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伊万结婚了,婚礼办的很热闹,结婚对象来自北边由几十户人家组成的友睦港,一个同样高挑的姑娘,浓眉大眼,高挺鼻梁,标准的俄罗斯姑娘长相。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马上就要生产的样子,再也等不了,婚礼被安排在俄历新年之前,周凭和陆新宜是婚礼上仅有的两个村庄之外的人。
因为常常出入村庄,周凭更是开始着手修建新_F_,冒出了定居的意愿,所以更加没什么人再专门盯他的去向。
小镇上的婚礼等同于酒的盛宴,传统礼节过后,就开始了漫无止境的饮酒。
陆新宜作为伴郎尽职尽责,跟另一个村里的小伙子一起,帮伊万挡掉了大部分举到面前的酒杯。
等到晚上,他已经喝了太多,醉得厉害,勉qiáng能够维持得体的表情和站姿,走路时就得全靠周凭掺着。
不同于刻板印象中的甜蜜,其实婚礼好像总会令人_gan到伤_gan。
伊万也有些微醺,散场前找到陆新宜,两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话,絮絮叨叨,回忆从前,展望未来,但大醉的陆新宜中文掺着俄文一起讲,所以基本算是jī同鸭讲。
弄冰水的周凭找回来时,伊万已经被人拉走了,陆新宜则趴在铺着浸满了酒渍的小方巾的桌上,额头枕着手背。
周凭从身后看他,教堂外的草地上大灯关掉以后就只剩下一些昏暗的暖光,不甚均匀地洒在陆新宜周边,勾勒出他毛茸茸的发顶,让本来因为He身的白_yi黑ku而看起来成熟了一些的他又变回了那个好似可以随意揉捏的大男孩。
这一年里陆新宜长高不少,站直堪堪可以到周凭的下巴,趴在那里tui伸不开,所以睡也睡得憋屈。
周凭环着yao把他搂到怀里,陆新宜才渐渐醒过来,zhui里嘟囔:“伊万**”
“伊万回家了。”周凭喂他喝了几口水,“我们也回家。”
陆新宜愣愣地点头:“回家**”
两人一步步走出散布着气球和鲜花的混乱草坪,到处都是朗姆酒的味道,两个人的身影拉长又*短,冷冽的空气灌进Xiong腔,陆新宜开始缓慢地清醒过来。
口鼻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防风_fu外一片冰凉。
“埃德**”
“嗯?”
“**”陆新宜低声又叫,“埃德**”
周凭再把他往怀里紧紧:“gān什么。”
陆新宜也伸手去搂他的yao,头靠在他肩窝,轻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这天天气很好,晚上繁星如织,在数万公里之上的高空闪耀。
“结婚好。”半晌,陆新宜才说。
周凭没接话,他又自言自语道:“结婚很好。”
周凭摸他因为醉酒烧得滚烫的脸颊,随口应道:“对,是很好。”
陆新宜立刻问:“那你想不想,结婚?”
周凭停住捏他脸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眼睛透亮,眼下一片不同于酒jīng灼烧的晕红。
“不知道。”周凭想了想说,“没想过。”
陆新宜走得歪歪扭扭,闻言“哦”了一声。
回家后,他立刻倒头大睡,周凭也喝了不少,从村里走出来的路不算短,总算把陆新宜弄到chuáng上,帮他擦了脸以后,也挨着陆新宜睡着了。
婚礼后过不久就是俄历新年,但令陆新宜期待的并不是新年,而是一年一度的贸易期。
shen冬来临之前,边境线上惯例有一场全年最长的贸易期,从十二月一直持续到第一场bào风雪降落,货物品类繁多,大到军火和毒品,小到火柴和蜡烛,不论什么,只要有需求,就一定会有货源。
往年陆新宜并不参加。
他平时会去一些小的贸易点,换取杰伊需要的药物和市场上难买到的日常必需品,但像这么大的jiāo易点,一来没必要,二来人货复杂,陆新宜在边境线上单打独斗活过的十八年经验都告诉他,谨慎是生命延续的重要准则。
可今年不太一样,他已经清点了几个月,早就做好决定,打算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掉。
当脑子里第一次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陆新宜也曾有过短暂的迷茫。
虽然从前周凭已经不止一次提过以后可以带他离开,而他们也确实着手准备这件事准备了很久,甚至为了使村里的人放松警惕,周凭提出盖一座新的_F_子。
没人会怀疑在一片土地上倾尽心血修建_F_屋的人的定居决心。
但陆新宜就是从来都把离开当成一件遥远的事情。
等他终于开始主动地去思考的时候,才发现它比想象中难了太多太多。
为了周凭毫无牵挂地neng离毒村而离开俄罗斯,抛下一切他熟悉的东西,几乎相当于丢掉前十八年的自己。
而丢掉自己,只是听起来就像是一场不那么高明的背叛。怎么想都有弊无利,在自断退路。
当时陆新宜在洗一tao积灰已久的银器,他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渐渐停下动作,却很快又被院子里周凭和尤里搬东西的声音xi引了注意。
周凭手搭在车门上回头看了一眼,动作牵扯结实的背肌鼓起,贴身短袖被汗水打*后显出更shen的颜色,裹覆在发达凶恶的肌r上,还有汗水从他刚贴着头皮剃过不久的发茬中间直直滑到脸上。
一个夏秋的时间,周凭打好了新_F_的地基,_F_屋轮廓也已经初现。
陆新宜捏着一只银勺抿zhui冲他笑,周凭却只用目光懒散地在他脸上扫过,很快转了回去,继续和尤里的工作。
初秋的太阳高挂,热辣辣照着室外的每一个人的头脸。
陆新宜就在那短暂的对视里轻易而坚定地下了离开的决心。
他们已经计划了将近一年的离开,三个人所有的出入境证件都在盖_F_子的过程中通过这样那样的渠道慢慢弄到了手,陆新宜却是在那个时刻才真正抛开了犹豫和彷徨。
他的爱情战胜了恐惧,他爱周凭,终于胜过了爱从始至终陪伴的自己。
在计划中,新_F_会有比现在的屋子高很多的台阶,从一个斜式长廊通到门口,屋顶铺两层岩棉,就算在shen秋的时候不生火也不会_gan觉冷,最上面铺的木头也断断续续全部准备好了,杂七杂八的材料陆续堆在老屋附近。
考虑到这_F_子注定没有人去住,陆新宜曾经提议可以不那么费心,周凭却不同意。
周凭做任何事都认真到没人能挑出灰尘颗粒大小的错误。
周凭话也少,忙的时候更是这样,晚上沉默地紧搂着陆新宜睡觉,他们高频率地*,陆新宜用ChuanXi和眼泪度过了大多数的前夜。
*后陆新宜比平时更喜欢撒娇,趴在周凭身上说一些孩子气的话,周凭则习惯x沉默地抓着他一只手揉捏,偶尔吻在指尖,会回答他问的傻问题,但也就是简短的几个字。
直到某次去卷饼屋,陆新宜才听尤里和胖_fu务员聊天,说到他家的新屋,因为尤里常来搭把手,所以很了解,说可能明年chūn天之前就可以建好。
“埃德是个好男人。”尤里给了他从男人这里可以得到的最高评价,“所有有脑筋的姑娘都应该愿意跟他这样的人过日子。”
胖_fu务员看一眼绷着下巴一脸生人勿近表情沉默饮酒的男人,笑说:“可惜他一点儿都不喜欢làng漫,不是吗?有脑筋的姑娘不会有招惹他的胆量。”
坐在同一桌的尤里的nv儿娜塔莎的目光落在陆新宜的手链上,小鹿形状的木头被修整得平整光滑,在时间的润泽下发出温暖的色泽。
“他可以喜欢làng漫,当他愿意的时候。”娜塔莎说。
陆新宜有些不好意思地*了*手腕,又被T侃着要看他脖子上D着的公主的首饰。那枚风车是实打实的珠宝,掏空了截止到购买当天周凭的所有积蓄。
路灯亮起来,卷饼屋里的人也越来越多,酒jīng掺入谈话,气氛几乎趋于狂热。
周凭一贯不参与这些对话——他无法参与,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通俄文,他陪尤里喝酒,就只是纯粹的喝酒。
陆新宜把那想法,离开的想法,在脑袋里翻来覆去地思考了很多天。
他记得是在伊万的婚礼前不久,两个人一起去挑选礼物,狭小的杂货铺只能容纳三个货架,视觉上周凭那样的大块头Jin_qu几乎会把头碰到屋顶,但他还是毫无抱怨地跟在陆新宜身后走来走去,听他絮絮叨叨的比较。
“蓝色是不是好一些?他婚礼上的气球也是蓝色的。”
周凭说:“是,蓝色好。”
陆新宜又说:“但是红色好像更漂亮。”
周凭说:“那就红色。”
陆新宜说:“到底红色还是蓝色?”
又有人进来了,周凭搂着陆新宜往前靠,艰难地让出一点空隙,同时用手护着陆新宜的肩不让他被人撞到,分神说:“都行,你喜欢哪个?”
陆新宜撇zhui:“你_geng本没有思考,只会说好好好,都可以,行行行。”
周凭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些微无措的表情,眉头皱起来,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最后艰难地说:“这两种都好看。”
杂货店老板的Q子是个正宗的中国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嫁到了这里,被他们俩的对话逗笑了,对陆新宜说:“放过他吧,只是选一条丝带而已**用来包礼物的吗?”
陆新宜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总_gan觉刚才的对话比被听到直截了当的爱语还要令人害臊,脸有些红,下意识朝周凭身边靠了靠,才说:“包结婚礼物,一tao银器。”
老板娘推荐他用绸带,最后陆新宜选了银色,回家的路上暂时系在周凭的手腕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周凭是因为习惯,陆新宜则是脸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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