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变强?”
“是啊,有可能吗?大叔!”懵懂的少年抬起头用怯怯又希夷的眼神看着面前高大伟俊的男人。
那人不受少年小兽般眼神的影响,继续问道:“为了想要杀死刚才那些人,所以想让自己变得更强?”
面前男人如同惯常那样淡然安静,似乎连略微沙哑的声线都没有受到方才激战一丝一毫的影响。
夕阳西下。
黄昏时吹来的徐徐微风卷起男人的衣袍,就这样静静得站在原地,便足以顶天立地!
但是少年却来不及感叹自家‘大叔’的神俊,因为他在刚刚男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失望。作为一名孤儿,这个名叫天明的少年小小年纪,便经历过了幼年失怙、为人收养、火灾,收养他的人也葬身大火之中,接着流浪——这些经历,让他比一般人更能察觉到别人的负面情绪。
于是,他忍不住辩驳道:“他们都是该死的人哪!”一直一直的追杀大叔和我?当然都是该死的人!
“在你看来,那些人都是该死的。那么我和你在他们眼里呢?”男人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仍旧用他平淡到时常让人火大的声音娓娓道。
少年语塞,脑子打了结,忍不住伸手抓了又抓。
“诶?呃……”
男人继续道:“在他们眼中,我们是猎物,也该死……你喜欢成为别人狩猎的目标吗?”
少年仍是不解。
于是,男人抽出那把举世闻名的‘渊虹’,给少年上了第一课。
何谓‘侠’?
【有力量的人,帮助弱小的人——这,便是侠。】
而之后的艰难岁月里,男人也用生命教会了少年什么是‘侠’。
——你手中的剑,为了什么而挥动。
【天明,你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
……
【一个人,若是以打败对手为目标,那么他已经输了。】
“师哥,你的剑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样犹豫!一样怯懦!”霜白色长发的男人,嘴角噙着嘲讽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这,便是强者!
强者,是站在众生顶端的人。而这个名叫卫庄的男人,毫无疑问,是个天生的强者。
【这是历代
鬼谷子的宿命。天下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却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此生最大的对手。】
渊虹在穿过鲨齿,劈入卫庄的肩胛。血,顺着剑流了出来。
众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刻,鲨齿却折断了渊虹——这柄天下排名第二的绝世神器!
果然是妖剑!
然而盖聂却比以往更冷静,冷静到不似行走在这个世间的人,输赢与他毫无关系。即便是随身多年的渊虹折断于眼前,也没让他露出惊惶的神色来。
剑,是比剑客Xi_ng命更重要的东西!
残剑抵住卫庄的脖子。
盖聂仍是淡淡的:“小庄,你败了。”
可是,盖聂却没有赢得胜利,因为,他倒在了鲨齿剑下。
他,还不够狠。
…………
……
“师哥,你醒了。”
霜白色长发的那人站在窗口,逆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态,听他的语气心情似乎很好。
因为,他语气中那一丝淡淡的嘲讽未变,如同十二年前,两人还在硅谷中,那次师傅以玄虎来试炼两人之时,卫庄胜了时的语气一样。
盖聂仍然静静的躺着,没有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哥,你为什么不说话?”霜白色长发的男人走近床来,已是成年男子身量的魁梧躯干,挡住了一室霞光。
盖聂叹了口气,他这个师弟的Xi_ng子他太了解了,若是不开口,只怕他会想尽办法逼自己开口的。
于是……
“天明呢?”很久没有说话了,声线比往常更沙哑。
站在床前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睨着床上的人,最角翘得更高些:“死了。”
盖聂睁大了眼,看向卫庄。
卫庄继续好心的为他解惑:“他是秦王嬴政要的人,我自然要献上他的首级。”
盖聂的瞳孔带着浅浅的琥珀色,在霞光中闪烁了一下。
卫庄心情更好了,多少年来,他以能够将盖聂的情绪逼到失控为荣。
等了片刻,卫庄有些不耐起来,为什么不发火?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行动先于思维,是他的习惯,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无须瞻前顾后。
这,便是如今他还站着,而那个明明有机会赢得自己的人,却重伤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原因。
盖聂面上又恢复的平静,缓缓闭上了眼,不再看向面前的人。
卫庄觉得有些烦躁起来,如同自己用尽全力,挥出许多剑,却都砍在了棉花上,让人气闷,忍不住想要更加暴虐,去撕碎这样虚伪的平静。
“哦?师哥,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在意那个小鬼呀。”卫庄眼中闪着偏执的光芒,不愿意就此放过那个男人。
盖聂微微睁开眼,看着帐子的图案,却不去看身边的男人,淡淡道:“在这乱世之中,如果离开了我,他便活不下去,那么死也是迟早的事。”
卫庄忽然俯下半个身子,悬在盖聂上方,霜白色的长发垂落下来,落在盖聂肩上,脸颊上,盯着他的眼,笑道:“师兄,原来你和我一样冷血呀。我一直误会你了。”
如此近的两张脸,许多年不曾如此近过。哦,也许不对,前不久鲨齿与渊虹一战时,也许便是这样近的——近的可以看见那人眼中的盛芒。
看着盖聂又重新闭上的双眼,卫庄突然起了坏心思。
“
哦,师哥。你一点也不关心你的那个女人吗?”
盖聂一怔,突然睁大了眼睛,有些急躁:“荣姑娘……端木姑娘没死?”语气中带着不容错认的惊喜,更胜之前。
在卫庄面前如此失态,对于盖聂来说,还是第一次。
卫庄眯了眯苍蓝色的眼,熟悉他的人,比如赤练,就会知道这是发火的征兆——然而盖聂没有注意这些,因为他不需要注意。
他与卫庄,不过是宿命里,注定有一个会倒在对方剑下的师兄弟而已。
“师哥……”卫庄忽然好整以暇的,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床上那人铺在床上的一缕灰色长发,绕在指间:
“你是希望她死了呢,还是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