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刻螺旋终章】
天幕一定是坠落了下来,所以满眼只见灰蒙蒙的光景。
单T枯燥的水声和风声交织在被洗去了所有光鲜色彩的Yin沉世界中,让人涌起无限的惆怅和忧虑。在我看来,这持续不断地倾覆而下的水滴更像是泪水,滑落进zhui里后泛出了明晰的苦涩滋味。
身边的景致因失去阳光沐浴而显黯然,我不记得自己翻越了几处丛林,也不记得耗费了多少时间。意识苍白一片,已无力再去思考任何问题,我的眼睛只看得到脚下持续的路。
大雨让body异常沉重,紧贴在四肢上的布料由rou_ruan的保护物变成了不断mo_cha着肌肤的砂纸,双臂和大tuinei侧从火辣刺痛到现在终于失去了_gan觉,和其他部位一样陷入了奇妙的麻痹中。虽然持续发烧,但沁入肌骨的冷雨却意外地起到了中和作用。
在靠近国道的树林间穿行了不知多少距离后,林木逐渐稀少,被迫走上了大路。努力在僵化的脑海中寻找着与眼前景致吻He的信息,终于记起这里是位于月见和海港大致中间的半山上。虽然离开月见市已有相当一段距离,但要到最近的海港最少还有十公里的路程。以现在的状态能不能坚持到那里,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峻峭锋利的山岩在路的右侧朝上方延伸,直ca入灰白迷蒙的雨幕中。被洗刷成shen灰色的公路右边有着半人高的柱状护栏,再向外侧则是破碎的岩石与道路的交接线。岩缝中少得可怜的土壤不断被冲蚀着,扎_geng于岩缝中顽强挺立着的稀落杂草此刻被狂风卷得不住地摇曳,不少都已经弯折倒伏下去。
无意中朝左下方瞥了一眼,所见的景象顿时让我一阵眩晕。努力收住不稳的脚步才免于摔倒在地。
路的左侧是直削而下的绝壁,断裂的岩壁上几乎没有植物,两侧的岩石以同样危险的方式向下延伸,形成一条狭长而shen谙的山涧。一个多月前来时所见的溪流明明还是温和平静得好似一条萦绕在山崖间的玉带,此刻却因连日暴雨而暴Zhang成混浊的洪流,擦着岩壁飞泻而去,在嶙峋山崖上击撞出震耳的轰鸣声。
无暇顾及其他,我抬头望向前方略呈上升的道路,脚步依然不敢停滞。咬紧牙关拖拽着沉重如铅的双tui,不断地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好。过了这一个弯道,前方就应该是下坡的道路,我也可以省力很多*实在不行,也许靠“滚”的也可以下山呢*
想到这里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了,稍微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会让早已到达极限的body栽倒,而那时我一定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所以脚步未曾停止过,驱使着双tui不断移动的唯一动力就是
充满意识全部的信念。
不停止*我绝不会停步*
不管这body变成怎样也好,都不会停息*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量为止。
隐岐岛上住民原本就不多,在这种恶劣天气中出门的人很少,更何况这里已经距离市镇有相当远的距离,所以我还没有碰上任何行人或车辆。
如果这种运气能一直持续到海港边就好了*这样想着的时候,终于攀到了这段缓坡的顶端。我一边ChuanXi着挪动脚步,一边举目朝变得开阔的前方望去,但赫然呈现在面前的光景却将我震撼得心跳都几乎骤停,持续奔驰数小时都未曾停止的脚步刹那间定格——
道路朝下方倾斜着,那就是承载着我此刻全部希望的唯一的通路。但它竟就在我面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戛然而止了。
迟滞的视线顺着被截断的路面上移,视野中出现的是庞大得难以想象的断裂的山岩,如黝黑的巨兽一般,横卧于道路中央。
怔在原地大约有数分钟之久,苍白的意识中萌发出细碎的皲裂声。恍惚中仿佛不止是心,连同早已木然的body也一点点地断裂开来了*
这*是什么?
怎么会**
失神地走到近旁时才发现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为巨大,近看更像是一处倒塌建筑的废墟,歪曲的残破整体下方纵横交错着无数断裂岩柱,高处是侧壁较为光滑的一整块山崖。夹杂着碎石、断木碎屑的泥流填塞了巨石和路面间的空隙,朝四周铺散开来。
这不是真的吧?
能走出月见的路没有了?
zhui角咧开一丝惨淡无力的笑,但就是这点细微动作造成的停滞让我觉得刹那间恍如隔世。刚才还满溢全身的斗志似乎被抽空了,我竟然恍惚得连如何行走都已忘记。
四肢极为别扭地牵动,怀着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空茫的_gan觉,我站在了靠近落石所在的大路右侧山壁,仰头望去。
巨石靠近悬崖一侧的部分悬空挑出,在狂乱的山风中不时剥落下细小石屑,转瞬间就没入湍急的浊流中消隐无踪。
不想停步的话,只能试着从里侧翻越巨石。
手指扣上粗糙斑驳的岩石面时_gan觉它颤抖得厉害。缠在手上的绷带不知何时已经滑neng,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指尖。因为好几个指甲都受伤严重,所以手指几乎使不出力。咬住散落的绷带末端绕在手指上拉紧,艰难地用另一只手和牙齿配He着打上结,这应该能让双手更容易用力。
这种数十米高的下部松散上部光秃的落石堆对于没有任何工具的人来说要如何翻越,已不在我的考虑范围。现在的我能做到的只有抓紧岩石上突出的锋利棱角,脚踩上能够稍微承力的凹凸处,全力向上挪动body。至于那样的行为会带来何种结果,已经无力去思考了。我只是,一味机械地前进,无论如何都不想停止下来。
一米*两米*body艰难地朝上方缓慢挪移着。
灌进雨水的视野模糊不清,但我必须为双手寻找能够把持的着力点,所以一次又一次面对着雨幕张开刺痛的双眼。body的_gan觉越发飘渺而不真切,渐渐地有一种升腾般的幻觉从体nei萌发。我咬紧牙关,竭力保持意识的清醒。
只要翻越过这里*或许就能够离开*
朝着湮没于铅灰色天幕方向的断岩高处伸出了手臂——
脚踝猛然被没有预兆的强劲力量抓住了,在我惊叫出声之前,body已经被那蛮横的力道一带,倏地从巨岩上滑落下来,重重地
摔在散乱碎石堆叠的地面上。强烈的撞击将恍惚的意识几乎震得粉碎,全身的神经都陷入了麻痹,我瘫软地趴在被雨水浸得冰冷地面上,一动也不能动。
绝望,从来不愿意承认的灰暗思绪,此刻正豪不怜悯地侵吞着每一寸身心。
连弯曲手指都做不到的我,此刻_geng本无法起身查看事态的变化,更不用说躲避接踵而来的攻击。挣扎着撑起body的瞬间,一gu不逊于刚才禁锢住脚腕的力道再度袭上脊背,将我径直踢飞出去几米远。
犹如失去*控者的_Wan_ou一般,body贴着地面翻滚了数圈之后停在了乱石堆中,无力地仰面摊开。唯一能够活动的眼瞳瞥向传出声音的方向,在身后的视野中,立着几个穿着shen色雨_yi的男子。
“喂,你看看,是这个家伙么?”
离我最近的男人转身问身后正在快步奔跑过来的男人。虽然双眼所见只景物因为雨水和受伤的原因而变得一片模糊,但我还是能辨认出那个身形和穿着。
他确实是之前在月见市警察署接待我的那位值班警官。
在他身后大约几十米远处停着一辆小型货车。而从车nei正走出两人,也朝着我所在这处而来。算上此刻就在我身边的三人,视线范围nei就有七人**
就在我竭力攀登落石时,j神力就已经消耗至极限了,竟然连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和车辆声都没有察觉*
那警官来到我身边后俯身看了一眼,忙不迭地对发问的男子鞠躬回答道:“对对!就是他!”
说着他忽然转头瞪视着我,面上现出焦灼的恶毒目光,忽然抬tui对着我的小腹猛力踏了下来。body随着那瞬间到来的巨大痛楚而反Sh_e地蜷了起来,意识再度崩溃散乱。
“臭小子!你几乎让我在黑泽大人面前丢尽了脸**”
咒骂和重击不停地落下,而我既无力闪躲也无法做出保护动作,只能任由他踢在身上、脸上。找不到ChuanXi的机会,断续破碎的shen_y随着每一次冲击的到来从喉间爆出,迅速被淹没在凄冷的山风中。
持续的暴力中视野不断摇晃震颤,完全无法看到周围的状况,但他们的对话却断断续续地飘进了耳中。
“*这是*西九条家的那小孩?*”
“*之前曾经对他警告过A*没想到竟然还待到现在*”
“所以说对这种死脑筋而且又自以为是的小孩还是要好好修理一下*”
“害得我们大费周章呢**”
“***”
落在头部的重击让大脑在轰鸣中陷入了空白,那之后他们的对话一度全不可闻。比高烧造成的温度更灼热的_gan觉从全身各处的伤处蔓延开来,由翻搅不停的X_io_ng腹shen处缓慢上行,占据了咽喉,终于从口中满溢而出,是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红色ye体。呛入气管的那部分引起了剧烈的咳嗽,body的震抖扯动了伤处,更强烈的呕吐_gan充溢了仅余的意识。温暖的东西混着冰冷的雨水从额头流进了眼眶,令右眼的视野变成了一片暗红色,不论如何努力眨眼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他们也打得累了,终于停了手。恍惚中恢复了少许听觉,他们开始讨论要如何处置我。
“要带回月读神社么,还需要活祭的吧?”其中一人做出了提议,旁边有几人发出了赞同的声音,但很快就被之后的一个声音否定了。
“不行,他刚来的时候就有神官指出,这孩子身上带着强烈的‘不吉’,不能让他留在月见。之前的仪式上那位大人也说了吧,他不能做为祭品,就连‘忌人’都不行。”(注)
“啧,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么?真是可悲的家伙。”
有人发出了鄙夷的声音,然后就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没有意外地,body一轻,被人拽住了手腕提了起来,拖行出数
米再停下。
“那就只能让他消失掉了。”那个声音冷冷地说。
睁开眼睛也依然看不清状况,只有一朵朵飘渺的鲜红花朵在虚无的视野中绽放。但我隐约明白,大概被带到了大路左侧靠近悬崖的一侧吧?猎猎Yin风更猛烈地从下方刮过颤抖不止的身躯,轰响的水声也更加真切了。
“别怪我们A,小子。要怪就怪自己不该看到那些东西吧*触犯了禁忌的人,我们不能让他活着。”
意识早已化为一片空白,我仅仅是听到他的话,却无力做出任何_gan想或回应。两只手臂都被人扼住抬高,body渐渐悬在空中,早已麻木的L_uo露双脚竟然也_gan受到了张狂地舞过山涧的风。然后下一刻,body被强劲的力道牵引着向后*起,到达极限时立刻被反向抛出。
失去了束缚的自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地飞出,撕裂疾风,划出一道曲率不大的弧线,高高坠下。
过程短暂到来不及看清,和之前的经历相比,这无疑是将我从痛苦中解neng出来的最优雅快捷的方式。
就算生命终结时该如秋叶般静美,但这样任何事都做不到就结束,甚至连最后看一眼我所喜欢的群山森林都做不到,还是会觉得遗憾和不甘。
寥寥数秒的时间并没有给我思考的余地,我什么都来不及_gan受,自然也不会知道,那时立于高处崖边的数名男子都惊愕万分地望着我。因为从我body中腾起了*红色的光团,将急速坠落的我包裹了起来,在晦暗的虚空中划出一道流星般的轨迹。
扑——
几十米高处坠下的冲击力即使是落在水面上也会如同跌落在硬地上一般,刹那间施加于全身骨骼和肌r上的重压几乎将我碾碎。痛楚还未及散开时冰冷湍急的水流已经从口鼻各处灌入,_Fill_整个X_io_ng腔。body被夹杂着碎石和枯木的流水卷入shen处,又抛出水面,撞击在棱角突兀的岩礁上。
骨裂的_gan觉混杂在足以夺走全部意识的巨大痛苦中,已显得不太明晰。
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记得这些细节,在nei脏破裂和窒息之后,为何思维反而越发清晰,但这却无法改变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
本应该就此陷入永远的沉眠的我,却只是逐渐从那已经支离破碎的body中分离出来,以比水泡更加飘渺虚无的形式顺着流水飘*,然后渐渐滑入shen谙无光的shen渊。
如果这寂静无声的暗夜不是死之国度,又会是哪里?
最后一位仆人恭敬地鞠躬,然后退出和室,轻轻关闭纸门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
身披米色浴_yi的长发少年缓缓踱至靠近nei院的走廊边,轻轻舒展着劳顿一天有些酸麻的手臂,一边抬头仰望朝庭院中的天空。
朝向庭院的一侧拉门开着,外侧是一条走廊,对面是雅致的小景。浅色枯沙之上,石灯笼中尚未燃尽的蜡烛挥洒着柔和轻颤的光晕,远望过去犹如休憩中的萤火虫。其实即使没有这朦胧的橙黄光芒,未点亮任何照明的室nei也不会变得昏暗。因为此刻,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正悬着一轮巨大的绯红色满月。
*色辉光静默地铺洒在夜世界中,照亮了每一处它能够凝视得到的角落。
在这常夜之世中,绯月就是唯一沐泽万物的存在。那耀眼通透的圆轮中,从nei到外充溢着各种层次的绯红,月海之Yin影影绰绰,如同虚空中闪耀的幻影,美得让人难以侧目。
少年注视那光轮良久,悠
悠地_gan叹道:
“真的一点都不会变化*让我也几乎忘记现在已是零时了。”
他停顿下来似乎等着什么人的回应,但半晌过去室nei依旧寂静如初。长发少年转过头来,望向屋nei。
“叶?”
从檐下洒入室nei的光线仅能到达距离拉门一米左右的位置,室nei更大面积的地方笼在稍暗的Yin影中,青紫色的反光从shen处溢出,流泻在和室nei,令整个_F_间充满了清冷又略带妖异的氛围,但这一切都在_F_间中间躺卧的少年身边戛然而止。
身上同样仅裹着一件单薄浅色浴_yi的少年横躺在地板中间,修长的四肢很随意地摊开犹如一个大字。他双目微闭,随着轻柔而安宁的吐息X_io_ng口微微起伏着,似乎已经入睡了。
“*喂*”长发少年的脸上的诧异很快变成了郁闷。几步走到似已入睡的少年身边坐下,一手轻轻拂上他的面孔。
“不是吧*这才几分钟你也能睡着?”略带嗔怪的语气中更多的包han_zhao宠溺的意味,极轻地低喃着。用另一只手臂撑着body,缓慢地伏低body。
身下的少年依然闭着眼,shen褐色的中长碎发柔柔地披散着,松散的浴_yi也摊开在榻榻米上,如此俯视就宛如一朵绽放的玉兰,恬静、安详、清丽,丝毫不会被周围泛着暗红的光芒所侵蚀。
当长发少年的指尖滑动到修长的颈项时,短发少年的长睫轻颤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声音细软得犹如幼猫:
“*干什么A*哥*”
“这可是我们‘独居’生活的第yi_ye,你打算就这样睡过去?”脸已经凑得很近,暖暖的气息吹到了耳边,躺着的少年反Sh_e般地瑟*起body:
“可是*我真的好困*今天的仪式实在太累人了*”少年收起手臂换成侧躺的姿势面对着长发少年,满脸都是困倦之色。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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