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杨聿朗手上握着钢笔，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苍白如纸。
江城低下头，没做犹豫就道：“不要。”
杨聿朗听了这回答表情无甚变化，大概早猜到了，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模特薪水翻番，而且相对来说更轻松，没活的时候时间自由，你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学生，学校那边多上点心才是。”
江城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坦然。
他本来想说不喜欢站在镜头前的感觉，不喜欢任人摆布，让你穿什么就穿什么，叫你摆什么动作就得照做，叫你笑就得笑……而且，他不太愿意承认，其实自己来这个公司也并不完全为了钱。
杨聿朗看他纠结神情，十分善解人意道：“你可以想好了再回复我，这事儿不急。”
江城想了想：“比起模特，我更想学摄影。”这话倒不是托辞，他确实想学，跟着罗哥这些日子，他感受到了摄影的魅力，特别渴望自己也能手持相机拍下满意的瞬间。有时候站在罗哥身后看他拍摄，脑中偶尔会想象着杨聿朗站在镜头前那种恬适安然、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觉得，杨聿朗一定是一个完美的模特。
杨聿朗对这回答有几分意外，“也行，虽然罗哥不收徒，不过我jiāo代一声他也会抽时间教教你……”顿了顿，他又道，“或者你也可以跟我学，罗哥接下来因为一些公司的新安排会很忙，反正他会的我都会，而且我比较有时间。”
江城听到“可以跟我学”这几个字眼睛里就已经放出一道异样光彩，他迅速垂下眼帘，尽量用正常的语气道了一声“好”。
杨聿朗这厢才说教江城摄影，次日一到公司就把他叫进办公室，给了他几本关于摄影的书籍，内容都是针对新手的，还选了一部单反给他。
江城轻轻抚摸着镜头和按钮，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正巧这时，罗哥接了个电话说得出去一趟，手头上拍摄的任务不能停，于是让杨聿朗接着拍，公司里不缺摄影师，只是这一组是客户指定要罗哥拍摄的，老客户了没法推脱只能自己上，而杨聿朗的水平高于罗哥，所以舍他其谁。
江城这儿则直觉第一个学习机会来了。
果然，杨聿朗对他招了招手，他忙兴冲冲的跟上。
摄影棚里，有一男一女两个模特，要为一合作商拍摄一组宣传照。
俩模特一看就是专业的，摆pose、表情变化、配合都行云流水，杨聿朗往镜头前一站就开启连拍模式，偶尔提醒打光，让模特调整角度。
拍完一组，模特去换衣服，借着这个空档，杨聿朗对江城简单说了怎么使用连拍以及该如何打光。
模特很快换完衣服回来，杨聿朗马上接着拍摄，正投入时听到兜里传来手机铃声。
他两手都忙着，对江城道：“帮我接一下。”
额，这…江城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会才把手往他裤兜里伸进去。
他兜里除了手机还有别的东西，江城小心的摸到手机拿出来，看见上面只是一串号码，他指腹往屏幕上一滑，再把手机放杨聿朗耳边。
对方说了一通话，杨聿朗简单回了句，“好，辛苦你了。”说完就示意江城挂电话。
挂了自然得把手机再塞回他兜里，只是放进去被口袋的其他东西挡了挡，手机只能放进去一半，抬头见杨聿朗认真专注的拍照，似乎没感觉到这边的情况。
这时候是拿出来放在手上保管等拍完还他还是手伸进去把东西整整再把手机塞进去？江城心理斗争了几秒，最后还是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手上保管着。
拍完照片，杨聿朗把外套披上，让江城跟他出去一趟。江城本以为有什么事，却听杨聿朗让他把单反也带上。
跟着杨聿朗走出公司，听见他对办完事回来的罗哥道：“江城我带走了。”
罗哥头也不回：“你的人你说了算。”
唔，在场所有人的眼光立刻再次齐刷刷的盯向江城。江城觉得，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此刻已经被这些人万箭穿心了。
杨聿朗开车带他到了一水边，两人下车后往上游走了一段，眼看附近人不多了他才道：“你在这儿随便拍几张，我看看效果。”
江城这才明白杨聿朗带他出来的目的，也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教他而专门走这么一趟。
他捧着单反的表情被杨聿朗尽收眼底，那点如获至宝的小心思也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江城听话的打开相机，对着几个地方接连拍了好几张，拍完自己先把不满意的删了才捧着相机回到杨聿朗身边。
杨聿朗侧头看他手里的显示屏，伸出食指滑过屏幕，一张一张仔细看了一遍。
江城心里没来由的紧张，偷瞄了一眼神情专注的杨聿朗，生怕他后面会来一句，“你这水平太差，没天赋，还是别玩了。”所幸杨聿朗看完后说了“有很大上升空间”，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杨聿朗指着第一张照片道：“这张是构图问题，拍一张照片首先要让人知道你在拍什么，侧重点在哪儿，你看前面的树林和河流还有沙地你都拍进去了，第一眼看不出这张照片要体现什么主题，若是拍河流，可以适当虚化背景，树林的话，沙地这边就没必要入镜……”他滑过这张，指着第二张接着道，“这张构图还行，就是角度没找好，色调差qiáng人意，不过有些不足可以后期处理，但也不能依赖后期，前期拍的好可以省去后期很多麻烦……”
江城听着他一点点分析完，又将手臂搭上自己肩膀：“这些你回去慢慢领会，主要先抽空把那些书过一遍，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好。”
“相机和那些书籍你可以带回家学习，有空就多拍些照片练练手。”
江城想到自己那个家，这玩意儿带回去还不得被老头子偷偷拿去卖了，他摇了摇头：“书我带回去看，相机还是放公司吧，毕竟是公司财产。”
杨聿朗不知他心中所想，都由他。
江城视线看着相机屏幕，心思却在杨聿朗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臂上，他离自己很近，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味道虽淡却仿佛要飘到人心里去。
杨聿朗看了腕表，离饭点不远了，他转向江城，“一起去吃饭？”
江城：“我跟你出来这么久，罗哥那边还有些事没做完，我得回公司。”
“不必，罗哥会找其他人做你那份工作，你接下来只要陪我吃饭就行了。”
江城：“……”
往回走时，杨聿朗从兜里拿出车钥匙，“会开车吗？”
江城老老实实道：“不会。”
“想开吗？”
江城看着他，猜不透他的意思，难道那部几百万的车子可以让自己来开？
别他妈开玩笑了。
于是他简单直白道：“不想。”
杨聿朗轻笑一声：“等你想开了，可以让你过过瘾。”
江城：“……”
有钱人的想法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把你车开残了谁负责？真是大方的不可思议。
不过他心里倒是有攒钱考驾照的冲动，万一拿了驾照真的能开着过过瘾呢？那滋味也太慡了吧！
想想就让人觉得jī冻。
这次杨聿朗选了个挺平民的餐厅，里面人不多，两人找了靠窗位置坐下。
老板是个粗犷威猛的汉子，亲自过来点菜。
“两位吃点什么？”
杨聿朗有意让江城来点，可江城放下单反就跑卫生间去了，跑的飞快。
杨聿朗扫了一眼道：“红烧肉，辣炒茄子豆角，双拼剁椒鱼头，山菌汤，米饭，再来壶茶，谢谢！”
等江城回来，桌上已经上了餐前开胃小菜和一壶乌龙茶，自己面前的杯子里茶都倒好了。
他看了杨聿朗一眼，一股陌生的抓心挠肝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儿老板上菜挺快，没多久一道道菜就摆上桌。
看着那盘肥瘦相间红得发亮飘香四溢的红烧肉，江城不由得暗暗吞咽口水，还有那一看就火辣劲爆的双拼剁椒鱼头以及煸炒油炸都很火候的茄子豆角……
这桌菜，怎么像是专门为自己点的？
之前和杨聿朗吃过一餐饭，知道他不仅饭量小，而且全程都没把筷子往辣的菜盘里伸过，如果没猜错这家伙肯定是不吃辣的，再说人家是个病人自然是荤腥不沾远离辛辣，那这些菜还能有什么解释，除了那个汤他能喝一点，其他还有什么菜可吃？
江城一下子觉得很不好意思，何德何能在老板这儿享受这样的待遇？
杨聿朗表情淡然，他把满满当当的一碗饭往江城面前推了推，“吃吧，趁热。”还拿过他面前的汤碗准备给他舀汤。
江城急忙起身抢先拿过汤勺：“我来我来，你也吃。”
杨聿朗浅笑：“我不太饿，早餐吃的迟，到现在还没消化，喝点汤就行，这些菜你可都得包了。”
这个嘛，要全吃了当然不成问题，毕竟如láng似虎的年纪，而且早上出门老妈就熬了点粥，他草草喝一碗就走了，在公司忙了一上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所以也没客气，直接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