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道,不哭不哭。
花月苓哭着是没声的,他缓了一口气,用正常语气道,我没哭。
梁川啊了一声,每次你疼的时候,都哭着的。
第二天还要给你换眼睛上的布,很làng费呢。
这傻子。
花月苓道,你去把那玉坠当了,管他绫罗绸缎,能给我换百八十个布条。
不当,梁川道,你怎么都是坏毛病,当东西是错的,要挨打。
怎么就是错的?
爹当家里的东西,当完小件当大件,每当一件,奶奶就揍爹一次。
挨打是因为做错事,当东西就是错的。
花月苓也不想陌无双的事了,转过身子将手伸给梁川让他继续揉,和他论理,当东西是要看原因,因为正确的原因当东西,就是对的,因为错的原因当东西,就是错的。
梁川说,不懂。
花月苓教傻子道理,就像你杀人,杀的坏人,那就是对的,杀的是好人,那就是错的。
梁川歪头,官府杀人,是对的,百姓杀人,是错的。
梁川一笑,你讲错喽。
花月苓道,不是,官府要杀好人,那就是错的。
官府就是对的,为什么要做错事?
……
愚民!
花月苓抽回手,不和你讲了,讲不通,睡觉。
梁川打了个哈欠躺回自己的被窝,讲错道理,是错的,讲对道理,就是对的。
花月苓皱眉,感觉自己被一个傻子戏弄了。他躺在chuáng上越想越不对劲儿,最后腿伸出去踹一脚梁川,你起来,我怎么就全都是毛病了?
梁川早晨起来青黑着眼底,要砍柴,要烧水,还要做饭。
他把花月苓拽起来,你起来,不能睡。
花月苓下意识地拿枕下的短刀,却摸了一把空,待缓过神来,才没好气地甩开梁川,你gān什么?
梁川道,我醒了,你也不能睡。
凭什么?
梁川拿湿布子笨拙地给他擦脸,你白天睡够了,晚上就不睡,闹人。
胡说。
好几个晚上了,你天天叫醒我,给我讲道理。
那是白天的时候和你讲不通。
其实不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都是陌无双刺过来的那把剑,倘若再呼吸,就好像能听见有人说,没气了。
然后陌无双说,随意。
睁眼闭眼,能让人出一身冷汗,不敢睡觉,没有睡意,就叫醒地上的人,心跳才能缓下来,觉出几分安稳的生意来。
花月苓拿过湿布子,自己给自己擦,开始反思是不是真的白天睡过了。
可一夜没好睡,白天是真的困。
花月苓还始终躺在chuáng上,就更抵抗不了困意,撑了一会儿,身子向后一瘫,睡回笼觉。
管他呢,他现在既不是魔教护法,也不在无影山庄给陌无双端茶倒水。
闲人一个,爱怎么睡,就怎么睡。
梁川在院子里就看见映在窗户上的影子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彻底平了。
梁川进屋把花月苓推醒。
毕竟大晚上打扰了人家,花月苓未置气,认命地坐起来。
第二次又慢慢放平自己,打算安然地睡。
然后被梁川拽醒。
第三次,又被吵醒了。
花月苓怒道,你是不是骗我,你根本没在院子里。
影子,窗户的影子看见你平了。
哦,花月苓点头,若有所思道,你也不是个全傻的。
他在自己身后垫了个垫子,你出去该忙就去忙,我今日再也不睡了,就这么坐着。
梁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再看见的影子,都是端端正正地坐着。
梁川觉得自己今晚能睡个好觉了,就很高兴,虎虎生威地劈柴火,早gān完活,早睡觉。
进屋喝水的时候,就看见花月苓窝着脖子,打起了呼噜。
梁川推醒花月苓。
花月苓有点儿心虚,你怎么进来了。
你打呼了,梁川说。
花月苓一惊,我怎么可能打呼噜。
你就是打了。
我没打。
你打了。
花月苓道,打呼噜是人之常情,再光鲜亮丽的人,也打呼噜。
你打呼噜就是睡觉了,梁川道,你答应过我不睡。
我还答应过定让顾长亭生不如死呢。
我还答应过陌无双一辈子跟着他呢。
我做到了么。
花月苓的布条被泪水浸湿,伤心事伴着委屈,我困啊。
梁川道,你又哭。
我就说你毛病多。
花月苓收了眼泪,恨得牙痒痒,你怎么软硬不吃。
梁川打了个哈欠,什么是软的和硬的。
花月苓气结,你出去你出去,我不睡了,行了吧。
梁川信了,出去帮大婶们收麦子。
九月秋高气慡,麦穗金huáng,太阳落得早,早回家喽,睡觉喽。
——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