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熹的眸色幽黑,他先是快速眨了眨眼,然后突然提唇笑了。
不愿意,他说不愿意。
他引用了一个法律专业术语来表白,席澍清绝对不会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他表达心意,竟然被他拒绝了,还是最直截了当的拒绝。
bào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才是最平静的。
他又问了一遍,“什么?”
席澍清皱眉,唇微启,正准备发声,喻熹晃过神抢了先。
他挥了挥那只空着的手,“什么都别说了,不好意思,抱歉,那啥,对不起,当我没问过,再见。”
语速非常快,咬字音节颤抖,近乎语无伦次。
他说完后自顾自地扭头就走,_geng本没有给席澍清留下开口的机会和时间。
所谓大悲无声,一个人在经历了巨大的打击或极致悲伤的事后,第一反应其实不是痛哭流涕,而是沉默。
喻熹也不管被他抛在身后的人,他面无表情,也不回头,正常走道。
席澍清站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无奈,纠结,拧巴,无语,惊喜,隐忍等等,jiāo织融He在一起,难以形容。
最终,他还是没出声。
他任由喻熹离开而没唤住他。等喻熹走过转角处良久了,他才收回紧紧黏着喻熹背影的视线。
喻熹对席澍清过分灼热且黏糊的目光无知无觉,他的步履一如平日,利索正常。他走进了校门后,先是把手中纸杯的盖子和ca着的xi管扔进垃圾桶里,然后仰头灌着那杯刚出锅不久的米浆。
滚烫的浆ye涌进他的口腔,流入他的食道,所到之处,只有刺痛和苏麻_gan。
食不知味。
他边走边泰然自若的灌完了米浆,然后把纸杯投入垃圾桶nei。
而后,他又很淡定的去食堂给自己的室友们买了他们各自喜欢的早餐,一样都没记错。
他拿着早餐回寝室,一一叫醒他的三个室友,然后自己去浴室从头到尾冲洗了一遍,chuīgān头发,换好_yi_fu,拾掇打理发型,D表,换鞋。拿着教材、作业本、法条和考勤册,别上笔,然后被周镜钟和薛纪良一左一右的搭着肩膀出了门,一起去教学楼上课。
在这整个过程中,该笑的笑,该打闹的打闹,T侃揶揄互怼耍赖皮,喻熹跟他的小伙伴们的相处都与平日无异,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他的情绪一点儿都没按常理出牌,一点儿都不再像从前一样,凡从某人那儿受一点点_C_J_就会立马涌起惊涛骇làng。
海面仍旧是风平làng静,无波无澜。
在薛纪良等局外人看来,那天就是相当普通的一天,喻熹也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喻熹看着嬉皮笑脸的薛纪良,他自我暗示:对,我什么决定都没做过,我早上就是去跑了个步,然后,然后就是现在跟室友们一起去上课。
后来喻熹在他疯狂的自我暗示下,当时连他自己都觉得,那天只不过将是他生命中相当沉闷和平凡的一天。
......
他们三人抱着书,并排走着,周镜钟很晦涩的讲了一个荤段子,薛纪良扶了扶眼镜框,笑得一脸嘿嘿嘿我懂,喻熹默默地迈大步子准备跟他俩拉开距离,才走了两步就被薛纪良给用力拽了回去。
“对了,差点忘了件事,娘希匹!现在我要宣布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命令!”薛纪良突然满脸惊慌的说道,说完他又陷入了沉默。
周镜钟急了:“说A,啥?”
喻熹也等着他的下文,提示道:“快说,再不说就要到教室了。”
薛纪良跟挤牙膏似的,咬牙道:“从今天起,我的手机号、微信、QQ、微博、贴吧、ins、脸书、推特等等的,一切社jiāo平台的账号,对,还有游戏账号,你们都别给任何一个人。”
周镜钟听完后一扬眉,“你整什么玩意儿呢?你那些账号是国家机密A?”
喻熹抿zhui扶额,“你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黑社会组织?”
“唉,这事儿你们就甭管了,照我说的坚决保密就行,我回头还得跟老王jiāo代一声!”
“到底什么事儿A,嗳,你不先说清楚,我回头就把你的那些个账号,通通P在一起,挂朋友圈里。不,挂在学校贴吧寻人jiāo友的帖子里。”
“老周,厉害厉害!”
“你敢!唉,不是,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欸欸欸,进教室了,我占位子,下课了再跟你们说!”薛纪良抬tui就往教室里冲,躲避追问。
喻熹和周镜钟对视了一眼,示意对方这事儿不简单A。
回头二位包大人又一起重复沉吟道:“嗯...不简单!”
就这样,薛纪良先冲进教室占了一排位置,喻熹和周镜钟在后边并排慢慢地走进教室。
这节课是席澍清的民法课。
不光只是在课后,在课前也会有很多同学把席澍清团团围住,以nv生居多,问什么问题的都有,包括但不限于民法学科的问题,理论和实务相关的都有。
这种事向来都是这样,只要她们之中有一个人开了个头,问了关于别的学科的问题,并且席澍清还耐心的解答了,其他人就都会收到信号,纷纷放心大胆的开始问。
也不知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喻熹和周镜钟从第二排的空位中穿行,他们斜视水泄不通的讲台周围,见怪不怪。
到大学了,自由了很多。很多nv生终于可以抛开中学时代的思想包袱,学化妆,jīng心的打扮自己。爱美之心嘛,人皆有之,完全可以理解。
但喻熹总会觉得讲台周围的那群nv生,搞得也太显眼了,像争奇斗Yan一般,打扮得恐怕比去见她们的男朋友还要jīng细。
她们一个个都化着jīng致的妆容,穿D着jīng心搭过的_fu饰,喷着或浓或淡的香水。花一般的脸庞青chūn洋溢,或腼腆或热切,可能都期待着中间的男人能多关注或多看几眼她们。
而席澍清永远是一副温和有礼、儒雅博学的正经脸,他对她们从不越雷池半步,也从不打趣嬉笑。
对于她们提出的各种问题,他能回答的就回答,一旦涉及私事,不管适不适He回答,他都只是笑着开口说抱歉,然后不着痕迹的把问题挡回去。
喻熹依旧是面无表情,他拿着考勤册站在讲台的一侧,抬手看表,打算在上课时准点点名。
席澍清的目光扫到喻熹的身影,他也抬手看了看表,围绕在他周围的学生还是很知趣的,她们也知道要上课了,纷纷回到原位上。
喻熹神色恬淡,他一个个点,也不抬头,听到“到”后就打钩,很快就点完了。
全勤,他在到勤率那一栏潇洒的写了个100%,然后走向席澍清,把考勤册递给他签名,席澍清接过,看着那个一笔连成的数字,脸上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熟练准确的在授课教师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册子关上还给喻熹。
他们俩一句话也没说,这tao动作却像已经重复过千百次了,透露着一种不可描述的默契_gan。
谁知道他们俩都在想什么呢。
喻熹走向席澍清的时候心中只有绞痛_gan。
席澍清面上无风不起làng,但心中已是狂风大作。
一切还是一如往常,席澍清专心授课,喻熹认真听课。
仿佛早晨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课间的时候,薛纪良站起来伸了个懒yao,他向后扭动脖子,视线不经意的扫到后门处,紧接着唰的一下就坐下了,坐的还特别僵硬,像活生生的见了鬼。
他坐下后,低着头,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的动作把坐在一旁的喻熹惊了一下,喻熹看他受惊不浅的模样,安抚似的伸手晃了晃他的脑袋,“怎么了?魂丢了?”
薛纪良把喻熹的手拍开,皱眉小声说道:“真他_M的见鬼了。”
喻熹看着薛纪良极度忸怩不自然的样子,思忖了片刻,往后望了一眼,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们班就50个人,这课是小班教学,就他们一个班,同班同学他还能不脸熟?
坐在后排靠门的位置,有一个像是来蹭课的nv生,披着黑发,打扮得一gu嘻哈中x风,画着一字眉,五官倒不狂放,还挺秀气,身材中等,应该是个比较豪慡的妹子。
那个妹子看着喻熹正在看她,她痞里痞气的冲他笑了一下,还向他大幅的挥了挥手。
喻熹赶紧转过头,心想这也笑得太不客气了吧。
他暗自啧*,这款不是他的菜。
如此看来......看薛纪良的模样,那他俩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啰。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薛纪良同学,拒不jiāo代的话,等着大刑伺候。”他也不直接说,而是拿起手机在群里@薛纪良,打字,发送。
王铭和周镜钟正在玩手机,秒回,都打了几个问号。
喻熹:在教室可能不方便说,回去让薛薛亲自jiāo代[jian笑]
周镜钟:瓜?
喻熹:应该是
王铭:[jian笑]
周镜钟:[jian笑]
这课间的小ca曲就这么过去了。
下半节课席澍清讲习题,时间也过得很快,他的时间卡得很好,讲完了正好剩下十分钟用来答疑。
这堂习题课只有个把人还有一点小疑问,席澍清解答完后,看剩余的时间还比较充裕,于是就围绕着教室转了一圈,他还抽了几个同学的习题册查看,但他也不针对x的做评价。
在离下课还剩三分钟的时候,他转回讲台上。
喻熹暗自松了一口气,要下课了,这节课他没点他,一切都波澜不惊。
他心想,以后那就都这样吧......
喻熹还没来得及想完,席澍清的高亮的声音就传来了,“请同学们稍安勿躁。下课之前我最后再说几句,我刚刚走了一圈,随机翻看了几位同学的习题册,我发现同学们似乎都没有按照我之前讲过的使用方法去使用这本习题册。”
“恕我直言,你们这样做,对理论知识熟练掌握和运用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席澍清的语气隐有不满之意,他的话音刚落下,下课前异常躁动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了。
“这样吧,你们要是认为我之前没把方法讲清楚,为了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你们派个代表,一会儿跟我回办公室,好好的再学习一遍这本题册的使用方法。”
“然后呢,让代表回来给你们详细的讲讲。我们做一个样品出来,顺便也可以供大家传阅参考学习。”
席澍清似乎没有多责备的意思,马虎的同学们都松了口气,个个都像小jī啄米,连连点头,他们当然觉得这主意好。
有人带头出声了,“老师,就让学委去吧?”
“或者班长去,都行。”
“对对对,选个班委去。”
同学们议论纷纷,毕竟站着说话不yao疼。情理之中的事,左右不过就班长和学委两个人中选一个去呗。
喻熹闭上眼,心情复杂。
自己挖坑自己跳,大写的作死,把这破帽子还给陈琚算了。
当时怎么就头脑发热使劲儿的给自己刨坑呢。
他无力的扯了扯薛纪良,指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薛纪良其实自己也打着小算盘,他明明不想跟席澍清多接触,但还是破天荒的,唰的一下起立,“老师,我毛遂自荐!我愿意去!”
喻熹暗喜,心中_gan叹,真是好兄弟心有灵犀A,他还没开口呢,薛纪良就会意了。
“嗯,好。”席澍清颔首,又似是不经意的说:“这样吧,你和班长都来,双保险。好了,下课。”
什么?
你和班长都来?班长?
喻熹懵住,他鼓起腮帮子,一口气硬是没吐出来,很有点绝望。
由于席澍清今儿相当于是变相的发了点小脾气,一下课班上的同学们就作鸟shòu散,一眨眼教室除了他们三人就没别的人影儿了。
席澍清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他慢慢的收拾教案,关闭投影仪。
喻熹shen呼xi,T整思绪。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席澍清领着他们二人走出教学楼,穿过林*小道,走进办公楼。
薛纪良频频的往后瞄,像做贼一样,生怕后边有人跟着自己。
而喻熹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随机应变。
三人各怀心思。
等进了席澍清的办公室,薛纪良大吁长气,仿若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这才回神想正事,“席老师,您先看我的题册吧!”
他只想赶紧搞完赶紧回家。
喻熹一惊,他正想开口,结果被薛纪良抢先说了,他也想先搞完赶紧走。
席澍清放下教案,坐在办公桌后,接过薛纪良给他递的册子,开始翻看。
薛纪良的作业能有什么问题,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他一来是个学霸,二来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席澍清讲过的那点要求他难道会记不清?不可能的。
果然,不过只用了几分钟,席澍清不仅认真的翻看完了,还做的简短的点评,他直接说了句,“你这就是范本作业,很不错。”
薛纪良终于听到席澍清表扬他了,他一高兴,接过册子就欢neng地说:“谢谢席老师的夸奖!我会回去给同学们讲清楚题册的使用方法的!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余的事...那我就先走了!席老师再见!”
“嗯。”席澍清看他一副着急想走的样子,也不挽留。
薛纪良转身给喻熹做了一个“你加油”的口型就火急火燎的溜号了。
这下办公室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室nei的气氛突然变得非常尴尬。
喻熹无奈,只好主动走近席澍清,把自己的题册递给他。
席澍清接过,一言不发,从第一页开始翻阅。
有用红笔改错,有抄写跟选项相关联的法条,有总结知识点,有反思做错题的原因,主观题也有动笔把答案一字一句的写上去写完整。
没有敷衍,看得出态度很端正,严格执行了他的要求。很难挑出问题,也可以说是范本作业。
喻熹站在一旁注视席澍清翻动着书页,他好像也并没有流露出不满意的样子。
喻熹心想,从小到大,读了这么多年书,可能就席澍清布置的作业他是以绝对认真的态度对待的吧。
他倒是想看看席澍清能挑出什么问题来。
结果......
“这题做错了为什么没在右栏写出做错的原因?”
没过一会儿喻熹就被打脸了,因为席澍清还是挑出了一个小问题。
他又站近了一点,低头一看,那题还真没写。
哑口无言。
还真是百密一疏A。
“我随手一翻就知道你有哪些知识点掌握得不够好。这题你没写出为什么做错了,其实_geng本就不是忘记了,而是你没理解D选项这个答案所涉及到的法条。”
喻熹抿zhui,细想确实是的,席澍清一针见血。
“对胎儿利益的保护是《民法总则》新增的nei容,我上课时重点讲过,照理说这题是不应该做错的。”
喻熹皱眉,忍不住了,“老师,这题里还涉及到法定继承的问题,我还是有点理解不了。”
法定继承是继承法中必讲的重点nei容,其他学科一般只搭带着做少许关联x的讲解。
席澍清终于听到喻熹开口了,他轻轻一笑,“这是我讲过的题,你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不单独来问我?”
喻熹撇zhui,声音有点怂,“不敢。”
“究竟是不敢还是懒?”
喻熹翻了个白眼,坚决不承认其实就是他懒。
席澍清也不恼,开始慢慢地又给喻熹讲了一遍那道他做错的题。
他的语气愈来愈和缓,“这题呢,也确实是有一定的难度,因为这是我自己出的一道题。你选了B选项,来,我们再来看一遍题目中的小案例,遗腹子......”
喻熹抛却杂念,连忙聚jīng会神的听着。
席澍清边讲边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喻熹,喻熹边听边时不时的点头,顺便跟他用眼神jiāo流jiāo流。
像严师和高徒在jiāo流,室nei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又很和谐了。
席澍清的解题思路很清晰,他不光只给喻熹讲了他选错的那个选项,还把其它的三个选项以及题目中所涉及到的法条背后的法理逻辑和背景也讲了,顺带着又复习了一遍关于胎儿利益保护制度的知识点,可谓是讲得非常的透彻全面。
“现在能理解了吧?听懂了吧?”席澍清放下册子,抬头看着喻熹。
喻熹重重点头,“懂了。”
“好。”席澍清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抬手拿了几张手边的A4打印纸,又淡淡地说道:“题做错了,得罚你抄法条。你就把D选项所考察到的民总第十六条抄个...几十遍吧。”
喻熹一双眼儿睁得老大,他neng口而出,“什么?几十遍?”
十遍就已经够多了,他最讨厌抄抄写写。
他这是在故意整他吧。
“嗯,至少要抄满这整张纸。”席澍清一脸平静,扬了扬手中的A4白纸。
喻熹抿唇皱眉,满脸不_fu,但他又不能忤逆老师。
他最终只是撇了撇zhui。
无奈,抄吧。谁让他是高高在上的老师而他只是他的学生呢。
喻熹接过纸,拿起笔和法条,准备走到办公前的另一张椅子边坐下抄。
不料,他还没迈开tui,席澍清就一把拉住他。
喻熹还没来得及反应,席澍清顺势就一把把他拽进自己的怀里。
喻熹突然间失去了平衡,一步踉跄,一下子跌坐在席澍清的大tui上,趴在他的Xiong膛前。
席澍清坐的办公椅是可以活动的,而此时此刻,他坐得稳如泰山,椅子受力竟然都没滑动一下。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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