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困惑、沮丧, 种种负面情绪一次在宋玉诚的眼瞳里闪过,最后酝酿成了一场连绵不绝的bào风雪。她修长如玉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疯了一般反复验看着, 却依旧没能找到那些足以盖棺定论的证据。她那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上连那点微微的红润都消失得一gān二净, 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苍白。
她静默地站在那里, 仿佛有漫天的飘雪洒在她的肩上,默默将她冰封成了一尊没了活气的冰雕。又像是天山的冰山雪莲被人生生摘下, 虽然还是清妍盛放的外表, 却已经失去了那gu清高自持的生命力。
“玉诚,玉诚?”刁书真神色关切地望着她,呼唤声里满是担忧和焦急,“现在事情都还没弄清楚, 你可千万别——”
“还能有什么真相了。”宋玉诚的声音里满是孩子一般的沮丧,她低着头, 刁书真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只是听到她语气颓丧低落, “无非——就是我的妄想症又发作了而已。我自以为学会了法医学的知识,就算不能找到我M_亲的尸骨,解开心中的疑窦,总也可以辨明真伪, 不再受到妄想症的困扰。”
“可到头来。”宋玉诚抬眸望着刁书真,那双漆黑的眸子竟然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蒙上了一层yīn翳。她弯了弯zhui角,自嘲道, “竟然是全无用处。看样子,我是真的不适He学习法医学A。”
说完,她走到洗手台边, 沾了点肥皂ye,拿起毛刷自顾自地刷手。解剖室里一片尴尬的寂静,冰柜嗡嗡的背景声和流水打在洗水池里闷闷的声音,更是显得这里呈现出一片没有半点生机的死气。
刁书真望着机械般洗手的宋玉诚,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同流水一同飞快地流逝。她心里腾地窜上来一gu子莫名的火气,对着刚刚擦完手的宋玉诚冲口而出:“你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对不起,让你空费心一场。”宋玉诚朝她鞠了鞠躬,那双没了jīng气神的眼睛之上,修长的睫毛有几分*润的痕迹。她虽然是睁着眼睛直视着刁书真,可实在令人觉得那双没了焦点的眼睛仿佛是在漫无目的地凝望着虚空,哪里还有半点锐利如刀的样子?
刁书真心里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子燃得更旺了,她猛地拽住宋玉诚白大褂里露出的领带,恶狠狠地直视着那双神色涣散的眼睛:
“说什么对不起,我讨厌的就是这三个字从你zhui里说出来了!别搞的一副好像放弃了全世界的样子,到了那地步了么?我都没放弃你,你又凭什么要放弃你自己A!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里是多珍贵的东西,要是一般人,那些早就放弃的脓包,我才懒得看他们一眼呢!”
她喘着粗气,像是一只看到了红色斗牛巾的斗牛一般,扯着宋玉诚的领带将对方抵在墙角,眼睛泛红,额角bào起了青色的血管。那双平素惫懒的琥珀色眼睛里燃起了熊熊大火,那副目眦yu裂的样子,仿佛要将对方灼成灰烬。
宋玉诚斜靠在洗手池的边缘,上身被刁书真压迫着后仰,却又因为被扯着领带的缘故不得不被迫前倾,那双涣散的眼瞳里忽然有了一点莹然的水渍,随后越积越多,慢慢盈满了整个眼瞳,泛起了一层晶莹的光泽。
刁书真忽然之间无措起来,她紧攥着宋玉诚领带的指尖放松开来,眼睛里的怒火慢慢熄灭下去。她犹豫了片刻,踮起脚尖,紧贴对方冰凉而颤抖的body,环抱住宋玉诚——这姿势,远远看上去仿佛是刁书真挂在宋玉诚身上一般。可是,唯有当事人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拥住对方,两个人之间又是如何亲密无间,以至于那各自急促鼓动的心跳声渐渐He为同频率的一个。
“我累了。”宋玉诚将面颊埋在她的颈窝处,虽然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可是刁书真却莫名听出了孩子撒娇般的意味。有温热的ye体洒落到她的敏_gan的肌肤之上,将她心底里的怒火浇灭,取而代之的难以言喻的心疼之意。
“好了,好了,我不是想要说你什么。”刁书真fu_mo着宋玉诚的背脊,温言道,“不好意思刚刚心急,态度粗bào了一点,不是真的想要说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一直一直走下去。”
“你听着,宋玉诚。”刁书真郑重道,“不是因为你是优秀的法医宋玉诚我才喜欢你。”
宋玉诚抬起了头,或许是因为羞燥,那张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沾染上了些许薄红。在她茫然睁大的眼瞳里,刁书真慢慢凑近,近到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面颊之上,随即,一个*漉漉的温暖的吻落到了她的沾着泪滴的睫毛上。
“只因为你是宋玉诚,我就喜欢你呀。”刁书真偏过了头,在解剖室苍白的灯光里笑着看着宋玉诚说。
“而我的小玉诚,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太心急了。”刁书真退开一步,那张总是无法无天、桀骜懒散的面颊上罕见地出现了略显歉意的表情。
很多很多年之后,当宋玉诚真正成为法医学界的泰斗,作为特约教授给年轻的后辈们演讲之后,有个学生在提问环节_gan慨道:“宋法医,我不是说的恭维话,但我觉得您就是天生适He吃法医这碗饭的。因为您总是那么冷静严谨,处变不惊。而我呢,虽然也很想成为一名法医,可是我觉得我的个x太软弱了,禁不起什么大风大làng。所以,我想请问您,您觉得除了超qiáng的天赋之外,是什么让您一直走到今天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呢?”
宋玉诚的目光转向最后一排,朝着那边瞥了一眼,又转向了提问的学生,道:“其实并没有人天生就能波澜不惊地面对那些血腥恐怖的场面,客观冷血地处理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惨剧。”
“但是A,如果你知道无论你是咬着牙坚持在这条坎坷的路上走下去,还是软弱放弃退*一旁,都会有个人一直陪着你时,就不会动摇害怕了。”
“我没什么天赋。”宋玉诚遥遥地看向了翘着二郎tui坐在最后一排,那个白发苍苍却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家伙,“所唯一庆幸的就是,拥有一份毫无保留的爱。”
“另外,刁书真,你的血糖超了,要是再不给我放下手中的那块糖,今晚的红烧r没你的份了。”
当学生们回头望向最后一排时,惊讶地发现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不满地嘟起了zhui,依依不舍地将糖揣进口袋里,怒气冲冲地拄着拐杖离去了,给台上的宋老法医留下了个负气出走的背影。
“好。”宋玉诚眼中的神采回来了,她咬了咬唇,毅然道,“也许是我的妄想,但如果万一另有蹊跷——”
刁书真心中大喜,猛地扑上去抱住了宋玉诚,大力拍着对方的背,欢欣鼓舞道:“好兄弟,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她这一抱,就仿佛挂在宋玉诚身上似的不肯下来了。对方也由得她,正好四下无人,虽然解剖台上的尸体还空dòng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可是半点没能影响她们俩腻歪的心情,以至于她们甚至忽略了空dàng走廊里显而易见的脚步声。
“咳咳咳。”来者显然是很不高兴自己被她们无视,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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