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和黑眼镜便开始为长白山的行程做准备,我负责采买装备,这事倒还好办,毕竟我现在身份不比从前,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黑眼镜比我略麻烦一点,毕竟盘口有很多事要交接,不过这个季节并不忙,王盟现在能力也够了,把事情交给他,应该可以放心。
两天工夫,装备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这时我才想起来还得带那鬼玺。鬼玺早被我收在了储物柜里,潜意识里,我也不是很愿意接触那东西。
我拉开储物柜,拨开角落里乱七八糟的杂物,便一眼看见了那鬼玺,它
正安静地躺在角落里,泛着碧绿的光泽。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咯噔”一下子,记忆像ch_ao水般涌了上来。
那些出生入死的故事,那些惊心动魄的秘密,胖子拽着我冲出沼泽的样子,潘子在我耳畔响起的枪声与歌声,淋漓在闷油瓶肩背的鲜血,忽然一下子全都冲到我眼前,让我甚至无从躲避。那种一直试图掩饰的,因回忆而疯狂的心痛却在一刹那间汹涌。
“小三爷?”黑眼镜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我慌乱的摇了摇头,抓着那鬼玺,却不想再看它一眼。
从储物柜里退回,我把鬼玺递给黑眼镜,他却没有接:“你脸色不好,小三爷。”
我苦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黑眼镜笑了笑,从我手里接过鬼玺:“我明白的,小三爷。”他道,“有时候,承载了太多伤口与失去的回忆是一种没有解药的疼痛。”
我点点头,不想再说什么,坦白说,要不是为了小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下这趟斗的,不过,既然是为了小哥,那么或许该去的不仅仅是我……
我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对黑眼镜道:“叫上王胖子一起吧。”
黑眼镜转过头来,凝视着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好啊。”
“可是巴乃那次,他也挺受刺激的。”我犹豫着,“不知道他会不会一起去。”
“你最好劝他去。”黑眼镜道,“小三爷,我看得出,张家楼的事故对你们俩刺激都很大。但你们必须逾越这个坎儿,不然这件事一辈子都会是你们心里的疤的。”
我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二天下午,我和黑眼镜已经到了河池,转车去巴乃,到了村寨已经是黄昏。
遥望着夕阳的余晖和羊角山起伏的轮廓,我眼前却尽是那夜的枪声与炮火。胖子嘴角沁出的鲜血,霍老太太的头颅,小花石缝里的手机,云彩浮在溪水中的尸体……这一切倏然变得清晰,更甚于我的任何一个噩梦,让我甚至不敢再上前去。
黑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搂住了我的肩膀:“别怕,小三爷。”他道,“你这样怎么去找他?”
对,小哥还在那雪山里。我咬了咬牙,道:“咱们走。”
胖子住在巴乃寨子的角落,就是以前小哥住过的那地方,我和黑眼镜还没走到那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远远升起的炊烟。
“啧,还挺有生活情趣。”黑眼镜笑道,“小三爷,人家心态可比你好。”
我笑笑点了点头,心情也不知为什么明媚了不少,加快了脚步冲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王胖子,同志们来看你了!”
我远远的把黑眼镜甩在了后面,欣喜的看见胖子熟悉而巨大的身影从小屋中闪出,我看着他那张切换着疑惑,错愕与惊喜的脸在我的视野里越发清晰,然后,在他叫出“天真”的一瞬间,和他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七年没见,胖子没多大变化,就是黑了一些,而且有了小胡子,看着有点像汉ji_an。面上倒看不出太大的变化,应该已经走出了云彩的死带来的yin影。
与此同时,胖子也在打量着我:“天真,七年不见了,你变帅了,也变壮了,就是也沧桑了。”
“那是,怎么也七年了。”我笑笑,“又有谁能不老呢?”
胖子竟然叹了口气:“估计也就只有小哥了吧,天真,你这次来是……”
胖子忽然提起小哥,我正有点失神,却看他忽然停住了话头,我一回头,就见黑眼镜正背着大包装备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调笑道:“小三爷,你跑这么快,可真不知道疼人……胖爷,别来无恙哟。”
“黑瞎子?”我看到胖子的眼神立刻戒备起来
,却又狐疑地看向我,“天真,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表情立刻让我意识到事情有一点麻烦了,我犹豫了一下道:“我想……找你下个斗。”
“你回吧,天真。”胖子接话接的很快,简直可以说是斩钉截铁。
“我……”没想到胖子竟然这么抗拒,我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一点难过,也或者可以称之为“悲哀”。
胖子叹了口气,看我的眼神很复杂,里面甚至有一种责怪:“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那份下斗的心思,甭管怎么说,你回去吧,胖爷我这辈子不会再下斗了。”
“为什么?”我还没有开口,黑眼镜已经抢了先,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还一直含着那份讥诮,“被吓怕了?四九城响当当的王胖子,原来就是这么一个怂人。”
“我没心情跟你瞎贫,你用激将法也没用。”胖子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很低沉,“这些年,胖爷我过的日子你们没法想象,我一闭眼睛,就是那些个场景,那些个人,潘爷,云彩……他们一个个的,都在冲我笑啊……天真,你能明白吗?这个怂,胖爷我认了,我是实在不想看着兄弟死在我面前了。”
我一时语塞,竟说不出任何话来,也许我已经比以前坚强了很多很多,可是我必须承认,那种死灰色的绝望,几乎可以吞噬一个人,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如同胖子。
还是黑眼镜开口,他轻轻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胖子也没有躲闪。
“我懂,不管是在斗里失去至亲的人的滋味,还是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我也有过兄弟,也有过生离死别,也想过退却,甚至于巴乃事件之后,我也一度想过金盆洗手。”
“你?”胖子哑声道,“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直接的并没有,但是间接的……”黑眼镜笑了笑,“总之,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我想说的是,你们畏惧的是自己。”
“自己?”胖子愣了一下。
黑眼镜道:“你只是不敢再面对失去,可你心里明白,即使你不在,该死的也一样会死,你若在了反而也许能救他,就像那时候的哑巴。唯一不同的,就是你不必再真切的面对死亡,不必再真实的感受噩梦的降临。听一条讣告,总比看一个人在你眼前死去好受得多。”
胖子沉默着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被触动了,就像我一样。
等胖子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已经难掩无奈:“就算你说的对,可胖爷我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也许我唯一图的,就是这份儿心安了。”
“可如果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会因为你的拒绝而死呢?”
“什么意思?”胖子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久违的yin戾。
“是小哥。”我终于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喉咙生涩的疼痛,“云顶天宫那边发生了雪崩,我担心他会有什么变故,不然我不会急着下斗的。”
“小哥啊……”胖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很是压抑,不知道过了多久,胖子才忽然狠狠地捶了几下x_io_ng膛,整个人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大吼了一声:“胖爷我不发威,当我是hello kitty!不就是下斗么!我重出江湖了!”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说不出的开心,难以用语言形容。黑眼镜已经适时地接口道:“既然这样,咱们尽快去北京,正好我带一个朋友。”
“朋友?”我愣了一下,“可信么?”
黑眼镜没有说什么,只是神秘的笑了一笑。
次日下午,北京火车站,我们三个在一起等着黑眼镜的那位朋友,我正在心里腹诽黑眼镜不靠谱,就看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戴着黑墨镜,背着一个大包的男人朝我们走来。
这简直就是一二代黑眼镜。我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认识他?
正在奇怪,那人已经走到我面前,摘下墨镜冲我暧昧的笑笑:“嗨,吴邪,好久不见。”
我的大脑震惊的一片空白。
解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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