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传来喜讯,恒达中标了。荣盛集团公布标底公布为4.32亿元,恒达报价4.34亿元,最接近标底价,经济标排名第一;其技术标排名第四;综合排名第一。
薛炜与荣盛的采购经理打了好几通电话,确认签订中标通知书的事儿。挂了电话,他满面红光地把薛齐叫进办公室:“儿子诶,荣盛的项目你跟着老马一起做,他做主负责人,你做次负责人。”
薛齐点了点头:“知道了。”
“今天晚上我们庆祝一下,你务必把扬扬带回来,他可是大功臣,我们一家子好好吃顿饭!”
“gān嘛让我去呀?”
“你不去谁去,别废话,要是扬扬不来,你也别回家吃饭了。”
于是下午的时候,薛齐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徐扬工作的地方——禾言心理咨询中心。这家咨询中心开在市中心的一幢高楼里,占了一整层的楼面,离徐扬的住所不远。
电梯门打开后,首先看到两扇被擦得锃亮的玻璃移门,移门后头是一个圆弧形的浅蓝色前台。穿过玻璃门,薛齐意外的听到了熟悉的称呼。
“再说一次,请把徐老师叫出来,我知道他现在没有预约,我只耽误他几分钟的时间。”
说话的是一名打扮时髦的女子,她留了一头蓬松柔软的卷发,脸上画着jīng致的妆容,身穿巴宝莉风衣,肩挎LV包包,一副香奈儿墨镜支在脑门上。
前台的姑娘向她致以歉意:“不好意思,宋小姐,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我们的咨询师是不接待客人的。”
宋小姐将包往桌上一甩,掏出一张金色的卡片:“那我现在预约!”
“可是您已经转诊了。”
“所以我说,我只耽误他几分钟,你把他叫出来就行了。你要我再说几遍,才能听懂我的意思呢!”
“我已经和您说过很多次了,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咨询师不接待来访者,何况徐老师他不在。”
宋小姐终于放下咄咄bī人的架势,将信用卡塞回包里,平静道:“我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徐老师了。他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当然我知道这是规定,我能理解的。”
前台的姑娘没有吭声。
宋小姐哑着嗓子说:“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想见他一面,以朋友,不,以相互认识的人的身份说几句话……你不喊他出来也行,我就在这里等他,等到他出来为止。”
或许是气氛过于紧张,前台的姑娘越过宋小姐,将脸转向薛齐:“先生您好,请问是要预约吗?”
薛齐挠了挠脖子:“不,不是的,我找徐扬。”
见那姑娘的眼睛形状从扁变圆,又再次从圆变扁,他赶紧道:“我是徐扬的哥哥,来接他下班。”
在两位剑拔弩张的女士面前,薛齐不由得的感到心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自证,总之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划动屏幕,翻出一张家里人的合照:“你们看,这是我,这是徐扬。”
前台的姑娘点了点头:“但是徐扬出门了,他不在。”
“他真的不在?”宋小姐追问。
前台翻了个白眼:“真的不在,我骗你gān嘛?”
宋小姐看起来就像泄了气一般,她恍惚了会儿,忽然转身拉住薛齐的胳膊:“既然你是他哥,你帮我把这个带给他。”
她弯下腰,从地上抱起一只白色的大纸箱,箱子上什么字都没有:“这家的味道特别甜,我自己也买了,顺便给他带了一点。没别的事儿,那,那我就先走了。”
没走几步,她又退了回来,往薛齐手里塞了一张名片:“我看他脸色不好,吃这个很补血的,你让他多吃点。如果他喜欢,你给我打电话,我再送点过来,谢谢你。”
说完这句,她才真的走了。
待宋小姐彻底离开,薛齐把纸箱搁在桌上,甩了甩胳膊:“你知道徐扬去哪儿了吗?”
前台同时开口:“要不是你来了,这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走呢。”
“这女的谁呀?” 薛齐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
前台哼了一声:“就一病人,之前在徐老师那儿做过一段时间咨询。”
“那后来怎么终止了,我听你说她转诊了。”
“还不就是那回事儿嘛!”
“哪回事儿啊?”
“爱上咨询师了呗。”
薛齐:“……”
前台瞥了他一眼,老气横秋道:“做我们这行,只能说是见怪不怪了,这一个个的,做个咨询就想泡咨询师,哪儿能这么容易?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又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你是泡不到我们徐老师的!诶,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想不到话题转得这么块,薛齐打开纸箱,只见里面装的全是车厘子,他很少见到这么大的车厘子,每只都十分圆润,富有光泽。
前台的姑娘不禁哇了一声,眼睛都圆了。
见她被车厘子吸引,薛齐又问了一遍:“徐扬去哪儿了?”
前台终于说:“哦,方峥今天下午来找过徐老师,他应该是去警察局帮忙了。”
“警察局?”
“对,方峥是警察呀。”
“方峥又是谁?”
“他是徐老师的一个朋友,做刑警的,人长得又高又帅,听说还是个队长呢。”
“人家能要徐扬帮忙……他能帮警察什么忙呀?”
“我不知道,大概是给点意见,做什么心理侧写吧,电视里不是老这么演的嘛。”
没想到他的这位弟弟还挺有本事,除了能靠瞎蒙猜对项目的投标金额,还能协助警察探案?
薛齐犹豫地问道:“麻烦问下……你有警局的地址吗?”
前台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我没有的,我是好人,这辈子从来没去过警察局,你自己给徐老师打电话问吧。”
见她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车厘子上,薛齐也嫌东西沉,便说:“如果你喜欢车厘子,这箱你带回去吃吧。”
谁知前台突然翻了脸:“不吃!谁要吃她的东西呀,你还是带回去,统统给徐扬吃吧!”
薛齐不明所以,提着车厘子穿过玻璃门,进入电梯,下达地下室,钻进车里。
有一件事他一直没好意思说出来——尽管他和徐扬是“兄弟”,也给他打过通次电话,但他从来没有保存他的号码,所以他才会这样到了人家的地盘,扑了个空,本来只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可以问很多人要他的号码,但问谁都不合适,光从不知道弟弟的电话号码这桩事来说,本身就很不合适。他开始满车的找他的便签纸,记得在某一张纸片上,他抄过他的手机号码。
头顶长条形的白炽灯洒下一片白色的冷光,将白色的墙壁照得惨白,隐隐带了点蓝色。
墙上挂着一面圆形时钟,秒针每走一下,便发出“嗒”的一声。
刑侦大队的审讯室里有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只录音笔,桌子的两边分别坐了一个人。其中一人四十岁上下,剃着板刷头,皮色黝黑,油腻的皮肤上纹路深刻,双手jiāo叉叠在胸前。另一人十分年轻,气质斯文,皮肤白皙,一双手乖巧地摆在桌上,十指细长,指尖在监控画面上淡淡的反着光。
“你好,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叫徐扬。方队长请我来和你聊聊。”年轻男子的声音十分温和动听,给人一种奇特的让人舒服的感觉。
但对面的中年男人毫不配合,只用冷漠而散漫的目光打量着他,跟着咧开嘴,笑了一笑。
徐扬也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不用做自我介绍,你的资料我都有,就在这台电脑里。”
资料显示,这名男子名叫李壁,今年三十八岁,从事保健品买卖生意。他被怀疑与一桩失踪案有关。
失踪者名叫陈小伟,今年二十九岁,原本在一家车厂里做工人。两个月前,一向准时上班的陈小伟破天荒的一连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岗位上,车间组长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均未联络到他。工人岗位的流动性qiáng,常有人说不gān就不gān了,当时厂里只以为他回了老家,在几天后以无辜旷工的名义解雇了他。
直到两周前,陈小伟老家的人来厂里找人,车场的领导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陈小伟或许会不打一声招呼地离开厂里,但绝对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家人。在车厂人事主任的陪同下,陈小伟的家人到警局报了警。
警方介入后,迅速找到了陈小伟在本市的住址,他和几个进城务工的小伙在工厂附近合租了一间房。据合租人所述,陈小伟自从两个月前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他一定不是去了外地,而是出了什么事情,因为他走的时候没带行李,到现在他的电脑、枕头、被褥还留在屋里。
他的室友说,一定是李壁杀了他。李壁和陈小伟是同乡,一同来了到市,两人原先走得很近,李壁经常来找他玩。但后来李壁问陈小伟借了钱,借了整整十五万,到现在还没还——如果陈小伟死了,他就再也不用还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