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收尾的作品并非都是太监文,也许...就好比你追求一个人,最终她(他)并非属于你。

冬天天亮得晚,寅时末,头顶上连一点点紫色都看不到。安府里的人都在酣睡,即便是杂工仆从管家等也不会这么早起chuáng。安桐放心地从大门走,路上偶尔会遇到早起去集市上争抢摊位的小贩,不熟的,就擦肩而过,熟悉的,就侧头避一避。这个时候,闲人们尚且身在梦乡,不闲的各有要做的事情,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漆漆的路道上走着安家大公子。

往南转入山道,便完全不见人的踪影了。树林yīn翳,曲径通幽,渐渐有空灵的流水声泻下来,安桐琢磨着,白隐寺快到了。

自从他以安家大公子的身份降生,就再也没有来过白隐寺;祈福的时候安曹氏只带仆从,宋婵来到安府后,有时也会带上她,总之没有带过安桐和安然。如果遇上除夕、重阳、中元等需要祭祀的节日,安府内部就可以操办,也不用专门上白隐寺。还因为怕自己触景生情,安桐是以多次推脱萧信的邀请。

不过,当听到昨天萧信提及瘟疫之事,他心底生发了奇怪的情绪,鬼使神差地想要故地重游。也许是因为他跟“瘟疫”渊源颇深,因而抑制多时的情绪被敲击了一下。

白隐寺的山道还是二十多年前的山道,树还是那些树,寺庙还是那座香火旺盛的赤红色寺庙。一切都没变,似乎是他只隔了二十多天,而不是二十多年没有来。

萧信到得更早,站在百级石梯下等他。

安桐道:“达雅。”

萧信:“苏容兄。”

虽然两人少年时是同窗,小时候jiāo情很好,但因为种种原因,后来多年都保持着一份陌生人的敬意,此时站在寺庙前,也许是受到了严肃气氛的感染,彼此更是礼数周到。

安桐走快了一步,比萧信多上了一级石阶,萧信也不追上来,在他后面跟着。安桐不好明言,总不能说”你屡屡落榜没有关系你爹和我父亲闹翻了没有关系你出身不好没有关系,来,和苏容兄我并肩而行”,简直是讨打。刻意停一下也不好,萧信必然会再退回去,思量再三,安桐假借有感而发,顿了一下,扶住萧信的肩膀道:“这白隐寺景致清雅,殿阁嵯峨,有仙境的灵气,我从未拜访,实属一件后悔之事。今日造访,希望不算太迟。”

萧信果然来不及停步,补上了和安桐差的那一阶。正下意识退后,被对方手上的一股力摁住了,也明白了安桐的意思,心里感动,笑道:“不迟。”又环顾一番道:“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应此景,正好。”

安桐道:“我今天恰恰就是来‘惊天上人’的。”

未及解释,百级石阶到了尽头,寺庙里传出来绵绵续续抑扬顿挫的念咒声,必定是巫师在作法了。

“看看他们进行到哪里了。”安桐道。

两人轻声走进寺院大门,和门口扫地的小和尚颔首后,站在一边旁观法事。在场的人都围成圈,里里外外有三十多个人,安桐和萧信默不作声地凑过来也没被发现。众人中间是三个穿着诡异的巫师,正绕着火盆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煞有介事,闭着眼脸部抽搐的样子,似乎真的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话。

只一眼,萧信低声道:“快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会结束。”

“苏容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等他们做完。”

“不用打断吗?”

“这些巫师做的事,好比给病人喂了一剂治不好病又毒不死人的养生汤药。不过这养生汤药算是个心理安慰,多一剂也无妨。我如果现在去端了别人喝药的碗,这些人急不急暂且不说,只不过三位巫师要是今天拿不到报酬,帐就该算到你我的头上了。”

两人看了一会,竟有点犯困,安桐提出去外面走走。

沿路萧信给安桐介绍着白隐寺各个建筑的历史,也不知道安桐听没听进去,只见他很清楚要去哪里似的,径直从一处被草木掩着的小路往坡上走,来到一间破破落落的小木屋前。

令安桐惊讶的是,他原以为已经废弃的木屋开着门,里面还有人,而且正是他潜意识里想找的人。

主元方丈。

方丈的相貌几乎没有变,只是吊下来的长眉变成了全白。算来他应该已经有六十多岁了。

听到草木窸窣的声音,盘腿而坐、闭幕冥想的老方丈睁开了眼,站起来,拢起袖子给安桐和萧信二人躬了躬身。

“方丈。”萧信恭敬道。

主元看了看闭口不言的安桐,眼睛里闪过异色,但很快又坐到蒲团上冥想去了。

安桐如梦初醒般,加快速度循着来路返回。

萧信终于耐不住好奇心,问他为什么非要来管随水镇的事,末了又问:“还有,我总觉得你好像来过这里似的。”

安桐随意道:“也许上辈子来过。”

两人正商量着再在附近转转,却突然听见那做着法事的寺院里传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萧信还在犹豫,安桐则想都没想就往下面跑。世上常常有技艺不jīng的巫师,驱除不了魔障,反倒招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三个唱唱跳跳的巫师说不定就gān了什么适得其反的事,引来yīn魂厉鬼等物,惊吓了众人。

果然,除了三个巫师,每个人身上都缠着一个披头散发身体柔韧的鬼女,那些鬼女长得倒是漂亮,不过普通人肯定见不得这种离地漂浮的非人,何况鬼女们还拿着亮闪闪的钩子极力恐吓。一时间,寺院里尽是凄惨惨的嚎叫声。

萧信惊异道:“他们这是怎么了?”他只看得见面色发白表情难看的人,看不见鬼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桐道:“巫师把采泪女唤来了。”

萧信睁大眼睛:“什么采泪女?”

安桐道:“给孟婆送煮汤材料的小女鬼,平日就在天色昏暗的时候拿着钩子到处吓人,bī人大哭。泪水是孟婆汤的主要成分,要靠采泪女鬼采集的泪水熬制。”他看着还在念念有词的三个巫师,哭笑不得。说他们有本事,可这场装模作样的法事肯定和驱逐瘟疫搭不上边;说他们没本事也不行,毕竟孟婆的手下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召唤出来的。

萧信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此种女鬼最擅长吓人,你看这些人躲躲闪闪的,多半是在躲采泪女的钩子。”

三个巫师连声安慰那些动弹不得的人,说这是制造瘟疫的恶鬼出来了没事没事我们这就把它们消灭gān净。说罢,拿着棍状法器你戳一下我捅一下,真就把采泪女赶走了。采泪女只吓人不伤人,这是孟婆的规矩;面对气势汹汹模样得很足的巫师,采泪女又冲着自己缠着的人胡乱叫了几声,硬挤出几滴眼泪便隐了身,不愿和巫师的法器纠缠。

这三个巫师被随水镇举荐出来治瘟疫,想必平常没少用这种把戏糊弄人。

人堆里挤出来五个斯斯文文的小孩子,十一二岁左右,尽管刚才也被吓得够呛,但现在qiáng作镇定走到巫师旁边,其中一个道:“这女鬼会不会又跑去随水镇为害?”

巫师道:“我们赶走它们的同时,也净化了这些东西的戾气,它们现在应该赶着去投胎,要重新做人了。”

一片感激的声音。

安桐心道,顽劣如采泪女,就算去投胎也要变成疯子,小心被咬。

那五个孩子举手投足间的文雅气质很有萧信的特点,让安桐联想到萧信小时候,也是一副正正经经的书生模样,不管gān生么都规规矩矩,无论对什么人都礼数周全。

不对,长大后的萧信仍然是正正经经的书生,没变。

正正经经的书生满脸疑惑:“巫师说恶鬼已除,我们还要留下吗?”

安桐道:“巫师的话信不得,信我比较好。”

“你怎么懂这些?”

“父亲眼中的禁|书看多了,自然就懂。”安桐胡编道。

萧信反正已经糊里糊涂地跟安桐来白隐寺了,也不怕再糊里糊涂下去:“我能帮你什么?”

“劝他们随我去修竹河边。”

那三个巫师拿了钱袋和珠宝首饰,大摇大摆地跨出了寺门,众人随后。萧信稍作迟疑,叫住他的一个学生。未等他开口,学生惊呼出声:“萧先生。”

闻声,其他四个学生也纷纷转头,看见了萧信,齐道:“萧先生。”

学生的爹娘叔嫂等都围拢,恭敬地过来问候萧信:“萧先生,我们居然不知道你在这里,您怎么过来了?”

萧信开门见山:“我的一位友人听说了随水镇的事情,想过来帮帮忙。”

一个学生的爹道:“多谢萧先生和萧先生的朋友,但您也看见了,恶鬼已经被巫师驱除、净化了。”

萧信难得地胡说了一通:“那位朋友是个高人,可以在巫师的基础上,再给各位加一重驱鬼的封印,保各位的平安。”

有人道:“那自然再好不过,不知萧先生的友人是何方高人?”

萧信向安桐的方向道:“苏容兄。”

众人只觉这个名字很耳熟,正在回忆,人群后面走出一个气宇不凡仙气卓然的年轻男子,眉眼含笑,唇边隐隐牵着一丝洒脱不羁的傲然,温和中透出一股迫人的英气。

安桐拱手:“不才安桐。”

“哎呀,这不是安家大公子吗。”

“何其有幸,久仰安公子的大名。”

“苏宰相再世的安苏容安大公子呀。”

“……”

萧信看了看湮没在一片赞誉恭维声中的安桐,默默退出去。

那五个学生的爹娘都把自己的孩子往安桐的身边送,叫他们赶快拜见安大公子,好沾沾再世苏宰相的才气。有几个直率一些的爹娘,直接牵着孩子的手,要他们摸摸安大公子的衣服。五个学生都受过萧信的教诲,被失礼的爹娘羞得脸红,连忙后退,用眼神给安桐表示歉意。

安桐不以为意,笑道:“各位谬赞。”

“哪有哪有,安大公子什么称赞担待不起!”

安桐道:“如萧达雅所言,我是来掺和随水镇一事的。各位如果愿意给安某一份信任,请随我去修竹河边。”

经过巫师的一场法事,众人的心都放下来了,此时又见到安家大公子,兴奋不已,没有多想,只念着让自家孩子多和安桐相处相处。众人一时也忘记此行的目的和安桐前来的原因,安桐说什么他们就照做,围着安桐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修竹河边。

安桐也松了一口气。

不会和母亲、宋婵撞上了。

河边开阔,空地上铺着深深浅浅的杂草,几棵南方的常青树都退得很远,没有什么阻碍视线的东西,一眼望去只有宽阔平稳的河面。

安桐道:“请大家都散开一点。”

众人依言散开。

萧信上前道:“你看的那书上,没说需要什么器物吗?”

“石子和树枝就可以了,要是这两样都找不到,也没关系,记性好、方向感好也可以。”旋即安桐扬声指导:“各位再站开一点。现在,每个人都在地上刻写自己的生辰八字,记住,每个字至少要有自己的头那么大。写完了,就沿着自己刻字写字的轨迹走路。”

萧信悄悄比划了一下头的大小。

众人蹲下来,在地上刻写自己的生辰八字,也不在意安大公子所谓的封印靠不靠谱。

萧信的五个学生,虽然隔得远,但动作几乎一致,蹲着也能蹲出一个“礼”字,提“笔”写字的标准姿势堪称模范。

人们陆续写完了字,开始走路。

安桐道:“我说什么,各位就跟着说什么,要大声。”

众人应好。

安桐道:“尊敬的司命小仙。”

“尊敬的司命小仙。”

安桐道:“承蒙您的照顾,我在人世安好。”

“承蒙您的照顾,我在人世安好。”

安桐:“簿子写不好,是你没本事,要敢再动我,小心我告你,问我要告谁,天上有云离。”

“……”

众人沉默。

安大公子吐出的一串打油诗节奏的语言把人们怔住了,慢慢回过神后,有人憋着笑喘不过气,有人愣愣地小声念,有人gān脆原地不动。萧信的学生同时停下来,用同一个姿势同一个表情扭头看他,还要用意念bī回jī皮疙瘩。

萧信拂着头上的黑线道:“苏容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教大家拜司命小仙。”

准确说来,是教大家恐吓司命小仙。

随水镇近来没有传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遭到瘟疫的侵袭,定然是上头的司命小仙在摆戏,好博取各路恶趣味小仙的眼球,提高自己的名气。如果要看人世悲凄戏的神仙看够了,司命小仙自会收手,但那时候恐怕随水镇都没剩几个活口了。随水镇地方不大,鬼魂的怨念不够传到更高级别神仙那里,要抑制瘟疫,最好的办法就是呼告司命君,让他来管管这帮司命小仙的违规行为。

这新任的司命君,便是安桐口中的“云离”了。

安桐就是要大家告诉司命小仙,我们是懂你们的人,给你们个机会自己收手,否则我们请司命君来削你们。

安桐道:“念哦,要大声。”

众人清了清嗓子,表情丰富地念那段另类的话。

安桐道:“反复念几次,越大声越好。”

三十多个人在清幽的白隐寺附近高声念诵,自然会引来白隐寺里面的僧人。遥遥有几个和尚正走过来,安桐看见了他们,心道念这几遍也差不多了,便让大家停住。他正要再jiāo代几句后话,余光里一阵刺痛,望过去,竟见宋婵扶着安曹氏向这边走了过来。

安桐向萧信道:“达雅,我要避一避。”

“避一避?”萧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见到了安夫人。

“你让大家回去后,召集没有患病的人,像刚才那样照做,患了病的,一定要请医师治疗,不能再让那三个巫师捣乱。”

“苏容兄……”

“达雅,不要说我来过。”

安桐走得有点仓皇,不过在萧信学生家人们眼中,安大公子的背影还是超然脱俗的。

众人道:“萧先生,安大公子这是去哪?”

萧信道:“给各位上香。”

安桐从不算路的小路绕道走,直到确认母亲和宋婵看不见自己,才放缓了脚步。下山前,他回望了一番白隐寺的主寺庙;这个时候已经有稀稀落落的其他香客了。

他突然想到,那些随水人要是被问起,难保不会说出他来过,不免有些头疼。

扶额之际,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苏瞳?”

下意识回头,迎面走来一位老者,恰是刚才那位盘膝冥想的老方丈主元。

安桐道:“主元方丈。”

主元又喊了一声“苏瞳”。

安桐笑道:“方丈也和俗世的人一样抬举安某吗?不过别人都只是冠我以‘苏宰相再世’的虚名,方丈却直接以苏宰相的名字叫我。”

主元方丈道:“安公子到木屋跟前的时候,老衲就觉得,安公子和苏瞳很像。”

安桐道:“我自小在父亲的教导下,受苏宰相事迹的浸润,难免在某些方面有效仿他的痕迹。”

“安公子怎会知道司命小仙的事情?”

“野史趣闻里有这方面的记载,只是旁人不信,安某信了而已。”

方丈道:“老衲想请安公子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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