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以后,纪与阳窜了些个子,夏尽148厘米的时候,他已经158了。他爱上打篮球,迷恋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拼杀。夏尽就算了,他讨厌湿黏的汗,讨厌高分贝的撕扯喊叫,讨厌球鞋在地面摩擦的恼人声响。
但他不讨厌给纪与阳送水。
纪与阳阳光又帅气,再加上篮球打得不错这一有力buff,还吸引了几个姐姐妹妹在篮球架旁抱臂观赏。夏尽看了看初三姐姐手里的冰可乐,又看了看自己拿着的特百惠水杯,转头就走。
纪与阳进了个球,汗水滑进眼睛里,又刺又痒。他打了个手势准备下场,边走边撩起衣服下摆擦脸,抬头就看见夏尽跟女生撞在一起,他端着的葡萄味儿的芬达就剩小半瓶了,剩下的淅淅沥沥淌了一身,冰凉液体碰上皮肤似乎还冒了气儿。
夏尽打小身子骨弱,这么泼一下,回去不知道要闹几天肚子。
纪与阳看着他湿透的衣服,心里那个火“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喷火龙似的只想逮到个人就bào躁开喷。可他不能喷女孩儿,也不能喷夏尽,就黑着一张脸把夏尽带到男厕所里扒了上衣,套上自己的浅蓝校服,穿着夏尽小一码的湿衣服回家了。
直到躺在上铺小chuáng上,还依稀能闻见那股子葡萄味儿,飘飘悠悠一缕,从夏尽肚皮上传过来,挤进他肺里扎了根。
他勒令夏尽以后好好在家写作业,不许去球场边儿上人挤人,夏尽揉着眼睛点点头,也叫他带上水杯,“老喝冰的……对胃不好。”
夏尽听了,纪与阳也听了。其实根本用不着夏尽说,纪与阳也不会再去接那些女孩儿手里的饮料瓶了。挺愧疚,挺心虚,看见她们就想起来自家弟弟湿漉漉的肚子和眼睛,是打死也不喝可乐了。
有一次纪家爹妈出去有事,晚上不能回来,给他俩留了饭菜在家里。纪与阳心思活络,搓着手让夏尽先回去,他要打一晚上篮球,再跟兄弟们吃顿美滋滋的小烧烤。
球是打慡了,烧烤是吃美了,晚上十点多纪与阳把钥匙圈套在手上转来转去,哼着小曲儿上了四楼,夏尽就抱膝坐在门口,迷迷糊糊都快僵了。
“夏夏!”他还是那么一惊一乍,冲过去抱紧了又冷又饿的夏尽,眼底涌出泪水,“你gān嘛呀!”
“与阳,”夏尽张开胳膊,软绵绵地搂住了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奶猫似的在纪与阳肩上蹭了蹭,哑着嗓子叫他名字,“与阳,我没带钥匙。”
纪与阳哭哭啼啼开了门,换了夏尽的衣服把他塞进被窝里,裹得像宇航员的睡袋。又手忙脚乱热了饭端到夏尽chuáng前,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尽是半身瘫痪还是怎么着。
“你gān嘛不去找我?”纪与阳抽着鼻子,一口一口地给他喂,夏尽要接过筷子,他也不让。
“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呢,”夏尽扯了纸巾来擦掉他脸上的金豆豆,苍白的小脸绽出一个勉qiáng的笑来,“我也没事呀,就是有点冷,一点点。”
纪与阳把碗筷往他怀里一塞,冲进卫生间里汪汪大哭。
夏夏太好了。
他再也不放学去打篮球了,最多就是先把夏尽安安稳稳送回家,写完作业了再去小区球场里溜达两圈。他带夏尽回家是骑自行车的,夏尽乖乖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纪与阳就挺着腰杆儿,誓为他的弟弟遮风挡雨。
夏尽不会骑车。之前纪与阳想教他来着,就是在小升初那个暑假,天热得能发疯,他看着夏尽晃晃悠悠能骑上去了,就跟他打了个招呼去买汽水。他坐在小卖部旁的yīn凉地儿,咬着五毛钱一根的纯冰糖,瘫在长椅上享受生活。
“呀!”
不远处传来小孩子的惊叫,纪与阳马上嚼碎了冰棍儿含在嘴里,循着声音一个箭步冲过去,一眼看见了夏尽血肉模糊的膝盖,还混着沙石,异常惨烈。
夏尽趴在他背上没掉一滴眼泪,纪与阳则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特别惨,惨得门诊医生搞不清受伤的是哪一个。
纪与阳不让他骑车了,要不就是自己骑车带他,要不就是问纪妈妈要钱让他坐公jiāo车。他也不让夏尽穿短裤,固执地纪妈妈争辩,说夏夏膝盖不好,着凉会疼的!声情并茂,煞有介事,说得都快信了。
他为表诚意,自己也不穿短裤了,一年四季遮着四块膝盖,养得白白嫩嫩。
纪与阳总觉着是他害夏尽,身上的伤就不说了,还成天给他找事儿。有时候晚上明明记得放在包里的作业本,第二天组长来收作业时就找不到了,还要夏尽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来给他,“你放在桌上了,我看到就拿上啦。”
夏夏人好,学习好,记性也好。
世界啊,可真是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