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都很顺利,但中午因为帮一位客户买水加倒垃圾,导致下一单送达时间晚了两分钟。
就是因为这两分钟,他收到了差评,导致这个星期外卖平台的等级奖励没有了,损失将近一百块。
简意有点委屈,他送一单也不过5块钱的配送费。
接单间隙,他胃口疼得有点受不了,靠在店门外的墙角想缓一会儿,可这一蹲下去,就再没能起来。
店员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把他送去最近的医院。
病情来的很急, 店员还赶着回去上班,护士要求简意找家人或朋友来医院陪护。
简意没有朋友,更不想通知他的父母,他们已经有个孩子需要操心劳神了。
“我自己也可以的,”他嗓音gān哑,“麻烦给我点水好吗?”
“暂时不能喝水,需要做检查排除胰腺炎,”护士小姐姐给他掖好被角,“你现在都痛成这样了,怎么还逞qiáng呢?你身边必须得有人陪着,不然我去帮你找个阿姨来?”
“……别,让我想想。”
被子下的手紧握成拳,简意闭上眼想了又想,也没能在脑海里找到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名字。
二十分钟后护士又来催促这件事,简意紧抿着唇,翻开通讯录找到“申书语”的名字拨了过去。
这是他的经纪人,以前他叫她“书语姐”。
他们两人已经近两年没有任何联系。
电话接通后,申书语得知他在医院,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了句:“你等着,我马上到。”
简意并未因此感到轻松,他现在这副落魄模样,实在没脸再见故人。
但申书语毕竟是在圈子里混了多年的老人,赶到医院后,即便万分震惊,也没有在那张妆容jīng致的脸上泄露半分情绪。
两人在嘈杂的病房里一站一卧,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书语姐,”简意满是歉意地说,“我不想麻烦你的,可我实在找不出……”
“不用解释,”申书语截断他的话,“我带你两年,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简意垂下眼皮,掩住眸子里晦涩的情绪。
“其实你不找我,我这两天也要联系你,”申书语看了下吊瓶,“你在P站直播的事,被公司知道了。”
简意重新抬眼看向她,像个安静等待宣判的囚徒。
申书语心有不忍,但她必须得说。
“你和公司还有三年的约期,合同规定在约期间艺人不能进行非公司安排的演艺活动,包括直播这种形式。”申书语放低声音说,“听高层的意思,是要告你违约。”
简意的身体一僵,他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申书语弯腰握住他的手,“姐知道你这几年不容易,我尽量帮你周旋,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谢谢。”简意勉qiáng挤出的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申书语拿好住院单去窗口缴费,回来时在病房门口发现简意在哭。
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缩在狭窄的一张chuáng上,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嘴角下弯,浑身颤抖。
她没听到哭声,却觉得简意这副模样比任何悲号痛哭都要让人揪心。
撤回要推开房门的手,申书语背靠走廊怔忡许久,从包里翻出手机走进了楼梯间打电话。
当时贺伯言正打算给下一个私家侦探打电话,看到“申书语”的名字时,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像有预感一般,冥冥之中他知道这个电话将会改变某些东西。
电话接通。
申书语不做废话,说:“S市人民医院,他现在情况很不好,需要帮助。”
贺伯言一颗心猛揪起来,来不及细问,急忙说:“我O型阳性血,等我!一定要全力抢救!”
说完马上挂断电话,抄起车钥匙、钱包往门外飞奔。
听着手机那头“嘟嘟嘟”的声音,申书语反思下自己的开场白,好像是比较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等她再次拨打对方手机打算进一步解释时,贺伯言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已关机。
没办法,只能作罢。
当晚八点钟,护士刚给简意换好吊瓶,正在向申书语jiāo代一些注意事项时,病房忽地被人推开,一道人影如疾风闪过,没等她看清,人就扑到病chuáng前,一把将简意搂进了怀里。
简意一脸懵bī,想把人推开,怀抱却固若磐石。
他两手无所适从地摊在身体两侧,困窘地看向申书语求助,对方却视若无睹,把身边一脸探究的护士请出了病房,还顺手把病chuáng间的帘幕给他们拉上。
一时间,世界缩小为几平米的天地,耳边男人的自言自语蓦然变得清晰。
“这一路上我都在胡思乱想,怕见到你浑身是血,怕看到你缺胳膊少腿,更怕我一个赶不及,这辈子就跟你都错过去了。老天保佑,还好你没事,还好还好。你怎么这么瘦?这几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为什么突然进医院了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简意晕晕乎乎。
他被男人的双臂箍得有点疼,不得已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脊背,“呃,不好意思,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贺伯言身体一僵,陡然被这句话拖回现实。
他恋恋不舍松开怀抱,坐远点,好让简意能看清他的脸。
简意眉头微蹙,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贺伯言冲他伸出手,彬彬有礼,“我是贺伯言,是你的……影迷。”
简意:“……”新晋影帝是他的影迷?!开什么玩笑。
04. 哥哥
简意靠在病chuáng前,一手攥着被角,说:“不好意思贺先生,您应该是……”
“叫我伯言,”贺伯言打断他的话,眸光深邃地望着他,“我想听你叫我名字。”
被他这样望着,实在有点别扭,那个被要求的称呼又显得过于亲昵,简意只能忽略,把话说完:“我想您应该认错人了,我……没演过影视剧。”
贺伯言预料到他会否认,也没想在这件事上纠缠。
这时帘幕被拉开一道缝隙,申书语探身进来,问:“叙旧结束了吗?我有点事要和贺先生谈。”
简意尴尬地笑笑,心想他根本不认识这位,哪有旧情可叙?
贺伯言却表现得自然熟稔,起身给他把垂下chuáng的被角重新掖好,又对他说了句“等我回来”,这才和申书语前后脚离开病房。
简意不由得摸了摸额头的疤痕,难不成自己记忆力有问题?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看到屏幕上“妈妈”的名字,简意忽然想起今天他还没有给家里汇款。
他现在嗓子哑的不正常,怕妈妈担心,他快速敷衍两句,借口说自己忙,就把电话挂断了。
打开支付宝,在转账数目那里删删减减,最后只给自己留了两千块作医疗费和生活费,其他的钱款全部转了过去。
看到转账成功的提醒,简意颓然躺在病chuáng上,像被抽gān了所有的力气。
茫然盯着窗外的夜色,他想到申书语白天里提到的违约金,胃又隐隐作痛。
四年前出事之后,他原本是要和公司解除经纪合约的,但因为家中陡生变故,需要大笔的钱支撑弟弟手术,再加上当时他的大部分积蓄已经用来赔付那些因负面新闻向他提出赔偿的代言厂商,因此解约的事就压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遥遥无期的雪藏。
至于去P站直播,是因为他听说做主播能挣钱,如果做的好,挣钱很多。
他缺钱,所以去了。
事实证明他做的并不是很成功,也根本挣不到几个钱,但微信群里那百十来个热情又单纯的粉丝,让他不愿意就此放弃。
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来自网络世界的友好回馈,他需要这些来做自我安慰,告诉自己他还没有被世界彻底厌弃。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点贪心,会带来这么大的代价。
违约金,无论多少,对他而言数字。
思绪越发沉重之际,贺伯言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保温桶。
“这是你经纪人在附近饭馆买的jī蛋羹和小米粥,我问过护士,你可以吃点。”贺伯言把保温桶放到chuáng头的小柜上,邻chuáng病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又响起吐痰的声音,他皱起眉头,把帘子拉得更严实些,坐到chuáng边说,“咱们换到VIP病房吧,我怕你休息不好。”
“不不不,不用。”简意赶紧摆手,让他住VIP病房还不如直接躺进停尸间,“没必要那么麻烦,我明天就能出院了,将就一晚没问题的。”
对于他的情况,贺伯言刚才从申书语那里知道了个大概。
明白他大概是担心费用的问题,贺伯言也没有戳破。
“病房可以不换,”贺伯言探身把保温桶打开,“但必须得痊愈才能出院,身体健康问题不能草率。”
简意没有表态,只是接过他递来的勺子,舀起米粥机械似的往嘴里送,食不知味。
视线不时地往chuáng边瞥,满心想着这位影帝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对方这种单方面的自来熟和体贴关心让他尴尬得不知所措。
贺伯言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依然厚着脸皮待到了晚上十点才起身告别。
“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他弯腰转动摇杆将病chuáng放平,俯身贴在简意耳边低声说,“晚安,小意哥哥。”
简意失眠了。
整个晚上,他耳边回dàng的都是那声带着笑意的“小意哥哥”。
这称呼太亲昵了,而贺伯言又说得太自然,他不禁再次怀疑自我记忆出了问题,会不会他和贺伯言曾经有过什么jiāo集呢?
辗转反侧一整夜,简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第二天一早他不顾护士阻拦打算出院,结果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被贺伯言拦住了去路。
“要去散步吗?等我放下东西来陪你。”贺伯言把果篮和鲜花放在病chuáng旁,转身就看到简意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笑笑,假装不察,走过去动作自然挽起简意的胳膊,“走吧,今天阳光还不错。”
简意终于忍不住了。
他礼貌地拂开贺伯言的手,走回到病chuáng上坐好,仰头看向面前身高腿长的男人,“贺先生,我们……很熟吗?为什么我好像不记得和您打过jiāo道。”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有任何不尊重您的意思,我只是真的记不太清了。”
“算是见过面,不记得也罢,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事。”贺伯言拉过一边的塑料椅子坐下,微笑道:“你只管把我当成一个单纯的影迷,忠实的朋友,好吗?小意哥哥。”
又来了。
简意被那个甜腻的称呼勾得后背发痒,尤其是一声“哥哥”出自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口中,更让他坐立难安。
“那个,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他扯动嘴角,笑容不大自然,“叫我简意就行。”
贺伯言说:“可以,但前提是你得乖乖住院到医生允许,不能再试图逃跑。”
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