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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名字叫龚颖的gān练女人,是在应以然吃早餐的时候出现的,她手里还拿着一份合同,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抖了抖手里面的纸张开始说合同的事情,直接的吓人。
“等一下。”
应以然打断了她的话:
“公事的话,你们难道没有个办公的场所谈吗?”
于是一个小时后,她们两个人坐在了旭日文化的会客室里面。
旭日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实际上就是一家娱乐经纪公司,现在的当家做主的人是应以然的舅舅徐阳,所说这家公司是独立于徐氏之外的,但毕竟是一家人,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后台让旭日文化在圈子里面拥有别家公司所拿不到的好资源和资金底气,目前在圈内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和应氏主要产业在实业方面不同,徐氏是近十年以来借着互联网时代的东风发展最为迅速的企业,应以然的外祖父本身就是个是富二代,在上一辈是房地产商,他在美国攻读了计算机专业,回国就成了早期涉足互联网业的资本家,发展到今天,徐氏基本在线上的各个方面都参了一脚,占有一席之地。
互联网让这个世界发生了迅速而巨大的改变,在应以然刚出生的时候,徐家还远远的比不上应家,需要仰仗着应家在合作方面的关系才能在市场上有足够的竞争力,以至于应以然出生的事情徐家敢怒都不敢言,化gān戈为玉帛这种话听了也要将气忍下去。
到了应以然小学快毕业,徐氏的互联网产业仿佛山坡上滚雪球一般,人都不用费力推就开始越滚越大,加上应以然的外祖父从政的弟弟升了官,关系套关系,该应家开始反过来仰仗徐家了,徐家终于扬眉吐气,动了动手指,二话不说就断开了和应家有关的所有合作通道,暗地还扶持了几个有点竞争力的中小型实业。
这件事除了刚刚接任应氏不久一时焦头烂额的应安阳,就属当年小小的应以然记得最清楚了,那段时间应安阳非常的繁忙,几乎都是住在公司里面的,偶尔见面的时候,都能肉眼可见的看出来脸瘦了。
即便忙,他还是时不时的就让人把她送去外祖父家,也就是徐家。
那段时间,以往一向和蔼外祖父祖母,却每每都拒绝让她留宿,甚至因为她去的太过频繁,应家的意思表现的太明显,老人后面几乎都不露面,只是吩咐保姆抱她去书房里面自己玩,完全不理会她的存在。
回到应家,当时还没有和应安阳离婚的应夫人,就会在没什么人的时候狠狠的嘲讽她是没人要的私生女,连这种时候需要帮忙都搭不上桥,两边都不愿意要的垃圾。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直到徐家发泄过了怒火,和应家公司所有经济上的牵连全部断掉为止。
而关于应以然,算是徐家唯一仁慈的部分,还能每年chūn节期间去徐家大宅吃一顿饭。这唯一能让应家扯上的联系,让应安阳窥伺了十几年。
后来应以然的哥哥告诉应以然,那次应家丢掉了好几个正在竞标的项目,原料供应商跑掉,导致资金链差点断掉,元气大伤,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
长大后的应以然理解他们的做法,应安阳把她送去徐家不过是想要徐家看在孩子的情份上收手,但徐家认为自己女儿不能白白被欺负,这个孩子本来也不是大家想要的,休想应家借这个孩子做筏子让徐家心软,没准看到应以然他们心里的气更多,毕竟她的出生是最难看的部分。
无论这群大人的理由多有充分,还是他们做的决定是出于的理智,对于应以然来说都不重要,从那之后,她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是应家还是徐家,自己都是不受欢迎的,她的存在,一开始就被打上了耻rǔ的烙印。
一个人的成长总是在于经历,小孩子突然长大其实真的无关于年龄。
此刻应安然坐在旭日文化的会客厅里面,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和龚颖两个人,她没忍住笑了。
她是应安阳试图拉近和徐家关系的棋子,这么多年还没有变。
龚颖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一脸公事公办的重新掏出了那份文件:
“徐总吩咐过,应小姐是组建个人的工作室,有充分的自主权,应总也会派人过来全权代理,基本是只是挂名在旭日旗下,我虽然名义上是你的经纪人,但主要工作在于帮你接洽你需要的资源,至于你的事业规划和具体日程安排,我并不参与。”
怪不得态度如此的生硬,这算什么艺人,上面的人不光不闻不问,甚至有想要抛清楚关系的意图,当家作主的人还是别家来的人,和经纪人没有什么大关系,还要跟着找资源,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如果自己不是那个山芋的话,应以然一定会很同情面前这位看起来gān练jīng明的女士,现在她只能同情自己了。
简单翻了一下文件,是工作室挂名在旭日旗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合约,应以然完全看不进去,她其实也不大懂这种东西,但应该是自己的舅舅放出权限的同时还要防备应安阳作出的一些约束性的东西。
徐家没有不认自己,所以不会拒绝照顾她,但他们防备应家。
或许,自己应该先去见一见徐阳,应以然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个时候见,估计徐阳和应安阳都不开心。
她没有签字,和龚颖说要等应安阳那边的人到了再说,其实内心更多的是觉得心不甘情不愿。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还不是自己想要做,好像是被bī着做的,却都谁都不想理她,两边都嫌弃她。
自己也没做错过什么,投胎的运气不好罢了。
离开了旭日,心情极差的应以然,订了一家高级餐厅的包房,然后分别打电话给易喜和许念:
“逃课的逃课,逃排练的逃排练,吃饭去。”
易喜和许念能吃这种大餐,全看应以然心情,应以然心情不好就会努力的想要花应安阳的钱。
这家私家菜馆大厨来自cháo州,据说手艺相当不错,这家店经常接待名人显贵,私密性极高,如果不是拿着应以然哥哥应琦的名号,应以然这个只有名头的大小姐都订不到位置。
服务员受过良好训练,虽说一般接待的都是豪车接送衣冠楚楚的贵人们,见到三个穿T恤牛仔裤打车来的女孩子,也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神情,但如果她一直在包房内接待估计可能也就兜不住脸上的表情了,看着桌上菜消失的速度,简直就像日军扫dàng,这应以然不禁庆幸自己一次性多点了点,不用在丢人的喊人进来加菜。
“你是多饿……”
“……我……嗯,昨中午吃过一直到现在……”
易喜láng吞虎咽吃相láng籍,另两个人都不想问她为什么不吃饭,不用问其实也知道,不是去打工了,就是抱着吉他一整晚。
“诶诶!给我留块!”
这种高级餐厅就是盘大菜少,眼看着一盘五块排骨马上就剩了最后一块,许念也顾不上自己少女偶像的包袱,上手就开始抢。
这种氛围下三个人吃饱喝足也不到半个小时,话说等上菜还等了四十分钟呢……
易喜是饿了太久,而许念作为少女偶像,每天跳舞加上体能训练还要练打鼓,食量想小都不可能,桌上十几个盘子加几个笼屉,gāngān净净,连雕花的萝卜都没了……
“许念你今天竟然穿的这么素!”
吃饱了易喜这才有心思关注一下自己的小伙伴,一眼就被许念不同以往的风格震惊了。
“没想到你这么好看!”
“什么鬼!我一直都很好看好吗!”
没有了粉红色或者碎花裙也没有了那些蕾丝边和闪亮亮的装饰品,只穿着黑T恤和破dòng牛仔裤的许念,看起来真的十分的清慡,她本身一米七二的身高和有着深刻五官的御姐颜就不适合什么公主裙。
“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应以然举杯和易喜庆祝了一下,终于不用在辣眼睛了,不然每天看着许念都好比看着伏地魔穿围裙一样难过。
“哎,你们都不懂我。”
许念对这种反应很伤心,
“还不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学校里找我的粉红色口罩和蝴蝶结小布鞋,害得我都不敢穿小裙子了,最伤心的不是要远离我的小公主生活,最伤心的是,你们所有人今天见到我都是这么说!你们都不懂我的少女心!”
许念拍桌子愤起,易喜笑的没心没肺。
这样扯皮扯了半天,应以然心情平和了不少,她们才终于开始聊正题了:
“有了工作室不是有自主权不是很好吗?”
“但是我爸爸大概会派人管着我。”
“所以他会gān涉你什么吗?”
“大概……”
应以然想了想:
“可能会希望我迅速红?”
“……”
面对两个沉默的人,应以然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有想过进入娱乐圈,也不想红不想当什么明星。本来我只是想要玩一玩才做乐队,你们也知道的,我爸爸可能只是想赶紧让我红,能够在公司说的上话,帮他拉下徐氏关系,不会有长远打算。”
“知道是知道啦,不过真的很心酸,不想红的被bī着捧,想红的求都求不上……”
“不一样啊,他说出体验生活四个字,意思就是只让我在里面溜达一圈,他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估计就会要求我退圈结婚。”
话说的有些惆怅,不过很快她就打起了jīng神:
“不过也没拒绝嘛,反正都要进圈,红的总比凉的过的好。我爸爸大概会主动曝光主唱的身份bī我,现在至少乖乖的,还能自己多安排点什么,jiāo给公司至少是公事公办,既然做了决定,我不打算对不起自己。”
“所以呢?”
“毕竟是我自己的人生,尽量为自己多争取一些东西喽。”
听到这句话,易喜终于抬起头:
“那我有工作了是吗?”
“没错,而且是很重要的工作,我决定工作室以你的名字命名。”
“哈?什么意思?”
这个决定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易喜都难得的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作为艺人我不能完全自主的话,我们的工作室至少可以自主,我打算做一个独立的音乐工作室而不是艺人工作室,把我和工作室分开,工作室就是做该做的事情。今天的合同我看了,没有签,在签之前,我们先计划好怎么办。工作室以易喜的名义开,主导也在易喜,建立一个独立的音乐工作室,我只是一个独立艺人。这样即使我退圈了,工作室也能一直在,我也算多个退路。”
“你是不是太悲观了,还没开始就想着跑路了。”
许念看起来有些担忧,应以然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你在圈子里呆了两年了,比我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
应以然的情况,许念和易喜知道个七七八八,唯一不清楚的只是她和徐家的真实关系,以为只是应安阳生意场上的事,所以听到她工作室挂在了旭日下面,许念觉得有些迷:
“你家和旭日公司很熟吗?我怎么听说旭日的艺人都不接应氏的代言的?”
“……有点关系,也确实不大好,不过对我来说不影响。”
见她不想说,许念也就没有接着问,又灌下一杯茶揉了揉肚子:
“算了,旭日毕竟是个大公司,背靠着大树好乘凉,不过我是只能听听你们的计划了,我可能终于要忙起来了,我们团挑了五个人出来要建一个风格和本团完全不同的分队,我今天刚收到通知,所以后天就要出国集训准备分队出道,估计这段时间电话都不能常用了。”
“算是熬出头了吗?”
“希望吧。”
许念并没有抱多少希望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颓废:
“死马当活马医呗,总要先做做看。”
“怎么今天才通知你,后天就走好急啊。”
“……”
许念的表情看起来更加难过了,盯着发问的两个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
“因为昨天晚巧遇我们分队制作人的时候就穿的这身,他说以前都没发现我长这样,光注意蝴蝶结了,这么乍一看才觉得我不错,今天就把我加进名单了……”
“噗嗤——”
“相信我,你要是远离你的小裙子蝴蝶结,安静的站那里少说话,你肯定早就凭着脸红了。”
“……我去上厕所。”
许念的背影仿佛带着一团yīn郁的乌云。
“我们是不是应该安慰她一下,毕竟她那么想当小公主。”
“……算了吧,万一她听了我们的安慰还是觉得粉红色好换回去怎么办。”
明显两个人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五分钟许念就回来了,脸上一扫刚刚郁闷,可以用兴高采烈容光焕发来形容。
“你们猜我刚刚看到谁啦!”
“……这里碰到名人很正常,影帝还是天王。”
应以然不大理解,毕竟已经在娱乐圈里给各种大佬们在晚会当过背景板的,又不是没见过,看到谁能这么兴奋。
“徐依!徐影后!妈呀妈呀女神!刚刚我回来正好看到她进了隔壁!天啊!女神就在我们隔壁!”
“真的吗?真的吗?”
易喜也顿时激动了起来:
“最近好幸运,昨天刚看过发布会,今天又偶遇了……”
应以然抿了抿嘴唇:
“下午有事,我们该走了。”
钱包里面有两张信用卡,应以然少有的犹豫了一下,第一次拿出了里面格子的那一张。
钱包里面永远有两张信用卡,放在很方便位置的,是应安阳的副卡,应以然几乎每个月都努力将额度用完。另一张则是那个人在四年前随手给的,大概是因为两个老人都递了过年红包,她没有什么准备就随手将信用卡副卡递给了她,这张卡一直放置在钱夹的最里层,今天算是第一次,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拿出来用了。
用花钱这种方式来报复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人,十分的幼稚,特别是对于不缺钱的人来说,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了,应以然这么想着,突然感觉有些委屈。
许念打车走了,易喜去了公jiāo站,应以然沿着马路缓慢步行,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从酒店刚刚走出来的徐依将自己包的像一个重病患者,她带着帽子墨镜口罩,在炎热的夏天长裤加西装外搭,或许在室外多呆几分钟真的会变成重病患者。
“怎么依依,快上车啊,你不热吗?”
听到人叫,徐依按掉手机,快步上车。
“怎么了,还在外面看上手机了,什么消息这么重要。”
经纪人董闻的调笑,未免没有几分试探的意思,艺人的jiāo友情况是经纪人需要在意的事情,带了徐依有年头了,她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出过差错,但这种没有差错是建立在她身边没有多余的人的情况下,董闻从来没有发觉过她有过恋情或是出乎意料了朋友,这点让他反而更在意,谁知道一旦那种情况出现了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用担心,消费信息而已。”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徐依对着他摇了摇手机,屏幕上确实是这家店的信用卡消费信息,董闻没有注意后面的价格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徐依动了动手指,按灭了屏幕,短信信箱里面躺着两条消费信息,同一家店,前后不过十分钟。她没有怀疑是店家弄错了,早一条的信息是这张信用卡的副卡,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张副卡在现在哪里。
董闻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行程,徐依支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的望向车窗外,一个有点熟悉的在路边慢步的背影一闪而过,恍然间想起来了,那张卡在谁的手上。
还以为陌生的很,没想到,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轻松的认出来,这种感觉让人颇感意外。
“怎么了?”
董闻注意到她望着窗外突然露出的不一样的微妙神色。
顿了顿:
“……没什么,你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