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我曾在正当美好的年少时喜欢过一个美好的人。

午夜时，静坐在窗边许久的男人忽然低敛着眉眼淡淡开口。

在柜台后悠闲地擦着杯子的人并未抬头，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现在呢。

还爱。

那个人呢。

已经结婚了。

……

柜台后的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拿起旁边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壶走过来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还是摩卡。今晚要我们两个靠这个守岁啦。

他擦了擦被咖啡雾气掩盖的双眼，把空了的咖啡杯推过去，悠悠开口。

他是我邻班的同学……

01.

“他是我们邻班的同学。”

同桌见乔栎嘉忽然盯着篮球场上孤单的身影入神，贴心地解释。

“这货特别奇怪，成绩一直很好，但是没见怎么学习，每天都在吃晚饭的时间饭也不吃就跑过来打篮球，打一个小时然后又回去上晚自习，老师也没因此骂过他。”

“学霸都有些小怪癖吧。”

乔栎嘉收回视线笑了笑，继续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比如你晚饭前一定要去学校外的咖啡店买一杯摩卡么？”

同桌笑着调侃，紧走几步跟上乔栎嘉，装饭盒的塑料袋兜了风哗哗作响。

再次独自路过篮球场时，乔栎嘉成功地被不知从什么方向飞过来的篮球砸中小腿。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一走神没抱住球。”

目测一米八几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男生在跟前鞠了一躬，又慌慌张张捉回乱滚的篮球的样子略微滑稽，乔栎嘉眼里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没关系。”

抱着篮球的男生逆光而立，周身染上一层金色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

“我是阮璟，十三班的。”砸出病来可以找我哟。

“乔栎嘉，十四班。”

“快到晚自习了，那回见。”

“回见。”

02.

大概是因为晚饭改成在学校吃的原因，乔栎嘉发现每次去食堂路过篮球场时，总能看到阮璟一个人在那儿打球，偶尔会有同学吃过晚饭加入进去，权当是一整天学习后的消遣。

“……不去吃饭不饿吗？”

乔栎嘉终于在围观一星期后，忍不住提问。

阮璟闻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擦汗。

“有一点，但是能坚持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饭。”

“……饭盒。”

“诶？”

“……反正是要打饭，顺便帮你带一份好了。”

“那真是太谢谢啦！改天教你打篮球怎么样？”ovo

“……好。你要吃什么？”

“我不挑食啊，买什么吃什么！”ovo

“……”

乔栎嘉拿起两个饭盒和刚买的咖啡，起身向食堂走去。

许是靠得太近的原因，饭盒上也带了咖啡的温度，乔栎嘉忍不住驻足转身回望，讶异地发现对方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冲自己挥了挥手，一口白牙似乎在biubiu发光。

“……”一定是错觉。

虽然感觉这“有怪癖的学霸”确实很奇怪，但心底像埋了一粒种子，本是无心的播种，却在不知不觉中萌了芽，就此扎根，如夏季的爬山虎般疯长，蔓延了整个心房。

不知不觉中任由其充斥整个生命，才会在被连根拔起时失之甚痛。

03.

那年黑色六月的时候，学校腾作考场，高一高二放了三天假，作为准高三的乔栎嘉乐得三天清闲，没怎么推辞便真的去跟着阮璟打篮球。

“打篮球会长个啊。”

阮璟丢过去一瓶矿泉水，拧开自己那瓶，笑嘻嘻地又补充道。

“你这种最好麻利地长到一米八，找媳妇不够帅也得够高啊。”

“去你的。”

乔栎嘉翻了个白眼，拧开瓶盖一饮而尽，看着垂暮的夕阳失神。

“离我们高考还有365天。”

“好快啊，再不早恋就没时间啦。”（=Д=）

“……跟蛇jīng病无法沟通。”

阮璟坐在乔栎嘉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扬起头看日暮西山，沉默了一会。

“乔栎嘉。”

“嗯？”

“我觉得我心思不如你细腻，有些事憋在心里也很难受，能不能跟你说。”

“嗯。”

“我喜欢一个人，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跟她在一起。”

心跳骤然加速，内心像西沉的太阳纵使将要没入地平线下，但依旧努力散发光辉，烟花般绚烂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一瞬即永恒。

乔栎嘉努力告诉自己只不过是自作多情，他一定是看上了哪个班的女生，可还是忍不住心底的一点小雀跃，犹如夏季爬山虎汇成的绿色波làng在风中起伏，止不住地高涨。

已经无法挽回地喜欢上这个人了，明明是和自己同样性别的男人，却还是莫名其妙地……动了心。偏偏又没摸清对方的性取向，只能傻乎乎地以“哥们”的身份待在他身边，在一个燥热夏天的傍晚，听他倾诉衷肠说喜欢一个人，自己却面对着这份似乎注定无果了的“喜欢”束手无策。

在傍晚仍热làng袭人的夏天，乔栎嘉只觉得瑟缩起来也浑身发冷。

“……哦？”qiáng抑住所有情绪，吐出来一个单音节。

“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喻琰，长头发很可爱，你认识吗？”

04.

“……不认识。”

像一场大火烧尽了满墙的爬山虎，枯枝败叶，灰烬满地。

乔栎嘉表面故作镇定，塑料水瓶在手中变形。

“人蛮善良的。我以前不吃晚饭去上晚自习，她有的时候会分给我她的零食吃。而且感觉她笑起来很可爱……莫名其妙的保护欲吧。”

乔栎嘉沉默不语，只是看远处的天。

阮璟略带惆怅地一边托着腮，也学着看远处的火烧云，一边继续喃喃道。

“可是成绩不太好，我想给她补习又没什么理由。我想考F大啊，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去S市。”

“真的很喜欢。”

“你觉得很奇怪吧……也没什么理由。”

怎么会觉得奇怪，喜欢总是没什么理由啊。

一直缄口不语的乔栎嘉努力忍住满心凄然，挤出一个微笑。

我也想要一个理由。

“你对她好的话自然会感觉到吧，真的喜欢就去追啊。”

“说的也是……等开学我去问问她的志愿。”

阮璟终于如释重负一样，看着天边最后一抹光华消失，抱着篮球站起来，像是想起什么，转身面对仍坐在长椅上的乔栎嘉，浓密的长睫毛掩盖不住黑眼睛里的好奇。

“诶我说你啊……都没有喜欢的人吗？”

两分认真八分玩笑的口气，满满的都是调侃。

乔栎嘉的脸隐藏在浅淡的夜色中，神情看不分明，口气倒是清冷。

“……当然没有。”

太违心了。

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乔栎嘉忍不住将脸埋进双膝间，抬手以手背覆上眼睛，皮肤感受到睫毛的轻轻颤抖，以及一片冰凉。

“风太大了。”

在像有人蓄意大幅调低亮度的夜色之下，阮璟并未发觉乔栎嘉哪里不对劲，抬起胳膊感受了一下风，疑惑地眨了眨眼之后，终究忍住想说什么的冲动，闭口缄默。

有什么如暗夜的藤蔓无声抽芽，伸枝，疯长。

在缠绕之中，滋生着绵延不绝的隔阂与低低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好多年前的了一定要重写555【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