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胜捂住火辣辣的右肩,右手吃力地提着剑,因为没有旁力抓住缰绳,他在马背上颠簸地十分痛苦。
“香主!”
身侧传来下属微弱的呼声,东方胜回头一看,立时便目呲y_u裂,那些人又追上来了!
东方胜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话一出口,又是从前那样的沉稳淡定的模样:“先别慌,前头有片花田,我们先躲进去,受伤的弟兄们好好保护着,等到安稳下了,我便派人去镇上抓药,先捱过这一段再说。”
最后头的汉子提刀使尽全力往身后一个投sh_e,银光闪过,那大刀不偏不倚地便没入身后领头者的x_io_ng膛,那投刀的大汉一看中了,立时便大笑出声:“格老子的!尽是些藏头缩尾的无胆鼠辈!待你爷爷治好了伤,定要杀你们个狗血淋头!”
那大汉说完这话,便大声朝东方胜叫道:“香主!待到寻找了地方,将何曾那狗贼交给属下可好?属下定要将他倒吊在树上,千刀万剐才解气呢!”
东方胜头顶的纱帽早已不知所踪了,他额角带着新出现的刀疤,满意的笑了笑,似是十分满意属下这样善解人意调动军心,于是也十分爽快地道:“那是自然!人在这里,便随你们处置,煮了我也没意见!”
跟在东方胜马后的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髯须公一听这话,便瞪大眼珠剧烈扭动起来,他嘴上堵住了布纱,无法说话,便只能“呜呜呜”地哀叫。
莲蓬在树上看得新奇,他从未曾见到过这样的场面,几十个人被追杀地满身是伤,却还是信心蓬勃战气凌人的模样,叫他这个旁观者的心中也有了些意趣。
也不知哪儿的来的勇气,莲蓬一下便从树上站起来,捂拢了手放在嘴边,运气大喊道:“那边的公子,可需帮助?”
东方胜的头一下便转了过来,快到莲蓬都在担忧他会不会扭到脖子。
狭长的双眼,黛色衣袍随风翻飞鼓动。
东方胜对上那付微灰的瞳仁,便好似听见脑中炸开的声响。
大抵所有的孽情,都是由此开始罢。
山间的帘洞yin冷ch_ao湿,只需轻轻侧耳,便能听见远远的水流潺动,以及昆虫鸟兽的鸣叫声。
东方胜站在洞外,有些出神地看着洞内的莲蓬双手微动,便将一个个伤员裹好了白布,止血上药。
听到洞外似有声息,莲蓬转过头来,便看见东方胜面上带着些抗拒,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面。他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同这样不好接近的人打招呼,也只好板着脸,问道:“站在那儿做什么?你不是也受伤了?过来吧,我给你上药。”
东方胜看着莲蓬冷淡的眉眼,也颇有些意外。
端看方才他三两下便将追逐自己的杀手逼离到百步开外,且未伤人命,便能知道这人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走来,也未曾说过自己的姓名,除了安排人去最近的镇上抓药,他甚至一句题外话也没说,从头到尾一副爱答不理的冷酷模样,叫原本也十分骄傲的东方胜完全无法放下架子主动去接近他。
可现下听见莲蓬居然知道自己受伤,还主动地提出要为自己治疗……
东方立即便为
自己的小人之心脸红了,想到自己方才腹诽他冷淡的事儿,更是无地自容。
莲蓬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叫了那人过来疗伤,那人却半响没动静。莲蓬不高兴了,眉头都耷拉了下来,转过头便继续手上的动作,也不愿意去看东方了糟糕了!
东方看见莲蓬那皱起的眉头,便明白对方是不悦了,登时紧张起来,要知道,在边蜀这样的不毛之地,遭遇追杀险些全军覆没,若是再得罪了这样的高手,那么自己这一行人再想活着回到黑木崖,便是难上加难了。
“前辈”
东方有些拘谨地磨蹭到莲蓬面前,低头开始褪自己衣裳,干涸的血液粘连到伤口处的布料,撕扯时更是疼得东方眼前阵阵发黑,可面对着莲蓬,东方暗暗忍下了:“还有药么?前辈给我些药吧。”
莲蓬皱起鼻子,有些别扭地说:“你…不要叫我前辈。”殊不知这样的表情却立刻便让东方紧张起来了,他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地道歉:“是我唐突了,请先生原谅。”
莲蓬有些奇怪,眼前这个男人活似当自己大虫,说话什么的都小心翼翼的,他仔细反思了一会儿,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任何能叫人察觉到自己是妖怪的举止,随即也头疼的不愿去想了。
“你叫我莲蓬便好。”
右肩地伤口触碰到刺辣的草浆,疼痛让东方胜头脑嗡嗡险些厥过去,忽然便听到面前人来了这么一句。
“梁鹏?”
东方胜重复一句,莲蓬知道他想岔了,便细细解释道:“不是梁鹏,是莲蓬,夏日荷花的莲蓬。”莲蓬心想,可不就是夏日荷花吗?这还是我本体呢。
虽然紧张,可此时的东方胜也不过是个刚及冠的青年,真是蓬勃朝气的时候,闻得话也是大胆放肆得多:“原来是那个莲蓬,先生果然与众不同,连名字也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莲蓬就是再傻也明白了面前人是在恭维自己,心中高兴,面上也带起了微笑:“好了,这几日不要喷水,用些清淡的干粮,不过半月便可痊愈。”
东方胜轻轻抱着自己的右臂扭了扭,夸赞道:“先生医术高明,功夫也好,到不知师从何处,对了。”东方胜勉强抱了下拳,继续道:“在下东方胜,自河北黑木崖来,不知先生要去往何处?若是方便,可愿与在下一道走,也好有个照应。”
身后的几个汉子听了这话,也纷纷附和道:“先生若是不嫌弃,便于我们一道走吧,欠了先生这样大一个恩德……”
莲蓬歪着头,想起了在山脚听见的几回“大侠”们的讨论,有些好奇地盯着东方胜,问道:“河北黑木崖?你是日月神教人么?”
东方胜叫面前人的气势压得额前起出一层薄汗,他咬咬牙道:“正是。”
莲蓬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就是外界现在传闻的无恶不作的邪教子弟了?”
原谅他吧,莲蓬说这个话是真的没有带着恶意的,一路走来多有听闻江湖中人议论,说武林中又有哪家名门子弟路遇日月神教的x大护法,于是两人或两帮人之间展开了昏天黑地飞沙走石的械斗,最终名门正派打败了万恶的日月神教,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个日月神教怎么老是输?
莲蓬用一脸自以为十分天真实则非常冷淡严肃的表情,问出了这个问题。
东方胜身后的几个汉子各个面面相觑着,心中猜疑不定,受伤轻些的那几个,也纷纷伸手去抓自己的长刀短匕,随时准备硬着头皮接下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莲蓬真的很好奇,在万寿山时,红蝎便常常拿着江湖上刺激的侠卫生活故意逗他,莲蓬只觉得,魔教的日子简直太好玩儿了,天天可以吃霸王餐(?)可以强抢民女(?)可以看到别人不顺眼就出手哔——了别人。
可是出门一打听,才知道莲蓬的消息
居然是错误的,他们虽然打架,可是老输啊!
这有什么好崇拜的啊?
东方胜僵着脸心中暗暗思索莲蓬话里的深意,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从前有听闻大理这一地带民风彪悍,族群众多,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是连朝廷都不愿插手的神奇地带。
任我行此次将他发配到这样的地方,也难保不是报了借刀杀人的心思,这大理地带有个不甚出名的传闻,只说晋陵深处,住着一群武功高强却行事诡异的门派,在大理一带的影响力几乎比得上此番自己特地要来寻找的百鬼子,只是这个门派,风评差的令人发指,不但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即便是真的做些鸡鸣狗盗勾当的鼠辈们,提起他来,也多半是满脸的不敢苟同。
只因为这个门派下的门人大多嗜杀成xi_ng,且又武功高强,江湖中人多半不耻,却也毫无办法,只要有哪个门派出头带领剿伐,那么这个门派掌门必定会在第二日收到父母妻妾儿女仆役的所有尸体,并且这些尸体,大多都死状凄惨无比。
曾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小门派为出名头地或各种原因这样做过,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最终被折辱致死。
此门从此便被江湖上所有人选择xi_ng忽略,偶尔提及,也多半是用“一斩门”来替代。
一斩门一年一度会有个虐杀活动,大约便是从江湖上随意拉取七名青壮男子拖进晋陵,从此这这些人便再无消息传出,至于去了哪里,便是任由大家自行脑补了。
若是这前辈是一斩门的门人,倒真的是不无可能。
武功高强行为诡异言行举止高手风范十足,xi_ng子却鬼莫难辨无法捉mo。
只是他若真的是一斩门首下,那事情便难办了。
东方胜这样想着,浑身便紧绷起来。
莲蓬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答,自然便将这个问题一下抛在了脑后,他随意扭头一瞧,便在山洞边沿发现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