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忻比常今想象的要年轻很多,穿着一件兜帽衫,一脑袋的卷毛,比起新晋导演这个名号,更像是个刚刚走出校园的秀气的大学生。
郑忻推推无框的黑眼镜:“脱吧。”
常今:???
为什么这话说的这么像bī良为娼的恶少啊???而且!为什么闻枝北坐在郑忻的旁边???刚才在厕所里,他还意味深长的说:“你是来面试的?那我们一会儿见。”
原来指的是这种见面吗?!
常今脱下外套。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上面的口子松松地解开两颗,衣摆从裤腰里拽出一截,非常常见的打扮。可是耐不住他身材好啊,腕线过档,头小脸小,硬生生穿出了一股模特范。他的发尾有点长了,胡乱地支在衬衫领子上,再加上清冷的长相,整个人有点不真实感。
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像是个小说里的插图。
接下来还脱不脱呢?这得看导演的要求。有的戏里只需要背影出镜,有的还有luǒ戏,半luǒ戏,chuáng戏。后者对身材和姿态的要求更高,一般在面试的时候都需要看替身演员的luǒ体的。
从海报上写的“皮肤不能有疤痕”等要求来看,常今觉得这戏是后者。
他的手放在衬衫的扣子上,忍不住朝闻枝北看了一眼。这一眼很快,快到别人觉得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
闻枝北端正地坐着,用手上的笔敲了敲郑忻的手背。
郑忻:“先等一下。” 常今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郑忻“哗啦啦”地翻剧本,有点粗bào地扯出一页,示意身边坐着的助理递给常今:“你看看这个。”
常今接过来。是一页写满了台词的打印纸,应该是剧本。最下面的四行用马克笔重重地画了横线。
郑忻:“给你三分钟,你揣摩一下,看看B的戏份怎么演。”
常今懵bī了。
我就是个替身,怎么还要演戏了呢?替身不是只用头部以下的部位就行了么,怎么还有台词?常今的内心第二次开始怀疑自己:我确实是走错面试房间了吧?
郑忻已经开始计时了。还是旁边的女助理看不过去,很温和地提醒:“这个B角是男主的第二人格。我们这个片子全部实景实物拍摄,所以后期会出现男主和第二人格同框的画面。”她猜常今没有看过原著小说,于是进一步解释:“男主的第二人格不仅会分化出来,而且会通过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意识,所以我们也要看一下替身对于这个角色的解读和理解。”
这都什么奇幻网络剧。时间过去一分钟了,他抓紧看剧本:
男主:我没有送他那把剪刀,我也不知道剪刀怎么会出现在他的chuáng头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状若疯狂)
灯光渐暗。镜子的另一面出现了B的身影。
男主:你是谁,你是另一个我吗?
B:(欲近不近)
男主:是你做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把我拖进这深渊里。你一直在黑暗里凝视着我,一直要打败我,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走近镜子,想要把另一个自己拖出来)
B:(勇敢回望,视死如归)
女助理:“时间到了。”
常今双目呆滞。写这剧本的是个人才,导演也是个人才。谁能告诉我怎么用一个背影演出视死如归?在背上刻“视死如归”四个大字么?
郑忻:“开始你的表演。”
常今想了想,从角落里拖出一把椅子。因为腰伤和自己的习惯,他不管是站是坐,一直都是很挺拔的,像颗小白杨。闻枝北和他认识相处的那几年里,就从没见过他耸脖子弓背的时候。
可是此刻常今低着头,肩胛骨透过衬衫立着,像两个小小的翅膀。他维持着这一个姿势,微微侧着耳朵,像是在听什么人说话。下一秒,他坐直了,圆润的后脑勺正对着闻枝北。
闻枝北看着他的脑袋越仰越高,然后定住了,极其小幅度地歪了一下,打招呼一样。
那黑色的发尾聚成一小团,在雪白的衬衫领子上蹭了蹭。
女助理:“ok。”
郑忻疯狂抖腿:“唔。闻枝北,你觉得怎么样?”
常今也去看闻枝北。他还是那副样子,冷静淡定,就跟不认识自己一样。
切。常今心里吐槽:装什么霸道总裁。哦,不,想想闻枝北的身家,人家确实是总裁。切,装什么霸道男子。
闻枝北:“你看过原著么?”
“没有。”常今心想,凉了,我果然是演错了。
郑忻有点意外。他不太喜欢常今的表演方式,太粗糙,又太模糊,既没有表演专业的jīng准,又没有野路子出身的直击人心的震撼力。可是他舍不得常今的这一身皮肉,皮相是其次,反正也不露脸,但是骨相太好了。
原著里男主就是个清瘦禁欲,因为深受封建家族的迫害,把欲望都藏在心里从而催发了第二个人格的美少年。
郑忻的想象里,男主应该是个外表清丽端方,既冷淡又有独特的吸引力的人。刚才常今脱下外套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书里的男主走出来了。
所以他才让常今表演一下,想看看对方的肢体表达能力。可是结果不太好,他一犹豫,就开始qiáng迫症发作,不停地抖腿,跟触电似的。
但是闻枝北的话提醒了他。
常今没看过小说。对啊,他还缺少理解,还没有经过打磨,仅仅是一页剧本能看出个什么东西。只凭一个三分钟表演就错过了这么好的替身演员,太可惜了。
“回去看看原著。” 郑忻说:“我的剧组里,哪怕是个替身,也要知道我想拍什么想表达什么,不要想着你站那不动就糊弄过去了,那不可能。”
所以就这么通过了。
常今出来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阵失望的叹息。
常今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有种走在街上,莫名其妙地被彩票砸中的茫然。余光瞥见闻枝北,想了想还是追上去:“闻……枝北。”
这么全名全姓地喊有点别扭。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喊的来着?枝北?不对,小北?不对。
阿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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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混混事件之后,常今和闻枝北把徐枣堵在了宿舍里。他猜是徐枣不服上次挨打,故意找了人来整自己的。
徐枣一米七四的小个子缩成个没脖子鹌鹑,瑟瑟发抖:“不是我啊,真的真的不是我。”他哭丧着脸:“我都见识过你的身手了,哪还敢自讨没趣啊。你看,我连我们老乡群都退了,发誓要和那群狐朋狗友,游手好闲的人划清界限!以后我就跟着你们混啦。”
“跟我们混?”
“对啊,你一出手,我就知道是正宗的中国功夫,这气派,嘿,绝了。不瞒你说,我天天跟着那群人出去混酒,挺没意思的,就一群人侃大山,胡chuī牛皮,我早烦了。以后,我就跟着你练武,我拜你当师傅!”
常今:“可拉倒吧。”
人还真不是徐枣找的,就是外面的小混混看闻枝北一身名牌,想趁机勒索。
常今一个正儿八经的穷二代,生平认识的牌子除了阿迪耐克安踏李宁,就是香奈儿和LV,当然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乘以二都比不过闻枝北的一双球鞋贵。
他想,闻枝北要是那么有钱,gān嘛还来这么个(貌似)皮毛公司的地方当练习生啊?每天起早贪黑的,睡觉都得半侧着,腿都伸不直,图好玩吗?
徐枣:“就算不是富二代吧,也绝bī是个有钱人,很有钱!”此刻闻枝北不在,他就拉着常今看桌子上放的闻枝北的瓶瓶罐罐。
“看见这个没?驴牌的!还有这个,我的妈,澳大利亚进口货,上面写的什么玩意儿我都看不懂。还有这瓶洗面奶,啧,人都用洗面奶的,哪像你,一个肥皂洗完脸了洗手,糙不糙。” 常今眼花缭乱的,小瓶子上面都是鬼画符,连是洗脸的还是洗头的都不写清楚。
你说这要是用叉劈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