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第一次见到李余闲的时候,他九岁,李余闲六岁。
然后李余闲成了他弟弟,更名为楚闲,户口本上白纸黑字登记着的“亲弟”。
楚明自己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
在外面玩得一身灰的自己,咧着缺了几颗牙的嘴笑得一脸灿烂,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弟弟。和九岁的自己截然不同,六岁的李余闲gāngān净净的,安静又乖巧,眼睫毛长长的,跟个洋娃娃似的,比女孩子还要好看。想想大院里那几个同龄的女孩子,张牙舞爪地跟个“母老虎”一样,楚明默默地打了个寒颤……这差别也太大了。
“阿明,以后小闲就是你弟弟啦,身为哥哥要照顾好弟弟哟。”
楚从云摸着儿子的头,笑着说道
“好的,爸爸。”
楚明把手上的灰往裤子上随意抹了一把,转身牵起李余闲,带他往外走去,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小伙伴们,这个好看的小人儿是他刚认的弟弟。
……
然后李余闲就这样成功地在楚家安下身来了。
当然,楚明死也不会承认当初他是受了美色的诱惑才这么快接受李余闲的……
按理来说,大人的事,小孩儿是不能打听的,所以楚明其实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模模糊糊地多了一个“亲弟弟”。但听爸妈们讲过一点点,说李余闲是爸爸同乡的邻居姐姐家的孩子,无人依托才几经周折拜托给了爸爸。至于什么……“做小三”、“被扫地出门”、“上吊自杀”啥的,楚明就听不懂了。
不过没关系,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多了个弟弟。
多了个玩伴儿,小时候的楚明可开心了,他本来就喜欢玩,对他而言,玩伴自然越多越好。
但楚闲却不是一个称职的玩伴。
他身体比较弱,不能跑、不能扛的,人长得又白净,和他们疯在一起,感觉格格不入,而且也不爱说话,长长的眼睫盖下来,更是连神情都看不清了。
所以楚明的小伙伴们都不大喜欢带他玩,但是毕竟是“老大”的弟弟,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权当多了个“跟屁虫”。
所以小区里经常可以看到的场景就是……“孩子王”楚明带着一群小孩们边跑边嚎叫,楚闲一个人远远地跟在后头,不慌不急地慢慢走着。和他们落下了好远的一段距离后,楚明又折返回来找弟弟,牵着弟弟的手走上几分钟后,又不知不觉地和小伙伴们“嚎叫”着跑开了。
楚闲一直走着,哥哥跑开了,他也不追,但眼神一直留在他哥身上。
这样的情况没过多久就改变了。
因为楚从云觉得孩子们也大了,是时候去学点兴趣爱好来培养一下了。
母亲宋画叶分外支持这个决定,在她看来,自家两个孩子,一个跟患了多动症一样,整日不得消停,另一个就太安静了,不像这个年龄的小男孩,也让人担忧。
于是兄弟两人的课外培训班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阿明,小闲,爸爸妈妈呀,打算给你们报个兴趣爱好班,有什么喜欢的吗?”
吃饭的时候,楚从云笑眯眯地提起这件事,顺手给两个儿子夹了点菜。
“兴趣班?!”楚明惊叫了一声
“哇,太棒了!我想学跆拳道!散打!she击!还有篮球!网球!足球!”
“阿明,太多了,你学不过来的。”
宋画叶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有些哭笑不得。
“那小闲呢?有喜欢的吗?”
宋画叶转头询问另一个儿子。
楚闲却只是摇了摇头,语调平静
“没什么特别有兴趣的,爸爸妈妈定就好。”
听这话,宋画叶皱了皱眉,正打算说些什么,被楚从云阻止了。
“小闲,我听说你从三岁起就开始学小提琴,那继续学下去好不好?”
楚从云走到楚闲那一边,弯下腰,平视楚闲的双眼,眼里满载着温和的关心。
楚闲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哎?小闲学小提琴吗?那我也学!”
楚明听到这里,一跃而起,一定要跟楚闲学一样的。
“阿明,学小提琴很累的……”
老早就看出楚明不是这块料的宋画叶尽力劝说楚明回心转意。
“我不管!我不管!就是要学!我想和小闲一起学嘛。”
嗯……楚明仗着他年纪小,在父母面前撒娇打滚毫不含糊。
最终楚爸楚妈被磨得没办法,只得应了……
然后兄弟两的日常变成了上学、学小提琴、回家写作业(在小区疯玩)。
两个人的性格差别也日益凸显出来了。
楚闲越来越少跟着他哥在小区里玩,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地看书。而他哥楚明不到饭点,在家里绝对见不到人影。
在学小提琴这事上也果不其然,楚明学了一个月就学不下去了,嫌那些音谱就跟裹脚布一样又长又臭,还特别难记,所以就退班了。
但他还是跟着楚闲一起去上课。
楚闲拉琴,他睡觉。
楚闲记谱,他睡觉。
楚闲考试,他睡觉。
……
“哥,起来啦!”上完课,背着琴打算回家的楚闲喊醒了睡在外面椅子上的楚明。
“嗯?你上完课啦?”楚明揉揉双眼,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嗯,哥,你不用陪着我过来的,回去和他们玩多好。”
楚闲皱着眉,看着他哥脸上睡出的红印,不是很高兴
“在这里睡容易着凉的。”
“没事,没事,你哥我身体好着呢,放你一个人在外面上课,我们怎么放心呀?小闲你年纪又小,长得又这么可爱,被拐了怎么办?”
楚明一把搭上楚闲的肩,笑得一脸灿烂
“可是你也才不过十岁而已。”
楚闲不满地反驳道
“不也没比我大多少?”
“而且这里离家也不远,走路不过十五分钟。”
“你这臭小子,少废话,我是哥哥,哥哥就该保护弟弟!”
楚明揽过楚闲的琴,拉着他走。
“快走啦!动画片快开始了……哎……”
“咋了?哥?”
楚闲从楚明身后探出了个脑袋,不明白他哥怎么就突然停下来了。
“小闲,这是什么?”
楚明盯着眼前的东西,目光一错都不敢错。
“嗯?”
楚闲绕过楚明一看,原来是声乐教室旁边新迁来的美术教室,各种画具杂乱地堆积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整理。
而楚明面前的是一副巨大的油画,深蓝色的夜幕里点缀着无数的银星,极其浩瀚美丽。
“这是油画吧……”
楚闲走近看了看,他也只是最近听说本来在二楼的美术教室要迁来一楼,但没想到会在声乐教室的旁边。
“哥?”
看楚明盯着画一动不动的样子,楚闲有些奇怪。
“好美……”
楚明看着画,两眼闪烁着光芒。
“哥,该回去了,要真这么喜欢,可以来学画画呀。”
楚闲看着他哥这犯了痴傻的样子,有些好笑,于是伸手拉过楚明,带他离开了教室。
过了老半天,楚明才像是回过了神。
“哇,小闲,那幅画是不是很好看?简直太棒了!这样的画,人可以画出来吗?”
见他哥跟往日一样絮叨,楚闲这才放下了心。
“嗯,是很好看。”
“我想学画画,小闲,我也想画出这样的画!”
“挺好的。”
“我说真的!”
“嗯,我知道你说真的。”
“可你这口气,让我觉得你不相信我。”
“我没有。”
……
兄弟两在吵吵闹闹间回了家,嗯,又是美好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