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韩孟扶开垂下的一缕额发,“柯幸牺牲时,他才14岁,跟我刚认识柯幸时一样大。”
韩孟苦笑着摇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特别懂事,完全没有我14岁时的骄横跋扈,一个人住在老家的旧_F_子里,念书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来没有让他哥cao心过。”
“柯幸的后事是我们家办的,我去接柯扬时,他才知道将自己养大的兄长已经去世了。”韩孟叹了口气,“他愣了很久,安安静静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当时我还以为他对柯幸没有_gan情**后来才知道,他是不想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哭。”
秦徐鼻子有些酸,Xiong腔中就像压了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哥从小就教他,男子汉要坚qiáng,不要遇事就哭鼻子。他哥跟他说的话,他每一句都记得。柯幸人缘很好,灵堂来了很多人,柯扬一声不吭地跪在灵前,直到夜里他以为人都走完了,才匍匐在地上哭。”韩孟捏着眉心,“他没有看到我,但我一直没走,我舍不得离开**柯扬那时还那么小,14岁,个头没长,又瘦又矮,跪伏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太**太可怜了。”
秦徐扬起头,似乎这样能让发紧的喉咙稍微好过一点。
“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柯幸当勤务兵是想巴结我们家?”韩孟突然问。
秦徐愣了一下,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他接触过太多勤务兵,如今的机关大院也有不少削尖了脑袋想给首长当勤务兵的战士。
他们通常都有一个特点——非常善于奉承,将自己放得极低,对首长的夫人和子辈格外上心。
毕竟“勤务”的确是个伺候人的活儿,表面上看勤务兵与首长一家是平等的,但真若平等,那为什么不是首长伺候勤务兵?
很多战士为了在部队里的前途,心甘情愿当一两年勤务兵,任首长及首长家人差使,这是不争的事实。
很多不愿受窝囊气的战士瞧不起勤务兵,也是不争的事实。
秦徐受家庭教育影响,虽然一直待勤务兵很好,但仍旧免不了俗,或多或少对勤务兵抱有一些不太正面的看法。
但他无法将这种看法加在一名被“猎鹰”选中,却最终牺牲在救灾现场的烈士身上。
那是令人心寒的亵渎。
韩孟眼中停驻着幽shen而安静的光,轻声说:“他是为了柯扬。”
秦徐眼角张了张,疑惑地看着韩孟。
“他是他们连军事素质最出色的兵,义务兵期结束后转士官完全没有问题,再熬个四、五年,说不定还能争取到去军校shen造的机会,从军校出来,他就是军官了。”韩孟摩挲着指骨,继续道:“但是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他总觉得自己亏待了柯扬,没能给柯扬像样的生活**只有尽快升上军官,他才能让柯扬过得好一些。他没怎么念过书,父M_去世后他一手撑起了家,四处打黑工,他不想柯扬继续过他那样的生活,想攒钱让柯扬念大学。”
“他大概也打听到了去首长家当勤务兵,去军校shen造的可能x更大吧,所以我们家上一个勤务兵被我打发走后,他就主动打了申请。”韩孟看着墙上的小窗,城市的夜空通常看不见星星,但此时却正好有一颗发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地悬在暗红色的天幕上。
韩孟出神地看着那颗星星,顿了一会儿又道:“我看不起他,所有主动到我们家里来的勤务兵我都看不起。所以我总是捉弄他,在他刚拖完的地上泼脏水,将他才做好的菜掀翻在地,还用言语侮rǔ他**但他从来没向我家里人告状,我丢给他的_yi_fu鞋子他照样洗得gāngān净净,我骂他他也不生气。”
“我以为他怕我,巴结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小孩儿,和他D_D一样的小孩。”韩孟半眯着眼,似乎这样能更清晰地捕捉到星星的光辉,“他从‘猎鹰’回来后,我跟他提前以前的混账事,他说当哥的宠爱D_D都来不及,哪里舍得生气?”
秦徐突然有种奇妙的_gan觉——原来悲伤也可以温柔得像山间的清泉,清冽,细腻,轻缓地滑过心脏,留下悠长的怀念。
黑屋里又安静了一阵,秦徐问:“他去参加‘猎鹰’选训是怎么回事?”
“‘猎鹰’选训之前会举行全战区的比武,我爸知道他厉害,帮他报了名,他没让人失望,拿到了选训资格。”韩孟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发了很大的火,不准他走,说什么都不让他走。秦徐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家的勤务兵几乎都是被我赶走的,要不就是气走的,只有他**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整他气他,但是当他真要走了,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舍不得。”
秦徐想起曾在自己家里工作过的勤务兵,他们离开时,他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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