梨涡浅浅。
别墅里没什么人气,清清冷冷,空空dàngdàng。
“何伯,司忘秋打电话回来了吗?”
“夫人,先生他···好像有意躲着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消息了。”
凌洛端坐在客厅,盯着画里的男人,秀眉微蹙,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站在一旁。
“继续找。”凌洛闭上眼睛,重重吸了口气,“司华年gān什么去了?”
“小姐去辅导班画画了。”
“嗯,等她回来,你帮我督促她做功课,我等下去公司,不回来了。”
“好,只是···”何伯有些欲言又止,“夫人每天布置的功课,会不会太多了?”
“我这是为她好!” 凌洛睁开眼,眼神凌厉,“司忘秋在画坛什么地位?我和他的女儿如果拿不出手,别人怎么想我?!”
“是,是。”何伯弯下身,隐去了眼里的一抹无奈。
司忘秋,国内著名油画家,和擅长国画的夏堇年一起,被称为“京市美术双杰”。
他年轻时在珐国学画,归国后,娶了现在的夫人,凌氏集团的总裁凌洛。
但两人并不恩爱,司忘秋更是常年不在家。女儿司华年,从小在母亲的高压管教下,还能保有一个活泼爱笑的性格,实属难得。
***
京市树人画室。
“就这里,我和你说的辅导班。” 吴她在新住所安定好,就被鹿弋带了过来。
这是京市外环,一个厂房改造的画室。占地不到500平方的样子,有点破,看上去漏风漏雨。
“你别看它外表不怎样,树人画室在京市很有名的。”鹿弋解释说,“它是第一美大毕业的学长创办的,专门做考前培训,还经常有美大的在校生来做兼职辅导。”
“进去看看。”
画室里面是工业风的装修,布局简单,一面巨大的水泥墙隔开两个区域,一边是老师的办公区,一边是授课区。
鹿弋带吴她来到咨询处,暂时没人。
墙上硕大的电子屏幕,正滚动播放着一幅幅名家画作赏析,吴她看了,不由神色一怔。
“是夏堇年的画!”鹿弋眼睛一亮,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伸手pia pia拍着吴她肩膀,“我偶像的画,快看快看!”
鹿弋:“这是夏堇年早期的作品【芙蓉图】,看那钩花填色,多细腻。”
吴她:“嗯。”
鹿弋:“这是【听琴图】,你看那,用的中锋悬腕的笔法,可难了,厉害吧。”
吴她:“嗯。”
随着画面切换,鹿弋一张张如数家珍,比吴她这个正牌女儿知道的还多。
当然厉害,吴她心里骄傲,这里面好多副,都是妈妈在自己眼前完成的,只是看作画的过程,就非常享受。
“你那么喜欢她作品···”吴她嘴上一顿,停了几秒,“以后有机会,带你一起去看看她的真迹。”
鹿弋斜眼看过来,一副你怎么这么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你知道夏堇年的原作有多难一见吗?她已经十多年没办展了,如果有的话,让我倾家dàng产换一张门票也行啊。”
吴她有点尴尬。
也是大可不必,你隔壁,我房间的柜子里就有很多···
当然她没有讲出来,她和鹿弋才刚认识,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突然想到什么,鹿弋神色一黯,“话说几年前,她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吗?”
吴她心里一痛,“嗯。”
“希望人没出什么事。”鹿弋盯着屏幕,语气感伤,“我还一直等着看【化蝶】,画了那么多年,该是怎样的杰作啊。”
【化蝶】,夏堇年的最新作品,据说是以梁祝为背景,从起草到完成用时5年,备受瞩目,却还未面世,就和夏堇年一同失了踪迹。
“会看到的。”吴她目光坚定,“会有一天,人和画,你都看得到。”
两人盯着屏幕各自想着什么,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你们好,需要帮忙吗?”
转头,有一气质温婉的女生走了过来。她是那种看起来非常舒服的长相,微卷的长发,眼里满满的温柔。
她胸前挂着一个很新的牌子,写着:“助教:梨惜”。
鹿弋并没见过她,应该是新来的老师,“老师好,我带我朋友来报名的。”
梨惜语气亲和,“叫学姐就好,我今年刚考上美大,在这兼职,比你们大不了几岁。”
梨惜转向吴她,柔声道,“你要报名吗?需要我先带你参观下画室吗?”
吴她礼貌点头,“麻烦学姐了。”
三人移步授课区。
教室宽敞,采光很好,空气里能闻到淡淡的木屑味道。
几十名学生背对吴她,坐在画板后,呈环状,围着中间的高台。
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老师站在上面,讲着素描的内容。
那男老师粗眉大眼,留着胡渣,有那么几分神似光头qiáng。他身上穿的那件马甲应该常年不洗,上面零零碎碎,少说粘着20多种颜料。
吴她正准备悄声不打扰地快速经过,但那男老师,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她,就听一道高亮浑圆的声音响彻教室,
“那边那个长头发,长得像小白脸的学生,你过来,给我们当下模特。”
梨惜有些无奈,这胡老师一向心直口快,视点也够清奇,人家好好一个斯文秀气的女孩子,到他嘴里,就成了小白脸。
吴她左看了看助教梨惜,右看了看短头发的鹿弋,半晌,认命般地指了指自己,
“您在说我吗?”
“对对,你过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胡老师大手一挥,给吴她在中间腾出块地方,“你就站这,啥也不用gān,站半小时别动就行。”
鹿弋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梨惜鼓励道,“去吧,就当提前认识一下大家。”
并不是很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大家。
吴她正了正衣领,缓缓呼出口气,一步步走到中间高台。
一转身,正面对上了几十双好奇的眼睛。
“是她!”
一道声音同时在三个脑袋里响起。
这前排坐着的两人,不就是之前在苏城邂逅的甜美女生,还有自己在火车站骂过的无礼男吗?!
吴她身形有些不稳,勉qiáng维持住表面的镇静,这是什么命运般的缘分。
她倒很想再见那个甜美女生,谢谢人家送的画,但她没想这还买一送一,重拾与可能是自己亲舅舅之间的“孽缘”。
相比之下,之前被叫“小白脸”带来的刺激都太弱了。
夏予剑表情凶狠,真是冤家路窄,这么快就被他遇到了,这次一定好好骂回去。
司华年倒是非常惊喜,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给她画画了。
“都别说话,计时开始了!”
司华年换了张新素描纸,梨涡一陷,开始对着吴她的脸,细细打量。
她坐的位置是整间教室离吴她最近的,近到能数清吴她眼睛的睫毛。有了比上一次更清楚的观察机会,司华年也是直接看的尽兴。
很少有女孩子的脸,能同时融合了雅致和清俊。
眉峰用铅笔笔锋淡淡勾起,然后轻轻拉动,斜飞入鬓;
鼻梁挺俏,眼眶的yīn影要给足;
眼睛狭长,是好看的双眼皮,睫毛比我还长,羡慕;
咦?原来右眼尾还有一颗小泪痣,嗯,点上。
司华年画的认真,近距离,频频对着吴她的脸出神,没过多久,就把吴她弄不好意思了。
吴她只感觉有一抹温热,从脖子铺向脸颊,然后直上耳根。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不让窘态显露。
事与愿违。
“唉?你脸红什么?”胡老师的大嗓门又在旁边响起。
“我没有!”吴她蹭地反驳道,又一种羞赧席卷而来,这下她的脸彻底红了。
司华年愣了愣,对上了吴她匆忙躲开的视线,一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笑的更甜了,把自己的座位向后移了移,给吴她留了些空间。
半个小时,在吴她的百般煎熬下,总算是过去了。
“夏予剑,你这画的什么玩意儿,我几天不教训你是不是皮痒,等下到我办公室,我们好好聊聊。”
夏予剑有点憋屈,他刚刚光顾着想怎么教训吴她了,还没发挥水平就结束了。
“司华年画的不错,人物外形画的很准,神态抓的也不错。”
司华年甜甜一笑,“谢谢老师。”
胡老师又接连点评了几个学生的画,然后大手一挥,宣布下课。接着不顾夏予剑挣扎,提着领子把他扯走了。
夏予剑走前还拼命对吴她比划手势,示意她等下别走,不过被吴她直接无视掉了。
“这张再送你呀。”
司华年弯着眼,举起画,对吴她摇啊摇。
吴她咳了咳,走到司华年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谢谢,有机会,我也画张送你。”
“第二次见了,可以知道你名字吗?”
“吴她。”
“司华年。”
两只手握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