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的姑娘听了左莨的话,当真盯着郁恒眼睛都不眨一下。
郁恒也看着这姑娘。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都是尴尬的气息。
“……”
郁恒想偷偷溜走,进了天成娱乐的门他出不去,但这破楼这么大,他随便找个地方猫一天,左莨不一定能够找到他。
管他的,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
郁恒打定主意要躲起来,偏偏前台的姑娘盯他盯的紧,一直找不到机会。
等了十几分钟,终于让他逮到了这么个机会。
郁恒趁那姑娘转身不注意,长腿迈开朝着楼梯间飞奔过去,眨眼就没了人影。
前台姑娘只不过转个身的功夫,万万没想到他就这么跑没了,对着空无一人的座椅眼睛都瞪大了。
郁恒一口气上了二十多楼,确定没人追才停下来。
这破楼有四十多层,因为人流量极大,电梯有八部,平常根本不会有人脑子有病到爬楼梯,还一爬爬个二十多层,这不给自己找罪受吗。
给自己找罪受的郁恒坐在楼梯上,靠着墙壁。
他背后是消防门,旁边的墙上是发着绿光的逃生牌。
楼梯间这地方,郁恒熟得不能再熟了。
读书时期他就经常躲在楼梯间逃课,基本上没人能抓住他。
郁恒歇了两口气,拿出手机解开锁屏,准备打两把游戏过过手瘾,他估摸着一时半会左莨是不可能抓住他的,也就安心的点开了游戏。
半个小时后,郁恒看着显示胜利的游戏界面,扭了扭脖子。
他这脖子还没扭完,身后的消防门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两个男声在谈话。
郁恒不甚感兴趣,谈个话都要躲到没人来的地方,谈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小鑫,你真的要转到白侣手下吗?”
另一个人不甚耐烦的声音响起,“卓哥,我都跟你说了不是我想转,是白侣非要把我挖过去,你怎么就听不懂啊,你以为我想去吗?白侣非要跟你对着gān,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十八线,你要我去对上人家白经纪人,这不是毁了我的前途吗?”
原先开口那人唯唯诺诺的道:“小鑫,这事卓哥不怪你,我跟白侣结了梁子,都是卓哥的错。”
被叫做小鑫的人又开口了,“卓哥,反正我都是你手上最后一个艺人了,可能公司不会再给你人带了,你手上那个剧本不如给我吧?正好也别làng费。”
卓哥迟疑了几秒,“小鑫,这件事……你真的不适合这个角色,我给了你你也不可能试上啊。”
小鑫的声音更加不耐烦,“你不给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就是因为这样你手上的艺人才会一个个被白侣抢走,卓均文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这么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烦不烦啊!”
郁恒准备调大耳机音量的手顿住,他反而把音量归了零。
那卓均文似乎是真的傻,被这么一说,居然真动了几分心思,“小鑫,你,这,让我考虑考虑吧。”
“卓哥!你别考虑了,这可是为了我的前途着想啊!你难道就要看着我糊穿地心吗,白侣手上好的艺人一抓一大把,我过去了岂不是分不到什么资源!你就是帮帮我又能怎么样!”
“这……”
郁恒静静听着,一双茶色的瞳孔里仿佛古井无波般平静。
被换做小鑫的人说的话,落到他的耳边,被一字一句扭曲成奇怪的电子音。
撒谎。
他在撒谎。
这人在撒谎。
他是个骗子。
郁恒猛地把耳机扯下来。
那被扭曲成奇怪电子音的声音还在说话。
郁恒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勾起嘴角。
刚回国第一天就让他遇见这么好玩的事。
他开始有点好奇这叫什么小心和那个什么驴还是马的气运如何了。
这个气运,是仅郁恒一人知道的秘密。
满十一岁之后,他莫名其妙多了一种能力。
一些人说的话,会在他的耳朵里被扭曲成奇怪的电子音,声音高低起伏,听起来十分瘆人。
而与此同时,他也能看到所有人身上笼罩的气,各式各样的气,颜色各不相同,浓厚程度也不一。
摸索了小半年,郁恒才渐渐摸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被扭曲成电子音的话,全都是谎言,无一例外。
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被编织成甜美的梦境,诱惑意志不坚定的人,等到陷入梦境才发现,那甜美背后,是一把把尖刀利刃。
谎言越大、越重、越可怕,电子音也越扭曲。
郁恒听到过目前为止最扭曲的电子音。
那声音可当真是刺耳至极,像是尖指甲刮在玻璃上,又像是有人在尖叫,声音低沉嘶哑扭曲,电子音的意味重到吓人,几乎每一个字都像是玻璃炸裂,钢铁碰撞的声音。
只听过那么一回,郁恒的耳朵都快炸了。
至于围绕在人身边各式各样的气,则是那人身上的气运。
暗示着他将来会如何。
黑气笼罩的,往往都是一个星期内就会死亡的恶人。
白气萦绕的,则是长命百岁大富大贵一生无忧的善人。
这小鑫撒的谎可不小,被扭曲的完全听不见原本的声音。
而那卓均文也是真傻,这么明显的谎话都听不出来,得是有多蠢啊。
郁恒嗤笑了两声,漫不经心的低下头。
正对上一张冷笑的脸。
“……”
郁恒眨了好几下眼,“……嗨?”
.
知郁恒者莫若左莨。
她只不过听前台姑娘说了两句,脚一抬就朝楼梯间走,一点都不带迟疑。
爬了二十多层,果然看到坐着在听八卦的郁恒。
郁恒爱躲楼梯间这习惯,左莨清楚的很,毕竟读书时期,她可是唯二能够在上课时候把郁恒抓回教室的人。
逃跑无果的郁恒被抓进了郁父的办公室。
他一进去就跟大爷似的坐在转椅上,头也不抬,仍旧是只顾低头看手机,左莨把他抓进来之后直接就出门了。
现在办公室里就三个人。
郁恒,郁父,和张秘书。
郁父看上去有些紧张,他斟酌着语气说:“恒恒,也意说你想当明星,爸爸都给你安排好了,经纪人我们就用白俟好不好?他带出了好几个影帝影后,把你jiāo给他肯定能火的。”
语气小心翼翼,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在恳求。
郁恒没抬头。
“恒恒?你别不理爸爸,说句话吧,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郁恒微抬起头,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
“不要他。”
郁父百依百顺,根本挑不出什么怨言,“那恒恒想要谁,爸爸都答应的。”
“卓……”郁恒皱眉想了两秒,“卓文君。”
好像是这么个名字吧。
郁父愣住了,显然,他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张秘书见状,咳了一声,提醒道,“少爷,是卓均文对吧?”
郁恒胡乱点头,“对对对,就他。”
郁父皱起眉头,他这幅样子瞧上去有几分吓人,身上的威严不受控制的体现出来,张秘书从手里抱着的一沓厚厚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放在郁父面前。
他示意道:“老板您看。”
郁父翻开了文件夹,粗略看了一遍之后脸更黑了。
不过面对郁恒,他却仍然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恒恒,这人,手上都没什么好苗子,不出名,怕是带不好你,不如听爸爸的,要白俟,实在不行你要带莨莨的那个也行?”
郁恒言简意赅,根本不为所动,“就要他。”
郁父无法,只能依着他,“好好好,就要他就要他,恒恒别生气,爸爸都依恒恒的。”
郁恒抬起头,坐进来这么久终于抬起头看郁父一眼。
“别叫那么亲热。”
郁父一时没反应过来,“恒恒?”
郁恒直接站起身出门去了。
徒留郁父在办公室里泄气,张秘书于心不忍,劝道:“老板您别担心,小少爷迟早会同您亲近起来的。”
郁父轻轻摇摇头,瞳孔的颜色暗淡了几分,“你不懂,那件事过后,恒恒和莨莨便不再亲近我,就连也意也同我疏远了不少。”
张秘书显然也是知道郁父口中的那件事,他gān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这件事,可当真是不好说。
更何况……哎……
张秘书叹了一声,没说话。
.
郁恒出了门,左莨靠在门框旁边百无聊赖。
“他都跟你说些什么了?”左莨开口问,转而她又嗤笑着道:“想也知道,都是些啰里啰嗦的废话吧。”
郁恒闭了闭眼,“他让我挑经纪人。”
左莨来了兴趣,“哟,挑的谁啊?白俟?我红姐?石子丹?”
她说的都是手上带出一堆影帝影后的金牌经纪人。
郁恒却摇头,一一否定,“一个都不是。”
“怎么会,那老头舍不得给你这么好的经纪人?这么吝啬的啊。”
郁恒看她一眼,“屁。”
“那你倒是说说你挑的谁啊?”
“关你屁事,滚滚滚,滚过去录你的新歌。”
左莨被噎了一句,瞪了他一眼,但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郁恒被她笑的背后发凉。
“你……笑的这么诡异gān嘛?”
左莨扯扯嘴角,“不gān嘛啊,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反正这歌作词作曲都是你,我就一唱的,你这个作者去听听,给我提提意见呗。”
郁恒更诧异了,这位小公主平时别说让他去听了,他就是敢对她唱的歌多bībī一句,这人能冒出百句来怼自己。
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有yīn谋。
绝对有yīn谋。
郁恒眨眨眼,心里不断腹诽有yīn谋,转眼却跟上了左莨的步伐。
反正他自己待着也是待着,区别只在于他是要在楼梯间辛辛苦苦的蹲着,还是在窗明几净,环境很好,还有咖啡饮料的地方舒舒坦坦的坐着。
这么一对比,高下立现,他脑子有病才会选前者。
至于左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关他屁事,他又没病,不吃药。
.
卓均文在自己办公室接到张秘书的电话时,整个人都是不敢相信的。
他拿着座机话筒呆立在原地,看了眼自己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外加桌子上那封显眼至极的白色信封。
那是他写的辞职信。
“卓经纪?”他许久不说话,张秘书出声询问。
听到这声音,卓均文才如梦初醒,“在的在的,张秘书,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张秘书声音带笑:“自然是真的,事关小少爷的事,我怎么会同卓经纪开玩笑呢。”
卓均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怎么会就挑到我了呢?我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手上一个好的艺人都没有,就连最后一个艺人刚刚都转到了白经纪人手下。”
怎么,偏偏,就会是他呢?
卓均文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个问题。
“卓经纪不用担心,既然小少爷亲自挑了你来当他的经纪人,这想必一定是有原因的,小少爷现下正在公司里,同郁……左小姐在一起,我待会会带少爷去找你,还请卓经纪空出这个时间来。”
张秘书还在话筒的另一边喋喋不休,卓均文的大脑此时正处在一片空白之中,所有听到的话从左边耳朵进来,又从右边耳朵跑出去。
“好、好的,我今天都有时间,劳烦张秘书了。”
“不敢当,该是我劳烦卓经纪才对,你可千万要好好照顾小少爷,小少爷是我们老板的掌中宝啊,万万是出不得错的。”
张秘书说完挂了电话。
耳朵边传来阵阵忙音,卓均文一下坐在椅子上,楞楞的消化着方才听到的一切。
他这是,不用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