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九岁的时候,封白十一岁。
初中与小学将两个形影不离的好友分离开来,逐渐繁忙的学业让封白无力抽身,两人之间的联系逐渐淡了下来,自然而然地,萧厉的生活中有了更多的人……而徐子宴,就在其中。
那时候他们还小,彼此间只有单纯到透明的友谊,加上同龄人之间的话题总是更多一些……加上叛逆期一到,萧厉彻底无心学业,放着作业不写跟同学跑到外头去打篮球,这一疯就是一整天,什么也顾不得。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是真的铁,铁到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萧厉见谁都这么介绍:小徐是我哥们儿!好兄弟!我罩着的,你们谁也别想动他。
或许是因为行事太过嚣张,他终于是被年纪大的不良少年盯上了,午休被人堵在厕所的隔间里,四五个高年级生把门一锁,谁也进不来。
萧厉承认他那时候是有些怕的,毕竟午休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别的不说,光是揍他一顿足够。
后来还是许久不曾联系的封白不知怎么的弄开了反锁的门,身后还跟着那几个高年级的班主任……那时候萧厉没意识到对方这么做会得罪多少人,以至于封白在中考前被堵着揍了一顿,发了三天的高烧。
而那一天,他还跟着徐子宴在操场上疯玩。
萧厉知道这件事是在许多年以后了,当年那个被老师带走的高年级之一成为了他在国外的同学——而更凑巧的是,他们还都记得这事儿。
“你那个兄弟可真够爷们,当年堵你的那波人几乎是学校里的孩子王,那小子一告状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在中考前夕还被抓着打了一顿……唉,现在想来也是太幼稚了,如果你们还有联系的话,记得替我给他道歉。”
“……”
后来萧厉再也没跟那人说过话。
……
糖醋排骨、京酱肉丝、红烧肉、番茄炒蛋……
封白拍了拍手,赖在萧厉抚摸下的黑猫翻了个身,嗖的一下窜了过来,停在他的脚边咪咪直叫。将自制的猫粮放在地上,封白抬头看了萧厉一眼,提醒道:“吃饭了。”
后者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只感觉屁股底下的椅子长满了刺,怎么坐怎么不舒坦。封白顺手将一块红烧肉夹到对方的碗里:“这顿算是接风宴了,最近诊所经费紧张,自己做会划算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些都是你喜欢的菜吧?还是说你口味变了?”
“……没有。”萧厉勉qiáng扯出一个笑容,语气中不乏慌乱:“几年不见,白哥你手艺见长啊……呃,有jiāo什么男女朋友吗?”话一出口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封白垂下眼睛,淡然道:“一只猫已经够吃开销的了。”
闻言,光顾着吃饭的黑猫像是听懂了似得,喵喵的唤了一声。
萧厉的目光有些触动:“……它叫什么名字?”
“公爵。”封白说:“本来觉得黑猫都差不多,后来发现还是不一样的,于是改名了。”
至于这只猫之前叫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当年萧厉遇见的那只凯利早在他们高中时期便寿终正寝,大限将至的那几日,明明连站立都显得困难了,却还是在封白回家之前从阳台跑了出去……从此,不见踪影。
那时候的萧厉坚信凯利没有死,它还会回来的……直到一年年过去,当年的那份执念与坚持被现实打磨的丝毫不剩,只剩下无尽的感慨:“我以为你不会再养猫了。”
“本来没那个打算,这是朋友生日时送的,不好拒绝。”封白说着,挑了一口饭送进嘴里:“加上那家伙真的很烦,就养起来了。”
“……嗯。”萧厉把肉丝裹在饼子里,夹葱的时候不知怎的手有点抖,试了几次没能成功:“那什么……你过得怎么样?”
看着他的举动,封白的嘴角划过一丝浅笑:“挺好的,诊所生意不错,只是这两天放假休息,周一还要去上班。”
他当年拒绝了国外大学的邀请,执意在本地发展,却也不愿去正儿八经的大医院,变卖父母留下的房产开了个私人诊所……封白的这番举动在旁人眼里许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可萧厉清楚,对方之所以会这么选择,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他。
世界上从没有什么事情会是理所当然的,对方十几年来的维护与付出,以前看来或许只是哥们儿般地友情,但如今发生了那档子事……就有点不一样了。
将没夹葱的卷饼吞下肚,萧厉突然心虚的要命,他一边用筷子拨拉着碗里的米粒,一边犹豫着开口:“那什么……我们……”
他想说我们要不要jiāo往试试,可又转念一想,人封白未必是同性恋啊,万一不是呢,自己这不是火上浇油嘛。但真要是直的,被自己上过之后还能这样坦然自若的jiāo流……也不怪萧厉想得多了,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不过由于前车之鉴结束的太过惨烈,萧厉还没能彻底将自己抽身出来,近期时间内他不想去爱任何人。
封白推了推眼镜,像是早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一般,理所当然的接过了话头:“我们是朋友。”
“……”
萧厉的嘴巴张合了几次,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却看不懂那黑色之下掩藏的情绪……封白没有逃避的直视着自己,眸色yīnyīn沉沉的,无悲亦无喜。
这个人从小便是这样……仿佛天崩地裂都能泰然自若,正是这份自信与气度,让萧厉无法自制的对其产生崇拜……对比之余,又难免有些自卑。
或许正如对方所说,徐子宴成家的消息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不过二十二岁就已订了婚,听说妻子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这金guī婿当得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了,倒也应了他曾经的愿望——
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相比之下,为了他而修改志愿的自己真的是……蠢的可以。
萧厉胸口憋闷的很,突然就有些厌倦了,什么狗屁的爱情,到最后来不过是作人嫁衣,如今想起简直就是一个狗血而荒唐的悲剧电影,结局心塞的令人发狂,主演还特么就是自己。
还是当兄弟好,怎么着都不会一拍两散……也不会闹成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
“嗯,我们是朋友,好哥们儿……”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白哥还是你好,我知道你从小就照顾我……这、这一回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喝多了,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跟徐子宴弄错的……”
“我知道。”
“所、所以白哥,我能在你这儿住下吗?我想等……过段时间,再回家,我会跟家里人说的。”
“……好啊,想住多久住多久。”封白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不过条件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绝jiāo。”
萧厉纳闷的眨了眨眼,有些没搞懂对方话中的含义,却也挑不出什么不对,于是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