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放晴,下了雨后难得有点凉慡。
一大早,周景深穿着背心裤衩蹲在院门前一手煎饼果子一手豆浆的吃早饭。
邻居住着一户新搬来的中年夫妇,胡同里的车棚也是他们新修的。里面并排放着两辆半新不旧的电动车。
烫着波làng大卷的女人去取电动车,推门出来看见周景深,哎呦一声说,“没工作也起这么早啊。”
周景深没听清,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女人愣是被他这冷漠的眼神吓了一跳,gān咳一声走开了。
周景深这边刚咬开豆浆袋,车棚里传来一声尖叫。
“你谁啊你!来人!有小偷!”
伴着她高昂的声线,一个白白的影子被她从车棚里揪了出来。
周景深一口喝了半袋豆浆,看那女人嫌弃的松开手,张着血红的嘴不停盘问,“你在这想gān嘛啊!谁让你在我家车棚里的?是不是想偷东西啊!”
周景深又吃了口煎饼果子,女人对面的孩子身形瘦弱,被她推了一个踉跄,一昧低着头看不清脸。
“怎么不说话啊?哑巴啊!”她吵了半天,终于把丈夫吵了出来。
那男人尖嘴猴腮的,瘦的只有他老婆一半的身形,两人站在一起十分好笑。
他们也不怕上班迟到,和那孩子单方面拉扯了好一阵。男人一边劝老婆,一边推他,最后啐了一口,“呸,晦气。”
那孩子被推到墙上,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从这对夫妇身上轻轻掠过,反而落在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周景深身上。
周景深正喝掉了最后一口豆浆。
昨晚没看清,这会在青天白日下,那孩子就像个无所遁形的小鬼。
又瘦又矮,穿的是附近中学的校服。但很明显不合身,大概是在哪里捡的。裤子一条腿挽起来,另一条拖到地上。头发很长,脏污成结,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周景深在心里点评他,是个不合格的小乞丐。
所谓不合格,就是不够机灵。像他这样瘦小的孩子,往往更能撩动人们的恻隐之心,跪上半天,赚一口饭钱总还是够的。别的乞丐专挑人流多处走,他偏偏往死胡同里跑。
再者,避雨被发现,那对夫妇明显不是善茬,他还不跑,一动不动等着被骂。不是不知社会险恶,就是傻罢了。
那对夫妇还喋喋不休,这边周景深电话响了。
诺基亚自带的来电铃声音极大,响在胡同里,唬了他们俩一跳。
周景深面不改色的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一个男声,“深哥,有人砸场子。”
“在哪?”
“就在咱们夜总会,后门被砸坏了!”
“就来。”周景深不紧不慢的挂了电话,回屋换了一条长裤,锁上院门出来时,胡同里只剩下那孩子一个人。
他靠墙坐着,整个人缩在过于肥大的校服里,听见锁门的动静也没任何反应。反倒是周景深朝他说了一句,“还不走?等他们下班回来接着骂呢?”
没回话,周景深嘟囔一声,你不烦老子都烦。
他大步走出胡同,想抽根烟,摸口袋的功夫,突然想起来手机扔在chuáng上忘带了,又回来取。
刚走到胡同口,突然看见那孩子背对着他正在翻垃圾桶。
胡同里有一个公用的大垃圾桶,平时味道就不好,更别提夏天,人人都避着走。
然而那孩子好像闻不到味道,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埋进去,翻找着。
周景深定定看了他一会,直到他翻出一个淋汤带水的塑料袋,抖着手打开。
周景深倏然转身离开。