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徐帆一愣,立即上前拾起咖啡杯,“您怎**”
季周行一脸煞白,眼中cháo水退尽,瞳仁像一片gān涸的海。徐帆吓了一跳,不敢碰他,也不敢高声说话,握着咖啡杯怔怔地站着,片刻后听他低声说:“出去。”
门轻轻He上,有两面落地窗的宽敞办公室立即成了一个巨大的玻璃储水器,季周行被困在其中,悲愤、屈rǔ如刺骨的冰水一般倾泻而下,漫过了他的脚踝、膝盖、小腹,渐渐淹没Xiong口。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小臂叠放在桌沿上,手工西装的_yi袖被抓出伤痕般的印迹。
他大睁着眼,死死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眼皮纹丝不动,连眼睫也未颤动一下。
夜里的那个梦,是个多么难堪的笑话?
言晟向来视他为糙芥,弃他若敝履,怎么会shen情款款地跟他说“我回来是因为你”?
分手已经三年,就算在一起的七年里言晟cao他cao出了一星半点的_gan情,也早已被三年的分别消磨殆尽。
如果是因为他,那为什么漫长的十年不回来?偏偏选在这个可笑的时间回来?
季周行唇角轻轻颤动,冰水已经淹没他的脖颈,他却连挤出一个冷笑都做不到。
整个身子都麻了,望着的那一点虚无悄无声息地扩大,渐渐有了人形。
那是一个跪着的人。
那是他自己。
在那场长达十几年的追逐中,他跪着,匍匐着,拼了命想追上言晟,以为近了,近了,最后却被甩得越来越远。
一个膝行的人,怎么追得上一个站立奔跑的人?
言晟回来是因为奚名去了特种部队,不是因为他季周行。
而可笑的是,这已经不是他头一次自我_gan觉良好地将自己看做言晟_gan情里的男主角。
24岁那年,言晟在最后关头退出战区比武,丢开了成为特种兵的机会。
那时言峥说,言晟是因为你而放弃年少时的梦想。
他居然天真地相信了。
那天他酝酿了很久,满心喜悦地给言晟打电话。可只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被言晟不耐烦地打断。
他很想问一问,“二哥,你是因为我而放弃的吗”,他想听言晟亲自说一声“嗯”。
可是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握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怅然地吐出一口气,自我安慰道——反正言峥都已经说了!
“言晟为你放弃梦想”就像一粒药效奇高的镇痛剂。往后的3年,无论在言晟那儿受了多重的伤,回头想一想“二哥为了你连梦想都放弃了,你还矫什么情”,任何疼痛都会烟消云散。
他想,言峥承诺过等几年将言晟T回仲城。只要以后能生活在一起,现在偶尔受点委屈也无所谓,季少爷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然而镇痛剂并非良药,能驱走疼痛,却疗不好伤。
药效终有一日会褪去,如同真相终有一日被揭开。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那些被驱走的痛处漫天席地,成倍反噬。
3年前,他才知道那年言晟在比武中退出,是因为奚名铁定无缘特种部队,而不是因为他。
他算什么东西呢?有什么能耐让言晟为他改变人生规划?
他就是一个赶着求cao的pào友。
不,他比pào友还不如。
pào友之间起码是平等的,而他与言晟**
刚确定关系时,言晟甚至不愿意she在他body里。
21岁之前,如果没有tao子,言晟就不会gān他。他死乞白赖,软磨硬泡,彻底不要脸,为的居然是求言晟在他body里she一次。
再没有比他更可笑的人了。
在言晟眼里,他大概就是一个做工jīng良的x爱玩具。
他的生日在冬天。
27岁生日那天,他驱车赶到杞镇。12月刚好遇上新兵下连,已经是连长的言晟忙得不可开jiāo。他了解部队里的那些事儿,所以也没催,一个人待在连长办公室休息。
没多久,连里的指导员许立qiáng来找文件。
许立qiáng算是言晟的搭档,热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捂着杯子暖手,听许立qiáng絮絮叨叨吐槽新兵。
“哎,咱们连来了好几个刺儿头,前两天刚下连就gān了一架。”
他笑了笑,“挺正常的吧,没刺儿头你得哭了,以后比武都抓不到尖子兵。”
“这倒也是。”许立qiáng嘿嘿笑了两声,知道他是言晟的故乡好友,索x将话题往言晟身上引,“言晟以前就是个刺儿头!”
他眸光一闪,zhui角也勾了起来。
许立qiáng自顾自地说道:“他比我晚入伍,下连时我还当过他的班长,全班属他最厉害!”
季周行笑,“怎么个厉害法?”
“体能好,枪法好,战术理论了得,格斗全连第一!”
季周行不自觉地扬起眼角,满眼的骄傲。
许立qiáng又说:“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还爱帮助队友!尖子兵嘛,大多数都独,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他就不一样,他不仅自己练,还帮着队友练!”
季周行笑容一僵,几乎已经想到了言晟帮的是哪个队友。
“奚名你知道吧?他和言晟一个大院儿出来的,应该和你也认识?”许立qiáng继续说,“奚名那小子吧,打架不行,体能也不行,只有she击稍好一些。哦还有,nei务也整理得好。不过咱们野战部队吧,和机关那一tao不一样,不是你nei务整理得好,哨站得好,或者人长得标致就能混出头的**”
季周行太阳xué突突直跳,面上还保持着平静,不动声色地说:“嗯,我们三人都在同一个院儿里。奚名body好像不太好,言晟于情于理都该帮衬一下。”
“可不是吗!”许立qiáng大笑,“奚名以前吊车尾,言晟每天带着他训练。如果不是言晟,他大概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哪儿能像现在这样年年参加比武A。嘿,你还别说,奚名比武成绩一年比一年好,说不定有一天还真能当上特种兵!对了,你知道奚名和言晟都想当特种兵吧?”
听到“言晟每天带奚名训练”时,季周行十指攥紧,指尖难以抑制地颤抖,但听到“言晟想当特种兵”时,他眼睛突然一亮,zhui角的笑容也不再僵硬。
他想,言晟已经不想当特种兵了,言晟因为我**
“前几年言晟本来可以去特种部队。”许立qiáng面露惋惜,“可惜A,前面两天的成绩那么好。”
季周行眉眼悄然弯起来,眸子里尽是闪耀的欢欣与满足。
可惜他为了**
“可惜他为了奚名,自个儿退出了。如果没有退出,他现在已经在他哥队上立功喽。”
冰冷的海làng从天而降,季周行木然地瞪着眼,被冻得几近窒息。
片刻后,他哑然地问:“你说什么?”
许立qiáng见他脸色发白,以为他也_gan到惊讶,便细细说道:“前几年咱们战区比武,排名前几十的有机会成为猎鹰特种大队的成员。言晟和奚名都参加了,前两天比完,言晟总成绩排在前十,具体多少我记不得了,第三天是各种姿势各种距离的she击,这一项本来就是他的优势项目,他随便上去打两枪都没问题。但是奚名成绩相当糟糕,排在好像500名开外吧,最后一天不管怎么比都没用了。”
季周行紧抿着唇,眼睛一阵刺痛。
许立qiáng接着说:“第三天上午,言晟一枪都没打,就直接退出了。咱们营长快被他气死了,大发雷霆,把咱们老连长都骂了一顿。你说他哪儿受伤了,或者体力不支、body不适,这才选择退出还好,但他没伤没病,状态正佳,排名靠前,他gān嘛要退出A?”
“他退了就退了吧,心情还不好,一整天都没个笑脸。虽然他平时也不爱笑,但脸色从来没那么难看过。”许立qiáng叹了口气,又说:“哎,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咱们营长骂人一丁点儿情面都不留的,谁被骂了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咱们几个好兄弟轮流去安慰他,跟他说没事儿,今年不行咱们明年再来,你那么牛bī,以后肯定能选上。你猜咋地?他听着这话脸更黑了,一晚上谁也不理,可劲儿在外面傻呆着chuī冷风,一副梦想受挫,一蹶不振的样子。”
“我们都想,哎,完了,这他_M得萎靡多久A?他如果是实力不济被刷下来,郁闷几天咱们都想得通,可他明明是自个儿退出的A,自己把机会放弃了还矫情个屁?”
“也是奇怪,第二天中午他突然就好了,半点儿yīn沉都没有。那时我们才敢问他为啥不比了。”许立qiáng说着一拍大tui,“嗨!原来是因为奚名!”
世界垮塌之前,天崩地裂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轰隆而至。季周行笔挺地坐着,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听得极其专注,可眸子却空dòng得像烈焰熄灭的荒原。
寸糙不生。
许立qiáng继续说,“咱们这言连长A,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别扭。奚名进不了特种部队,他跟着退,虽然是有点儿傻吧**不过啧啧,他俩关系那么好,同进同退也正常。”
“但他之前就是不说,我们缠着他问了大半天,他才说不放心奚名一个人留下**哎,言连哪,就是义气,你看他这几年的比武连名都没报,估计是料到奚名无法通过吧**”
季周行Xiong口剧痛,喉咙甜腥翻滚,微笑的面具几乎要从脸上掉下来。
许立qiáng说完刚好找到文件,笑道:“哟,在这儿呢!成!那我就先走了,小季你再坐一会儿,言晟可能得晚一些才到,他和奚名在cao练新兵呢!”
季周行枯坐半晌,起身时眼前一黑,手肘碰掉了玻璃杯,一声脆响后,圆圆的杯子成了一地尖锐的玻璃片。
他头痛yu裂,看不清东西,摇摇yu坠时摸索着想扶住桌沿,可颤抖的手指早就被抽走了力量。
他什么也没抓到,在眩晕中摔倒在地,膝盖几乎被最大的一块玻璃片刺穿。
刺骨之痛,竟比不过心痛。
他跪在地上,发了很久的愣。脑子空空如也,只有寒风凛冽的声响。
良久,他硬撑着站起来,右膝全是血,痛得几乎无法动弹。
手掌也破了,玻璃渣扎进掌心,嵌出shenshen浅浅的血口子。
他紧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门边,想赶紧离开,离开前却又回过身去,瞧着那一地的玻璃与血,只觉狂风一阵接着一阵,在body里对穿而过。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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