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不利多正走在yīn暗曲折的巷子里。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这一片迷宫般的巷子中央的一所孤儿院。这份工作本来用不着他来做,他是主动提出要自己来看看的。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
也许只是因为“孤儿院”这个词勾起了他许多年前的一段回忆,使他想起了那个他此生最有天分但也最可怕的学生。
再有两个右转弯,直走200米便到了……邓不利多查阅着脑中的地图。正准备拐弯时,转角那边传来扭打和痛苦的闷哼声让他不由停下脚步。
沉吟片刻,他轻声念了句什么,身影渐渐消散在充满尘土味和霉味的空气中。
转角那边是一群——准确地说是两伙——十来岁的孩子,他们大多穿的不太整洁,一身尘土,其中有几个脸上瘀肿或是痛苦地捂着肚子。
墙对面的一伙看上去年纪大些也高壮些,八个人呈半圆形包围着墙边的另一伙孩子。
另一伙就只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与那些和他们对峙的孩子相比他俩显得很瘦小,两人正对邓不利多的方向并肩站着摆出警戒的姿势。
男孩看上去紧张些,咬着牙,苍白着脸。他身上的衣服显然年头不少,只是jīng心地清洗和缝补过,搭配起来也算看得过眼,可以想见如果他没打刚才那场架看上去一定是gān净而且书卷气的。
女孩则与他截然不同。她似乎是随手抓来衣服就穿,过长的男式衬衫被草草地剪成短袖直垂落到膝盖以下,露出一小节牛仔裤,过大的运动鞋被踢到一边,脏兮兮的光脚踩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她浅灰的发色本来也算好看,只是沾了土还乱七八糟地支楞着,与旁边男孩虽被弄乱了但看得出仔细打理痕迹的棕发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比起男孩,她显然镇定得多,近乎黑色的褐眼紧盯着墙对面的孩子,表情和姿态却很放松,下巴高傲地扬起,仿佛一头正懒洋洋地路过鹿群,随时准备发动袭击的猎豹。
“你这怪物!”僵持了一会,墙对面的一个大块头男孩率先开口,他是这群孩子中穿着最体面的一个,看样子是那八个孩子的头。
“废物!”女孩毫不示弱地反击,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倔qiáng凶狠的劲儿,“以大欺小还要叫上一大群帮手的窝囊废!”
“多管闲事的野种!”大块头男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杂种!”
“没用的东西!”女孩眼里有一瞬间喷出怒火,但她很快收敛怒色,像个长辈似的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道:“人数多几倍还被打成这样,老欧洛兹科一定没丢过这样的脸吧。”
舌战又打了几个回合,女孩或讥嘲或怒骂不落半点下风,男孩有时也插口说一句,与女孩配合甚是默契。墙对面那几个孩子大概也感觉到再吵下去绝对捞不着好,便在大块头男孩一个手势下冲向墙边的两个孩子。
女孩完全没理会冲过来的几个孩子,拼着生生挨几下打直接冲到了大块头男孩跟前。大块头男孩本来打算等己方快要获胜时再上前收尾,一惊之下拿稳架势就是一记直拳,反应颇快,身手敏捷。
女孩侧头一躲,两人打在一起,噼噼啪啪地就过了几招,动作都是颇为利落。女孩到底力气小些,在一次对撞后重心不稳地后退几步,男孩瞧出好来,冲过去起了个漂亮的飞脚要把她踹出去。
不料女孩在那一瞬间忽地拿定了身形,看准了踢来的脚一把扳住脚腕加上全身重量往男孩后方一扑,比她高得多也qiáng壮得多的大块头男孩直接被整个掀翻,两人都摔倒在地。
背一挨地,男孩便翻身想站起来,可身刚翻过来,女孩已经跳起来毫不犹豫地跪在他的后颈上,把他刚抬起两尺的头砸回地面。整个体重加上下冲的力道直接加在头上,大块头男孩抽搐两下,不动了。
邓不利多不由一怔,他本来以为墙边的两个孩子人少块头小一定会吃亏,正考虑怎么不着痕迹地帮一把,没想到这小女孩打起架来竟然这般凶狠。
不知怎的他似乎被发觉了,女孩回过头来,她此时的神色狠戾得如同野shòu。
不过在她眼里邓布利多根本就是一团空气,所以什么也没发现的她又回头对付其他孩子去了。三个本打算回头攻击她的孩子愣在那里,他们之前已经吃过亏,现在看见头头也倒下了,显得惊恐又不知所措。于是她直接越过他们去帮在四个孩子的围攻下已经捉襟见肘的棕发男孩。
她冲过去后硬扛下两拳一脚直接一个肘击打在最矮的男孩脖子上,对方顿时软瘫在地。
放倒对方后,她直起身,眼神冷厉如刀地划过剩下的六个孩子,他们看了看瘫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又看看女孩,态度开始退却。
女孩直冲入他们之间,如同认准了一头羚羊便对其他视若无物的猎豹,不顾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殴击只照着一个人打,棕发男孩紧随其后尽可能帮她挡着拳脚。当又一个人流着鼻血捂着胃部瘫在地上时,其他孩子终于鸟shòu散了。本来还有两个想架走大块头男孩,在女孩朝那个方向快步bī近了几步后便丢下大块头男孩逃之夭夭。
瞟一眼几个孩子远远逃遁的背影,女孩转身扒了那个被她打得暂时动不了的男孩的裤带,把那男孩向后弯过来不理会他的喊疼和求饶将他的手脚绑在一块:“好啦,亏得你骨头软,等着你的好朋友来救你吧。”
接着她吐口大气一屁股坐下:“真是好险啊……唉哟。”
她在扳倒大块头男孩时小臂上被刮了个大口子,流出的血这会儿已经被蹭得一片láng藉。但她看上去不怎么介意,只是扫了一眼撇撇嘴甩掉手上的血珠。
“你还好吗,史密斯?”女孩回头看了看靠在墙边喘气的棕发男孩又补上一句,“除了被吓傻了之外?”
“我才没有……被吓傻。”棕发男孩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点尴尬,他扫了一眼女孩流血的小臂,“至少比你qiáng吧,你今天可挨了不少打。”
“哎,没办法,他们人那么多又挺厉害,不直接打倒一两个吓跑他们的话我们过会儿就会被打死的。”女孩龇着牙揉揉挨打的部位,感觉有几处正迅速淤血肿胀起来,“这叫付出最小的代价嘛。”
她爬起来边走向仍旧脸朝下趴着的大块头男孩边说:“白痴,居然用那种会让自己重心不稳的招数,本来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赢的——你说如果我们把这两个家伙的腿打断,以后会不会就没什么人敢找我们麻烦了?这样下去我都要累死了。”
史密斯吓了一跳,使劲摇头:“别,梵妮,我们会有大麻烦的。”
听到“梵妮”这个名字,邓不利多便暂时打消了直接现身的念头,决定再观察一下。
“我想也是。”女孩把大块头男孩翻过来,“哟,他的鼻子好像断了。”
她的语气好像在说“这块土豆是不是发芽了”。
野蛮、粗bào,邓不利多脑中闪现出两个词,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梵妮叫史密斯过来坐下,让大块头男孩枕着史密斯的腿,然后对正大块头男孩的鼻梁叫史密斯扶着,自己把双手轻轻覆在大块头男孩脸上,又扫了一眼邓不利多所在的地方,合上双眼。
邓不利多惊讶地发现,闭上眼后梵妮的神情变得宁静而专注,仿佛正在祈祷的修女。
微微发青的银光从梵妮的指缝间透出,过了两三分钟,梵妮睁开眼捂住头,身体颤抖着开始大喘气。
喘了一会,梵妮放下手摁了摁大块头男孩的脸:“嗯,虽然不怎么结实,也算接上了。”
“刚才你还说要打断他们的腿呢。”史密斯惊叹中带着一点好笑,也摁了摁那张脸,“结果还费那么大劲给他接鼻子。要是真打断了他们的腿,估计你又得头痛好几天。”
“断手断脚也没什么,我听本杰明说断了鼻子直接晾着的话人会被自己呛死的。我是讨厌他,可没想杀了他。”梵妮摇摇头,挺不耐烦搭档的无知,“他死了无所谓,可我不想为了他被警察抓了去。”
“走吧,等他们带人来就走不了了。”史密斯笑笑。
“嗯,去河边。”梵妮站起来,有点摇摇晃晃。
两个孩子离开后,邓不利多的身形显现出来,他俯身查看了一下仍躺在地上的大块头男孩,然后拔出魔杖加固了一下不太结实的鼻梁,又清理gān净了男孩脸上和鼻腔里的血。
处理完毕后邓布利多转身继续朝着原本的目的地走去,心里默念着此次他要找的人的资料:梵妮克莉斯多伊莎贝拉桑切斯,生于1980年6月18日,父查尔斯林桑切斯……现居住于……托兰斯镇埃文夫人孤儿院。
埃文夫人孤儿院所在的房子至少有50年历史了,邓布利多敲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一个没jīng打采的老妇人把他领进一间不甚整洁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一个懒洋洋的胖女人走了进来,以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银色的头发和胡子直垂到腰际、穿着天鹅绒西服的老头。
几秒钟后,确定邓布利多收入不菲这一事实的胖女人显得热情多了,她迎上来伸出手:
“噢,您就是阿不思邓不利多先生吧,很荣幸见到你。”
“您好,埃文夫人。”邓不利多礼貌地和埃文夫人握了握手。
她请邓不利多坐到办公桌一把旧扶手椅上,自己花了好一会打开衣柜顶一个被杂物遮盖的隐蔽角落里的酒柜上的锁殷勤地问:“我可以请你喝点儿什么吗?葡萄酒如何?”
“谢谢。”
木塞起出,深紫的瓶子倾斜过来,几缕泥浆般的液体流进玻璃杯——细看之下那其实就是泥浆。埃文夫人顿时炸了,连骂了好几句难听的话才又拿过新的玻璃杯,谨慎地挑了瓶瓶子透明的威士忌。邓不利多挑着眉饶有兴趣地看着。
待两人的酒杯都斟满了、埃文夫人——先小心地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喝了半杯后,邓不利多开口了:“我信上已经对您解释过了,我来这里,是想和您商量让梵妮桑切斯到我们学校就读的事。”
“哦,我能问问是什么样的学校吗?”埃文夫人脸上有点泛红,眯起眼问。
“校名是霍格沃茨。”邓不利多说。
“我在没有听说过,是外地的学校吗?”
“是的。”
“寄宿学校?”
“是的。”
“哦,是这样,我们孤儿院的经费并不十分宽裕……”
“霍格沃茨有一笔基金,专门提供给条件困难的学生——”
“就是说,让她住到你们的学校里,我们不用花一分钱?”埃文夫人打断了邓布利多的话,显然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是的。”邓不利多依旧平和有礼。
“她还会再回来吗?”
“也许。”
“也许?”
“每年暑假,但可能性不高。”
“没问题。”埃文夫人点点头,马上问道:“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有没有子女?”
得到否定回答后,埃文夫人马上像个推销员一样开始推荐邓不利多领养孤儿院里的孩子,还热情地介绍了那些孩子是多么聪明文雅,似乎巴不得邓布利多把一大半孩子打包带走。
邓不利多婉言谢绝了,又问:“您能和我说说梵妮桑切斯的事吗?”
“哦,她在这儿住了有7年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女人送来的,说是被父母遗弃的。”埃文夫人显得极其失望,态度也冷淡不少。
“她平时表现如何?”邓不利多问完,见埃文夫人显得有些犹豫,又加了一句:“我肯定她可以到我们学校来念书,无论您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嗯……”埃文夫人这时已经半醉,盯着邓不利多看了一会后,她决定相信他,于是脱口而出:“她是个大麻烦。”
“她常常惹祸吗?”邓不利多问。
“是啊。”埃文夫人又是半杯酒喝下去,“爬墙,打架,去下三滥的地方jiāo下三滥的朋友,没一天安生手脚还不gān净——看那瓶该死的东西就知道她多讨人厌。三年级时她捣毁了大半个教室,我们赔礼道歉好久……换了好几个小学,没谁忍得了她。”
“捣毁了大半个教室?”
“是啊……天知道她是怎么弄的,看起来就像有飓风在教室里刮过,一个男孩被桌子砸断了肋骨。此外,她还经常无礼地指责我……”埃文夫人忽然有点慌乱地刹住话头,顿了顿续道:“……总之是个讨厌鬼。她还有不少古怪的地方呢,除了本森外基本上没什么孩子接近她,要不就是和她打架。反正,她离开了大家都会高兴的。”
看起来她是最为此高兴的一个,邓不利多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哎,她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假期她都要到晚饭的时候才会回来,您……?”
“我在这儿等着她回来好了,我想见见她,请您继续您的工作吧。”邓不利多说。
“哦,好吧。”埃文夫人显得不太热情。
“我可以在这里四处看看吗?”邓不利多问。
“请便。”
作者有话要说:
邓不利多和埃文夫人的对话是参照原著邓不利多进孤儿院见汤姆·里德尔写的,随便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