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从高一楼上下来,嘴里衔块薄荷糖,远远见到正往上走的王仁,扬手就给打了个招呼。
“王哥早。”
“早你个头,”王仁卷起手里那沓卷子做了个打的动作,“还有半小时就得放学,你回来做什么?我警告你啊,别又给我整出点什么幺蛾子。”
“瞧您说的,”林染停下脚步,笑着靠扶手边上,“我回来上课的。”
“再说,我这都十六七岁人了,哪来这么多jīng力天天搞事情啊。”
林染这话没瞎说,相比高一刚入学那会儿三天两头惹是生非,他现在简直就像是年纪大了不爱折腾似的。
这种征兆总让王仁自顾自地产生点儿“这孩子也许还能掰回来”的错觉,逮着机会就想做他的思想工作。
“有时间不,跟老师聊会?”王仁瞧了眼楼上。
“算了吧王哥,”林染赶紧摆手,“我们俩男人,怎么聊都没劲。”
“流里流气。”王仁拿卷子指指他,“行吧,那我长话短说,赵钱辉今天找齐久麻烦,是不是你的主意?”
“齐久?”
“转学来的,你同桌。”
“噢。”林染微低下头去,笑了笑,“您是从哪儿得出这判断来了?”
“从哪?”王仁说,“从入学开始,我给你安排过多少同桌,有哪个不是被你给qiáng硬撵走的?这些我全都知道,你好歹别把老师当瞎子。”
林染叹口气,有些燥地揉了揉后脑的发,“王哥,您这是领着买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啊。”
“林染,你得学会合群。”王仁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明白,想让你改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家的情况,你姐姐也有跟我谈过——”
“王哥,”林染迅速打断了他,抬了个手,“我想尿尿。”
林染自认不算个一点就炸的人,即便被踩了雷区,这会儿表面上也依旧是风平làng静的。
他知道王仁是真心实意地想爱护学生,可他就是特看不惯别人自顾自地揣摩他的心理行为。
王仁叹口气,心知这时间场合都不再适合长谈,只有摆摆手:“唉,去吧。”
等林染走出去几步,王仁又多补了句:“明天别再旷课啊,赵钱辉的出勤率都比你高。”
林染没再回头。
本来听说赵钱辉被揍,他就是抱着一喜闻乐见的心回来瞧瞧的,结果现下心情反而有些郁闷。
林染径直往学校实验楼方向走,实验楼背后有条紧挨着围墙的窄路,烦心的时候他都上这儿来抽根烟。
刚把烟盒从口袋里摸出来,他才发现今天这地有人占领了。
成舟也是个高个子,这会儿硬是蹲成个硕大黑点,叼着烟捧着手机吃jī。
林染心里暗骂一句操,然而成舟已经瞧见他了,“林哥,来抽烟还是来撸啊。”
“来撒尿。”林染随意拍了一下成舟伸出来的手,就碰着点指尖,挨着他也蹲了下来,“男角色穿裙子啊。”
“没给裤子,总不能luǒ奔吧。”成舟操纵着角色进屋,搜刮出副步/枪,“哎好东西。”
林染不做声,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上,成舟也状似一心沉迷于吃jī事业。
这成舟是高二级的学生,校篮球队队长,在这学校里也算个混日子的头头,看似和气实际雷厉风行。
林染和他没结过什么梁子,两人还算聊得来,但也仅限于碰着了能随口胡诌几句开点儿huáng腔的地步。
“林哥,什么时候我们两队一块打打球呗。”成舟眼睛长在屏幕里,像随便闲扯个话题。
林染抽口烟,沉默了一会,笑道,“就我们班那实力,只怕得被碾成骨灰末末。”
成舟朗声笑起来,给角色装了子弹,“你们好歹也算冠军队,哪有你说的那么菜。”
半个月前学校刚打完篮球赛,以班级为单位组队,比赛不跨年级,林染和成舟所在的两个班分别是高一高二级的冠军队。
“队里大都是新手,坐板凳的好几个。”林染说。
“那就是你们核心选手实力够硬,像你这队长,还有那个中锋...叫赵钱辉的,我没记错吧。”
林染笑笑,心里一把火。
赵钱辉这他妈欠的,连人家高二的都惦记着要端你。
成舟轻chuī一声口哨,手机屏幕里出了行字:大吉大利,今晚吃jī。
“怎么样?我们gān脆约个周末,一起打打友谊赛。坐板凳那几个就免了,实力派来了就行。”成舟熄了手机屏,看过来的目光妥妥就一和善前辈。
友谊你大爷。
你想端的实力派刚被我同桌揍得眼睛都睁不开!
林染掐灭烟,从地上起来,拍拍蹲得有点儿麻的双腿,“行,你定时间吧。”
-
十四中与其作为一所普通高中,更像个大龄儿童寄养所。
高一学生不光没有晚自习早读午读,下午四点半不到就能放学回家。
齐久在原来的学校选的理科,到这儿来即便再选一次也铁定还是读理。
他天生就是块读理科的料,理综里面物理最好生物最烂,数学成绩能甩英语成绩好几条街。
要真偏起科来,语文还能写出个十五分作文。
所以当他听说最后一节课要随堂写作文,直接连题目都懒得看,翘了课。
教材部就在学校行政楼里,齐久看时间还早,估摸着去把书领回来,好告别课上光盯着桌面发呆的尴尬。
有书还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枕着书上课都能睡得踏实些儿。
去行政楼得经过田径场,走下台阶是紧挨着的一大片篮球场。
隔得远远的,齐久愣是一眼把林染给认了出来。
扎眼。
带球过人能掀起阵风,跳起来的时候身子似乎很轻,篮球入框以后人也跟着落地,朝这边招了个手。
林染会主动向他打招呼,齐久觉得委实很意外,如果这校园环境再友好一点儿,他都觉得自己是受了善良同桌的人文关怀。
“诶李久,一块打球呗。”林染摸过从地上弹起来的球,其实就随口招呼声。
齐久这会儿脸都没带转过去的,林染只有多喊了他两句,他怎么知道这新同学是不友好还是耳背。
喊的依然是“李久”,多听几遍简直就像是“你走”。
“丫是不会打球吗?”林染见没叫动,回头看身后几个人。
“林哥,人名字叫齐久。”一个留寸头的男生说。
“……”
嗯,好像有那么点儿尴尬。
林染有些后悔自己习惯性了随口搭话,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下不把人喊住都不算完。
“齐久,”林染字正腔圆地念了一遍,自己都要被自己这执着给打动了,“一块打球吗。”
齐久心里炸了,表面上愣是没反应。
才刚认识一天,连人名字都没记住就想留人打球?
对方觉得被无视了,直接一个球就给他扔了过来。
这来势汹汹风驰电掣的,齐久压着点儿火,抬手接了球。
这林染他妈的是小学生吧。
几乎没片刻停留的,齐久毫不犹豫地将球给抡了回去。
他站的位置正好在篮框的侧后方,球勉qiáng借着角度擦过去,在筐上绕了绕,顺利地掉了下去。
后面几个男生全都发出了惊叹,甚至还有人鼓起掌来。
“我会打球,”齐久总算说话了,眼睛盯着林染,“等你把我名字记清楚了,我再跟你打。”
林染轻轻chuī了声口哨。
这bī装的,既中二又自然,多有意思啊新同学。
这波操作过后,想让人忘记你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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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城市的天气每个准,说变就变。
齐久从学校出来四处转了转,给自己推了辆新自行车,刚到半路就下起雨来。
到家以后全身上下湿了个透,李秀兰赶紧要回里屋给他拿毛巾。
“外婆,不用了。”齐久推辞,“我现在去洗个澡。”
“出门不带伞,今早才跟你说过会下雨。”李秀兰碎碎念起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我看着天挺晴的。”齐久脱掉湿漉漉的上衣和裤子,将浴室门拉开一小条缝,“给我开个热水吧,我忘了。”
李秀兰慢悠悠地转身往阳台走,“我们这不比你们那边,说风就是雨的。五月开始就算是夏天了,出门得带伞。”
齐久含糊地应一声,淋在身上的水慢慢变暖。
“齐久啊,新学校怎么样,能习惯吧?”李秀兰站门边上和他说话。
“还行。”
齐久这外孙打小住得远,几年都没机会见上一次。听齐久突然说要搬过来住的时候,老伴走得早的李秀兰心里自然乐意的很。
她年纪虽然大了,却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也清楚齐久搬过来的原因。
她跟齐久这之前有上十年没见,当年的小男孩儿如今长得又高又俊,人倒是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少。
她甚至还知道,齐久还学会了抽烟,尽管在她面前从不抽。
“有处的比较好的同学朋友吗?”李秀兰接着问。
齐久在里头沉默了会儿,“这才第一天,哪能这么快好上。”
李秀兰笑起来,“隔壁楼马婆婆的孙子,小女朋友都换好几道了。”
“外婆,”齐久关了水,拿毛巾擦gān身子,语气很是认真地说:“我比较想jiāo个男朋友。”
“啊?”李秀兰差点儿闪了腰。
齐久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雨再下会儿,
明天我就得坐贡多拉上码字
宿舍被淹了我抗洪抢险去了
明天缘更吧呜呜呜(??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